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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怨别离

秋风渐起,偶有秋叶空中旋转飞舞。婉辞站在庭院里抬头望,一方天空被四围高的屋檐围起,清悠高远。天空是澄澈的,透亮无云。仿佛唯有秋日的晴空才能让她看得更高更远。

恪纯摇摇摆摆地走到她身边,扯一扯她的衣袖道:“婉姐姐,生命真是无趣。”

婉辞扑哧一笑,捏一捏她的脸颊笑道:“往常是无法无天惯了的,不过关了几日就怨声载道。想是现在才能体会我们的苦。”

恪纯好生求饶道:“我求求你可别再提起那件事了,不然霜娥听到了又给我脸色看。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没有我,你也遇不到皇叔了不是吗?”她仍是不忘促狭的性子,眨眼笑道。

婉辞笑道:“伶牙俐齿的,就是不肯认错。”

恪纯长长叹气道:“时日无多,偏偏无法纵情纵意,你是体会不到我的心思。”

“你若要出门,我是决计不会阻拦的。”婉辞做了邀请的姿势,悠悠道。

恪纯吐着舌头道:“如今出了这里,哪还有我容身的地方,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

婉辞心中不忍,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可是怨我们了?”

“我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恪纯笑着依偎她,“要怨也是怨把我逼到这一步的人。我了解皇叔,今日我吃的亏,总有一日他会替我双倍奉还。再者,我早就厌倦去那些娘娘太妃那里扮乖巧了,不如在你这清静。”

婉辞笑笑,她明白恪纯未必有她表现地那么快乐,她只是习惯了让自己快乐着,因为只有她快乐才能让所有人喜欢她。

“恪纯姐姐。”她们身后是怯弱的声音。

一同转过身,惊讶地看到霜娥带着祉容一起,她身形单薄的叫人心疼,看到她们似是微笑,却掩饰不住泪花。“容儿见过从容娘娘。”她仍是知礼的请安。

恪纯惊讶地问道:“容儿,是谁欺负你了?”

祉容勉强地笑笑,回答:“没有谁欺负我,我就是想念恪纯姐姐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恪纯姐姐了。”

恪纯忽然觉得伤感。她总觉得容儿太过懂事,她不过才十岁多一点,却稳重的像一个大人,过早地放弃自己任性的权利。与其说是贞妃在照顾她,却不如说是她在陪伴贞妃。

“恪纯姐姐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找姐姐。”恪纯使眼色给婉辞,婉辞会意的接过话。“我们都会很盼望你能来。”

话是最简单的话,听在祉容耳朵里却无比的温暖。她绽开欢悦的笑,像她该有的年龄那般天真的欢颜。

牵着祉容的手回去,锦儿在念诗经,看到婉辞,柔柔的笑笑。“主子,我去给你们沏茶。”

婉辞笑着制止道:“你安心读你的,还不至于没了你便天下大乱似的。”

祉容略带羡慕地望着婉辞,自从母妃生育过小妹妹以后,唯有慕从容去锦瑟宫探望的次数最多。即便是遇到母妃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总在那双看似淡然无忧的眸子里看到温情。

这里的温暖她似乎从没有感受过。

恪纯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许久把婉辞拉至一旁。“我们把容儿留下吧。”

婉辞犹豫了会,摇摇头。“恐怕不行,多事之秋,倘若你把她接过来,很多事情恐怕真就说不清楚。再者,要紧关头,太后跟皇上也不会同意。”

恪纯略带失望。“我虽然闭门不出,却也知道如今贞妃待她并没有先前那么好。容儿虽说没有生母,却也是金枝玉叶,怎可受她的气。”

婉辞浅笑道:“贞妃娘娘一时想不明白,岂有长长久久的忽视大公主的道理。就算你有心,大公主未必舍得离开贞妃,五年的感情并非你想得那般简单。”

恪纯泄气道:“我就是担心容儿。”

“她需要的,你给不了。”婉辞如是说。

恪纯沉默些许,缓缓点头道:“她还是挂念贞妃娘娘。”

婉辞轻笑着拍一拍她的脸。“别在这跟我窃窃私语着,多陪陪她说说话。其实,他们都很喜欢你。这点,我的确佩服你。”

恪纯斜眼瞅她。“是你懒得去做一些事,不然你做得会比我好。皇叔私下里偷偷跟我抱怨,怨你总是待他不愿跟待我一样。”

婉辞微笑。“你是在为皇上打抱不平吗?”

恪纯掩嘴笑道:“才不,我巴不得你气着他,谁让他给我带来那么多灾难。”说完,兴致勃勃地带着祉容进她的房间。

婉辞怔了怔,沉默不语。

秋日的夕阳,有股淡淡的忧伤化作如水的美丽静静地绽放。残阳如血,仿佛把时光静止定格成永恒。

婉辞静静地发呆,总觉得心头不安。

太后想念恪纯,派人把她接走,迟迟没有回来。她总是害怕的,恪纯还小,那些飞短流长未必就不曾真正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仍是不放心,正欲唤来霜娥一起去慈圣宫,却转头看到失魂落魄的恪纯。她呆呆地望着自己,忽然低下身去,一阵呕吐。婉辞忙跑至她身旁,问:“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叫太医?”

恪纯抬起头,满面泪水。“容儿,容儿她死了。”

仿佛天空暗了一暗,婉辞追问:“怎么会?”

恪纯断断续续的抽泣。“我想接她一起去太后那里,后来,赶到晓畅苑的时候见她去追湛儿,没有追到,却一头栽了过去。她就死在我面前,满脸全都是血,一点生气都没有了,她再也不能说话了,再也不能了……”她呆呆的说完,长久的重复最后一句。

婉辞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把她轻轻揽到自己怀里,柔声说:“想哭就哭得大声些,容儿她在天上,也一定看得到。”

恪纯放声恸哭。“为什么我不能坚持把她留下呢?”

婉辞心中纠结。“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答应你,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

恪纯不回答,只是抱着她哭。哭了很久,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体也绵软无力。霜娥三人早已听到动静,都远远地站着,见她挪动才都轻轻地走过来。

“别吵着她。”婉辞轻声细语的嘱咐。

锦儿点一点头,跟凝香一起送恪纯回屋。霜娥留下站在她身旁,问道:“小姐,你不会自责吧?”

婉辞摇一摇头道:“事到如今,自责亦是没有用的。”

这里是一个残酷的地方,她从来都是知道的。就算不曾面对,却并非没有去想象。即便祉容留在她身边,她却也未必保得住她。

“忽然觉得自己很冷血。”婉辞笑笑。

霜娥急急分辩道:“小姐又不是圣人,跟大公主也并不亲密。”

婉辞摇摇头。“容儿,其实是这宫里最美好的存在。”

恪纯仿佛是真累了,一睡过去便沉沉的不愿醒过来。婉辞望着她熟睡却揪心的面容,轻轻摇了摇头,就这样,陪着她直到天亮。恪纯自幼生在皇宫,其实看到的诡谲残忍并不少,而这一次,是发生在眼前活生生的死亡。

要度过这一关,恐怕会很难很难。

皇帝去了东郊视察御林军,一时半刻赶不回来。但料想,宫里该没有人有足够的胆量伤害贞妃,即使以祉容的名义。

有些疲惫地起身,安静的梳洗。霜娥被她叫去恪纯那里服侍,凝香过来给她梳头,淡淡道:“主子心里是为大公主伤心还是为恪纯公主担心?”

婉辞倦怠的阖眼。“有区别吗?”

凝香带着冷静的语调回答:“有。主子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像恪纯公主那样看不透事情的本质。与其伤心,倒不如想着恪纯公主的安危。”

婉辞倏地睁开眼,目光与镜中的凝香相撞。凝香淡淡一笑,道:“主子明白就好。”

婉辞淡笑。“皇后娘娘会不会后悔将这般聪明的你送给我?”

凝香摇一摇头,平静地道:“我们不过是奴婢,服侍哪个主子不重要,主子喜欢我们的服侍才最重要。”

婉辞不由语塞,片刻才轻笑。“你的确提醒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按例要给皇后请安,锦儿却报暄妍过来送丧服。婉辞想了想,请她进来。白色的丧服却触目惊心,她挥退锦儿跟凝香,安静地等暄妍开口。

暄妍把丧服放下,开门见山道:“皇后娘娘昨夜已经询问过二皇子与三公主。听三公主说,大公主不慎打碎了皇上赐给贞妃娘娘的花瓶,贞妃娘娘勃然大怒要将大公主赶出宫,是以大公主神情恍惚,才会失足跌倒。”

婉辞默然,许久才问道:“果真是这样吗?”

暄妍答道:“二皇子作证,这些日子大公主与他一起,日日以泪洗面。”她停顿片刻,续道,“大公主确实消瘦许多。皇后娘娘审问过贞妃娘娘身边的宫人,证实的确如此。”

“皇后娘娘有没有透露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倘若供词成立,即便贞妃与祉容从前感情再笃厚,却也改变不了她间接伤害祉容的事实。祉容是故王妃留下的唯一血脉,太后与故王妃感情甚笃,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皇帝将事情压下。

暄妍隐约有叹息。“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东郊通传,一切都要等皇上回来再做决定。”

“那贞妃娘娘呢?”婉辞忍不住问道。

“太后责令贞妃娘娘闭门思过,小公主暂且交由皇后娘娘抚养。”暄妍道,“皇后娘娘一早嘱咐奴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从容,便是恳请从容妥帖照应恪纯公主。公主此次受惊吓不小,恐怕,短时日内难以平复。”

婉辞眼中一丝光芒转瞬即逝,她淡淡道:“我想请皇后娘娘示下,公主惊吓过度,加上受流言困扰,可否请皇后娘娘代为禀报太后娘娘,准许恪纯公主出宫休养。”

暄妍不自觉地蹙眉,似是深思,见婉辞打量她,立刻回神道:“奴婢定然代为禀报,从容可还有别的吩咐?”

婉辞摇了摇头,再问道:“贞妃娘娘那里,当真不得进去吗?”

暄妍点头道:“太后娘娘尚在盛怒中,皇后娘娘无论如何劝说都不能让太后改变主意,但已经传令下去,不可怠慢贞妃娘娘。”

婉辞微微颔首,这一点,皇后一贯做得很好。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恐怕毓妃不会轻易放过。就看贞妃是否安全的等到皇帝回来并亲自解决事端,有些事情,本就是旁人帮不了的。

初秋的阳光本是温和宁谧,却是沉寂的阴霾。习习凉风吹拂身上,只觉阴冷。贞妃一人坐在湘妃椅上,呆呆地发愣,身上盖着棉被,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发颤。忽然高声唤道:“晚秋,晚秋!”

晚秋急急的推开门,问道:“娘娘,您有何吩咐?”

贞妃一脸茫然地道:“你看,都要变天了,容儿还没回来。你快去把她找回来,她一定是躲恪纯那去了。”

晚秋泪流满面道:“娘娘,公主她再也回不来了。”

“你胡说些什么?”贞妃斥道,“我何尝是真生她的气了,你快去把她找回来,不然连你也不必回来了。”

晚秋跪倒在地,不住的泣道:“娘娘,公主她……她已经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娘娘,您清醒下,小公主还需要您。”

说到小公主,贞妃忽然警觉,站起来,四处疯狂地找。“嘉儿呢?嘉儿怎么不见了?谁把嘉儿带走了?你说啊?!”

晚秋拉住她,苦苦哀求道:“娘娘,小公主被皇后娘娘带走了。娘娘您一定要振作起来,皇上回来以后一定会给您作主地。”

贞妃脚步一滞,微蹙柳眉,问道:“为何容儿跟嘉儿都不在?为何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何皇后娘娘要带走嘉儿?你快告诉我,快都告诉我!”

一悠哉的声音好似不经意地插了进来。“不妨由本宫来提醒你都发生过什么事吧。”

贞妃转头,于冰艳悠然自得地倚在门边,噙一抹似笑非笑的讥嘲,湖水蓝玫瑰纹亮缎对襟长衫艳光四射。“要真都忘了恐怕也是件好事,怕就怕你不过是——自欺欺人。”

贞妃面孔刷的一下惨白。“你来做什么,我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出去!”

于冰艳拊掌道:“没想到这个时候你反倒有架势起来,不觉得一切都太晚了吗?”她示意明珠将晚秋带下去,缓缓向贞妃走去。

那一步一步好似刀子割在她心上。“你到底想怎样?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于冰艳笑得如骄阳般璀璨。“本宫是来探望你的,事到如今,除了我,你还指望谁会来看你?”

贞妃慌乱的退后几步,如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皇上他一定会来,他说过,他会永远保护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

“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蠢笨不堪?”于冰艳勾起一丝冷笑,离她近在咫尺,“这么多年你就不曾发现你最挂念的人心思从来都不曾在你身上?”

“你胡说,你是在妒忌我,因为他从来没有对你另眼相看过!”贞妃一边推开她一边叫道。

“我没有你那么傻。我跟他本就是相互牵制相互利用,你那些心思,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于冰艳眯起的眸子里愈见凌厉,“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等的人已经回来了,却没有想过要来看一看你。”

贞妃张皇失措,一味地摇头,堵上自己的双耳。“他不会,他不会。他不会丢下我不管,他不会……”

于冰艳微笑道:“他会不会你可以亲自去验证。这里的守卫我已经帮你打发了,你可以去恭迎皇上,当然更重要的是送你的女儿最后一程路,别让她在黄泉路上怨恨你。”

贞妃扭过头,不再看她,身体却不住的颤抖。

“好好保重,本宫也很想等你的好消息。”于冰艳咯咯笑着,转身离开。

修长的指尖一点点用力,渐渐发白。贞妃抿紧嘴唇,蓦然起身,推开门要走。晚秋死死抱住她,唤道:“娘娘,您不能走。您走了,奴婢没法跟皇后娘娘交代。您不能中毓妃娘娘的计,不能断送自个的前程!”

她回头,惨然道:“若是他不在乎了,那么前程要来又有何用?”说罢,甩开她的禁锢,头也不回地往宗庙走。

她原本穿着丧服,走出宫门以后又一直低垂头,来来去去的人行色匆匆,竟无一人注意到那是曾经后宫最风光无限的贞妃。

仓皇的脚步几乎收不住,她急于要见到他,急于从他口里确定他不会背弃她。所有的恐惧在心里一阵翻搅,固执地不肯离去,好似要把她生生地逼到最后的绝路里。

她要见他,迫不及待地要见他。

宗庙里秩序井然的跪着两排人,她远远地瞧见萧霁睿站在前面一脸悲伤,形容憔悴。她站在那里,浑身激灵,从里到外的疼,几乎站不住脚。她看不清灵堂的字,却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失去了最爱她的亲人。她曾经以为,她会长长远远的陪着她。

这时萧霁睿身边的太监从侧殿走了出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萧霁睿深深地注视祉容的画像,悠长的叹息后,跟着走进去。贞妃捂着胸口,竭力压制内心的翻滚,她犹记得年初祭拜的时候,皇帝怕她劳累,特地让她在内堂休息,宗庙后殿临近宫墙人迹罕至,却有条窄路可以去殿内。

她知道,那是她唯一的机会。

萧霁睿疲倦地坐在窗边,空茫的双目里半开半阖,似有若无的苦楚淡淡流泻。贞妃胸口隐痛,正要唤他,却听到另一人说话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到丝毫感情。“贞妃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置?”

是太后,她目光隐隐触及太后在内端坐,及时到一旁,避开注目。

半晌,萧霁睿淡淡道:“皇后方才不是向母后进言,不严责于她了吗?”

“哀家问的是皇帝!”太后厉声道,“你护她一次又一次,你不怕寒了旁人的心吗?哀家一直认为你公正无私,你却屡屡袒护一个鄙薄无知的女子。你要皇后如何维护后宫的纪律?”

萧霁睿叹息。“斯人已逝,兰儿心中的自责未必比朕少,母后就别再苛责于她了。”

“当初皇帝要报恩,坚持要立她为王妃,哀家就曾劝说于你,寒门女子不可娶。你将哀家的话置若罔闻,哀家也便罢了,由得你去。你将容儿交给她抚养,借此树立她的威信,靠朱家的势力为她撑腰,哀家也不管。倘若她真心待容儿,哀家也可忘记她的出身她的为人处世的凉薄。可她竟然拿一个孩子撒气!王妃那时是怎么临终托孤的,皇帝全然忘了吗?”太后斥责劈头盖脸的袭来,萧霁睿却始终沉默。

贞妃捂着嘴唇,不让哭泣有半分声响蔓延。惶惑、惊恐、惴惴不安如潮水般侵袭,她再也无法独自抵抗。

“朕没有忘记,却也记得朕始终欠兰儿一条命,亦承诺过她会护她平安。”萧霁睿紧抿嘴。

“皇帝!”太后抬高声音道,“这么多年来,皇帝要报的恩,也应该报完了,不该再继续了!任何事都该有个尽头。”

蔓延的心火将她的五脏六腑统统炙烤。怎么会仅仅是报恩呢?他待她一如所有人,从未嫌弃过她的出身。当所有人反对她、侮辱她、伤害她甚至要将她处死时,唯有他紧紧地守护自己,这一切怎可能仅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报恩?

萧霁睿恳切问道:“母后,朕的命尚且不能换兰儿一命吗?”

太后悠长叹息。“哀家让你一次又一次,是希望你能看明白,恩情并不是你宽恕她的理由。她不是你心里的人,哀家确实并不喜欢她。哀家只是后悔,为何偏偏是容儿,是哀家懂事孝顺的容儿。”话到最后,已是断断续续的哽咽。

恍若被一盆水当空浇醒。

她不是他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

他骗了她,他用他的宽厚与维护骗了她!

她知道她什么都不要听了。倘若他心里有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否认,会坚定不移地告诉太后他对她并不仅仅是恩情。

但他没有,没有。

她不愿再逗留片刻,转身要走,却听到碧云进来禀报:“净荷宫慕从容差人回禀,恪纯公主服过药以后已经安睡了。”

太后没有回答,只是眼瞅着皇帝。萧霁睿问道:“御医怎么说?”

碧云答道:“御医说,公主因为伤心过度,又受了刺激,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始终积淤心头,以致精神恍惚,要多加休养才行。”

“嘱咐慕从容小心照顾。”萧霁睿清淡的眸底有自责亦有关心,“朕这些日子不便去看望恪纯,说到底,容儿的不幸朕脱不了干系。”是他因为国事疏忽了贞妃,他应该知道她不曾有片刻的内心安稳,且求子心切,心中必然惶恐,才会害了容儿。

贞妃怔怔地听完他的话,竟不觉得那么痛了,好似心已千疮百孔,再多的疼痛亦是麻木。她一直以为紧紧握在手心的原来竟是空,她从来都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她悔、她恨。

既然是一场骗局为何不骗她到底?为何不一辈子让她蒙在鼓里?为何要让她知道残酷的真相?

要她情何以堪?

所有的人,都要她一无所有,才肯善罢甘休吗?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锦瑟宫。她原本熟悉的地方,里面有他送她的画和字,送她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里面所有的一切何尝不是他的赠予,他对恩情的回报。可她不要,她从来想要的都不会是这些!

视线触及的所有都不过是天大的讽刺,她却都视如珍宝,甚至因此驱逐容儿,悔恨终生。这是上天对她痴缠的报应吗?

“娘娘,您终于回来了。您不要吓奴婢,千万不要吓奴婢。”晚秋望眼欲穿,终于盼到她回来。

贞妃淡淡的一笑,缥缈的笑容犹如浮在天空。“晚秋,你是真正在意我吗?”

晚秋不明白她的不对劲从何而来,只诚实的回答:“娘娘,奴婢在意娘娘是天经地义的事。”

“倘若有一天我不再是娘娘了呢?你还会这么在意我吗?”贞妃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讥讽,眼神缓缓地落在晚秋脸上。

晚秋没来由的惶恐,眼前的贞妃陌生的令她害怕,她跪下恳切道:“娘娘,您不要吓自个。娘娘待奴婢这么好,就算娘娘不是娘娘,奴婢也愿意服侍您一辈子。”

贞妃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把她扶了起来,轻声道:“我知道你是忠心的,倘若他跟你一样那该多好。可是,人会变……人会变的啊。”

“娘娘!”晚秋怔怔地叫她。

贞妃凄然一笑。“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那么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不会,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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