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东时眼疾手快地扶住女子，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温新凉看着韦东时得脸，好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少庄主，对不起，都是我不识人，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韦东时扶着女子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低垂着脑袋，温新凉缓缓说道：“要不是我一直那么信任他，总觉得他是我的亲人，就不会一直纵容他到现在了。那么茂儿……不会这样冰冷冷地躺在床上。他还那么小，才七岁。”
韦东时的目光紧跟着落在了韦东茂身上，冷声说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这和你没有多大关系。你进入雪域山庄之前，我就已经开始用贺彬了。”
“可你……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他了吗？”温新凉苦笑道。
“没有怀疑过。我是那种用人不疑的类型。”韦东时漠然应着。
“开什么玩笑呢？当初我怀疑天政和天顺的时候，你不还说过，很可能，他才是内鬼吗？”温新凉淡淡笑着说道，只是那笑容里并没有多少真意。
韦东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有些避而不谈的味道，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最多三天，天顺一定能问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温新凉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起身，便准备回房间。
“那个……”韦东时贸然出声，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真的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温新凉侧首，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但她却很了解对方是什么意思。
轻笑了一声，女子的声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回荡开来：“有很多。”
……
三天之后三堂会审的结果出来了。
温新凉慢吞吞地走到韦东时书房门口，良久都不敢推门进去。她知道，门内除了韦东时在，还有天政，以及专门审讯贺彬的天顺。
一开始韦东时没有让天政去审问，温新凉还以为，韦东时是担心天政因为韦东茂的事情会对贺彬使出各种手段，弄得不好就搞丢了这条线索。可后来她才知道，在审问方面，天顺是一个专家，什么人到了他手里，都要乖乖把知道的情报都给吐出来。
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温新凉一直在做心里斗争。她想知道真相，即便她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不过，她认为她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温新凉又怕她即将知道的真相太残忍，会让她对人世间的种种都失去信心。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对人际关系很有信心的人，经过这件事情她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和其他人好好相处了。
犹豫再犹豫，到了不能继续犹豫的时候，温新凉才伸手推开书房的门，轻声道了句：“我过来了，等很久了吧？”
顺手关上门，温新凉以往总会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书房内的人，都是如此。
气氛十分严肃，此番调查，总算是能给他们一个巨大的突破了。
正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温新凉预想，大概韦东时是最激动的人了，她丝毫不会怪罪对方有那样的心情。毕竟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他为的就是这些。
“没事。”韦东时淡淡应着，转过头来对着天顺说道，“天顺，把你打探来的消息，都说一下吧。”
“是。”天顺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每一页上都写的满满的，那些，都是贺彬承认的罪证，“最开始的，是表小姐的死因。那天，贺彬先易容成温小姐的模样潜入了表小姐房间，然后将表小姐杀害，再引着温小姐到竹林里，确保温小姐不会立刻回房间后又快速到温小姐房中，将带血的匕首藏在衣柜里。”
“只是，他也说了，没想到温小姐会那么快就发现有端倪。所以后来他特地在少庄主和温小姐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去了一趟宅院，取了少庄主送给温小姐的匕首。”
“表小姐和漪婧都说过，看到我到他的房里去，这也是他做的吧？”温新凉轻哼了一声，颇有些哭笑不得。
“是。”天顺点了点头，回答道，“贺彬承认，他数次在表小姐和那丫鬟面前，易容成温小姐的样子出入房间，为的就是让她们有所误会，好让少庄主疏远温小姐，也让山庄里的人误会小姐的为人。”
“真是……”温新凉想骂一句“禽兽”又或是“畜生”，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看在同门的份上，看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的份上，温新凉决定，先不计较。反正后面还有那么多桩案子，一个个来。
见女子好不容易压下了心头的不耐和愤怒，韦东时吩咐道：“继续说，漪婧的案子呢？”
天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轻声禀报道：“关于这事儿，真的是漪婧自杀，那封遗书，也是漪婧自己留下的。可这里有个前提，就是贺彬在她死前去找过她，说只有这样，少庄主才可能惩治少夫人，要不然少夫人就会逍遥法外了。”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他人生死，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逍遥法外吧。
温新凉心中的委屈和不甘让她难受，她佩服漪婧的勇气，也想嘲笑那个女人的无知，不过到最后，她更想嘲笑的是她自己。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碰上贺彬这样的人。也许，从一开始贺彬想到的，就是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亏她还那么担心。
“那么，他救我的那一次，也是因为不想被我发现，他是内鬼，对吧？”温新凉怨怒着问道。
“这个就要问温小姐自己了。”天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意思？”温新凉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充分体现了“无辜”两个字该怎么写。
叹了口气，天顺晃了晃手中的白纸黑字，淡淡道：“据交代，他是因为温小姐你告诉了他，那次的身份是为了试探而设立的，他才会立刻调头去救人。要不然，才不会管你。”
随着其他两个人的目光看过来，温新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次她的确是没有按照规矩来，就因为刺客迟迟没有动静，又因为她过分相信贺彬，才会发生那样的闹剧。
如果不是这样，贺彬在那一次，就会直接被逮住了。
“假死的那件事呢？”韦东时沉了口气，淡笑着问道。
“那次很直接，是他自己动手去重新钉了棺材，以为那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他都算计好了，如果找不到温小姐，他还可以把一切罪责推到温小姐身上。”耸了耸肩肩膀，天顺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想想也是，那天明明说好灵堂里的蜡烛都要灭掉以便小姐逃跑的，不过，属下和少庄主去的时候，灵堂里的蜡烛倒是全亮着，这也是他刻意点的。”
“他就那么想要我被抓个正着吗？”用力捏着拳头，温新凉咬牙切齿地说道。
同情，或是悲伤，全都一点一滴被磨灭。
温新凉很庆幸她来听天顺陈述了，要不然她还不知道，她当初认识的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况且，这次全员出席，对日后的工作也算是有帮助了。
“差不多，他交代的都在这里了。”天顺禀报着，“关于对温小姐的刺杀，他也不是很清楚原因，只说，是庄主从小姐那里得到消息，去了安乐镇以后回来下的命令。”
“安乐镇？”温新凉微微蹙眉，忍不住长叹了口气，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韦风任还真是沉得住气。
“会不会是因为，有什么诱因？”韦东时抿了抿唇，狐疑着问道，“新凉，安乐镇有没有人能够证明你是‘千面郎君’的？”
“怎么可能会有？虽然我每年都会回去给娘还有琴姨上香，也经常被人撞见，不过，基本上都不会说什么话。就算是以前村子里的人，可能都忘了我叫什么了。”温新凉撇了撇嘴，又道，“应该不会是因为我的身份。如果是因为‘千面郎君’，那么贺彬早就该和他提过了，他没有除掉我，说明他觉得‘千面郎君’对他没有威胁。”
“说的也是……”韦东时蹙了蹙眉，可是，细想又真觉得温新凉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挖掘的了。
“我现在能见他吗？”温新凉轻抿了一下嘴唇，笑着说道，“再怎么说，他都是我师兄，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他。”
天顺和天政没有应声，老老实实地站在边上，这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情况。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温新凉的问题，她自己去问清楚当然是最好，不过，由于他们知道某个秘密，他们还是决定保持缄默。
还在考虑问题的温新凉丝毫没有注意到气氛的怪异，念在师兄妹情分上，她想，她应该去见见贺彬，至少把和鬼谷子有关的问题弄清楚。
想起来，温新凉都觉得自己是那么可悲。她对她那个爹，那个名义上的师傅了解的真的不多。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贺彬还有事情没有吐出来。
韦东时扫了天顺一眼，轻描淡写道：“带她去。”
“是。”天顺应着，“温小姐请随属下来吧。”
鉴于温新凉的武功有不少长进，天顺丝毫没有要躲着走的意思，躲过暗卫，直接就带着她到了韦东时的私人地牢里。
地牢的位置不好，采光就更别说了，不过想想也是。在韦风任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这么一个地牢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能奢求更多的东西？
朝着深处走去，温新凉的鼻子有点受不了了，有一种莫名的发霉味道，叫她难以忍受。
天顺的余光注意到温新凉的脸色，轻笑了一声，说道：“还请温小姐多多忍耐，这里的条件，只能如此。”
“恩，我理解。”温新凉点点头，深呼了口气。
每走一步，温新凉都能听到湿哒哒的声音，就像有东西黏到了脚底然后又脱离。那种声音触碰耳膜的时候，着实让她浑身不舒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