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叮……
箭刺穿血肉的声音，接连响了两次，而我却是毫发无伤。一切都太快了，在我眼中只是一阵风，我额前的刘海被拂动起来，然后，一切都结束了。林三覆在我面前将我搂在胸口，箭就穿过他的臂膀，直插入身后的石壁，挡在我们前面的是水滟柔，她竟挣断了金链飞身至此，最后关头挡住了林三身前的箭，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是以让箭的方向再次偏移，虽然林三也受了伤，可却不致命。若我猜的不错，慕容煜是左撇子，用左手不是因为右手受伤，而是因为左手才是他惯用的手，他用左手全力射出仅有的一支箭，是想一次杀掉我和林三两个人，因为我们会保护彼此，身体的位置必然重叠。
他甚至算出我和林三移动的位置，然而，他却没有算出水滟柔会为林三挡箭。同样的，我也没有料想到，只是在发生之后做了推测，至于水滟柔的举动更是出乎我的意料。
此时，水滟柔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保持着被箭刺穿时的样子，箭穿过她左胸，一箭穿心，那四枚穿骨钉打入的地方鲜血汩汩流出，将她破损的灰白色的衣衫染成了猩红的颜色。她的身子几乎是垂至倒地，胸口的窟窿像是泉眼一样，血色四溢，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我低垂着眼眸，看见他她直勾勾地看着尚在林三怀里的我，她的唇角牵动了一下，一口血从口中涌出，漫过她的下巴，她是在对我说话，却是无声的。想是挣脱金链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力气，而中了这一箭之后，她再也没有半分力气能够维持游丝般的意识，最终，头向一边偏去，再也感觉不出一丝生气，为那双曾经妖媚无双的眼睛圆睁着，和那张扭曲的布满疤痕的脸极不相称。
她就这么死了，她并不是为我们挡箭，只是为了林三，如果位置再偏一点，林三也会受创，我竟无法得知她的本意，究竟是要救林三还是希望能和他用同一种方式死去，不过，都不重要了。而林三一直抱着我背对着她，一眼也没有看她，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满足的表情，或许是因为在庆幸没有被林三看到这样狼狈的一幕，如此这般女儿家的心思，我这么想的，毕竟，她还是个芳华正盛的少女。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可我的心却无法平息，被新的恐惧侵占……
断气前她在笑，她说，你，爱他，也不过如此。我可以为他死，你却只躲在他怀里。
我感觉自己瘫软在林三怀里的身体寸寸僵直，作为一个死者，水滟柔最后的目光中没有遗憾和不甘，是嘲讽，我并不会认为如果是我为林三挡下这一箭会更好，水滟柔的死不会打乱我的心，只是她那句不过如此，让我无法回神。
如此？哪般？爱一个人，为他而死就能表达爱意了么？如果，那如果，我是为了他而活呢？为了他而重生，为了他而活在这个自己一直置身事外的时代？我在意的不是时间空间，仅仅是人，那些我不能够潇洒地离别潇洒地忘记的人们。
我离开林三站定，平静地按住他流血的伤口为他止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娇气地大声喊痛或是躲闪，却是将手放在我的手上，问了一句：“怎么了？”没什么，真的没什么，难道我的情绪如此明显么，都放在脸上？我也告诉自己没什么，但我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总说自己爱你，是不是……还不够？”他为我做了很多事，一直在我身边保护着我，却都瞒下我不说，就像刚才，他说着令我安心的玩笑话就将危险转移到自己身上，我总觉他不像自己爱他那样直接，因他从不言爱，令我倍感失落，从而忽略了太多太多。我甚至觉得，如果他保护的是一个强大的女子，那么他就不会如此辛苦，也不会因为莲香之毒而忍受痛苦，但又私心认为他有我永远去依赖着也是好的。
他拿下我的手轻轻握住，用另一只手按在伤口一会儿，后又看了一眼水滟柔的尸体，他低下头，单手理了理衣衫，没有放开我的手，看似不经意地说：“是不够。”
我心下沉了沉，有些尴尬地抿唇，小声说：“是我欠你良多。”他扭头望着我的眼睛，那双眸明亮清澈，毫无波澜，让人猜不出内心所想，我心虚地别过头去，他却不肯的，叹了口气捧住我的脸颊淡淡地说：“苏莺，你和我之间，从来都不是谁负了谁或是谁欠了谁的问题，你明白么？即便我为你做了什么也都是心甘情愿，这种甘愿毫无原因，仅仅是做了，也就做了，我也从不会后悔。如今，你在我身边便是好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他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来，让我胸口暖意融融，看着他的美目流淌出春水一般的柔情，我竟烧红了脸颊，他的脸慢慢靠近，鼻息贴近我的面，我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听见他轻笑出声，柔若春风，搔在我的心尖儿上：
“娘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有什么事，出去再做也不迟……”
我本就烧红的脸更加滚烫了，轻咳几声，我将他的脸从面前推开一些，故作镇定地说：“咳，走，怎么走？上面仍然在崩塌，出了洞穴就是幻海，根本无路可走，我们被封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怪我乌鸦嘴，话音刚落，轰隆一声从上面滚落下几块大石，正好将洞口封死，而震碎的石块飞入洞穴，速度太快，巨大的冲击下在击向石壁后继续反弹，情急之下，林三只得扣紧我的腰旋身躲避着。几个起落间，我注意到从射出最后一箭之后就默默无声的慕容煜，他竟丝毫没有移动过，碎石击在他身上将他打的生生吐血，他只是脚步踉跄了几下，失神一般没有多余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