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哥哥约了几个弟兄去登黄山。而二十刚出头的她还是待在深闺无人识的黄毛丫头，因此，她很喜欢跟着哥哥行动做他的“尾巴”。哥哥常常很烦她，但他的几个弟兄关键时刻总是坚定地和她站在一起，哥哥也就很无奈了。
因了临出门时爸爸妈妈的千叮万嘱，哥哥不敢玩忽职守，一路小心呵护着，他的几位弟兄也替她背包提物，不时搀扶“拉兄弟一把”。但她还是很快就后悔这次出行了，这爬山实在是件苦不堪言之事，脚上早起了两个泡，还常常气喘吁吁地近乎于断气。更为可怕的是，这黄山的臭脾气比大小姐她还要过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喜怒哀乐极度无常，热起来让人油头汗出，冷起来大夏天还花钱租棉大袍穿。
她一路上多次哭着耍赖，坐在石阶上不肯起来说要回家。哥哥他们竭尽耐心，又劝又哄又骗，又拉又推又扶，就差没把她扛在肩上。
到了山顶上，住宿爆满，二三十张铺位的大统铺每张小钢丝床上要睡两个人。哥哥排了半天长队，终于给她们每人得到半张床。他们几个弟兄本来就常常挤在一起聊夜，而她却只有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同床共枕。
她的同床是个三十来岁的北方胖大嫂，人倒豪爽，一口一个妹子好像她是她的亲妹子。胖大嫂的头一着枕席立刻进入梦乡，呼噜声大作，而且越来越自由散漫地胳膊腿乱伸乱蹬，高兴起来还振臂高呼一些她听不懂的口号。她真的怀疑自己是碰到了排球女将朗平。
她的地盘越来越小，缩在一边还躲不开那大嫂浑身一股浓烈的酸臭味。她人已是疲惫不堪，但却怎么也无法在这个“魔窟”里入睡。她拼命地在心里骂着那胖大嫂盼着天亮。胖大嫂好像是知道她心中的怨气，居然一个扫堂腿一脚将她踹到床底下。
她委屈得一头冲出寝室，站在男寝室门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阵仰天长啸——哥哥！里面也许有很多的哥哥，他们瞌充懵懂地一阵粗鲁地乱骂，接着又没了响动。她哭腔哭调地又叫哥哥，声音却小多了。
从里边跑出来一个黑影子，她不由分说一个冲刺上前抱住了他，叫着哥哥将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他轻轻拍拍她的背，说：“我不是你哥哥，我是出来撒尿的。”
但是真哥哥睡得死死的不肯出来，她只好暂时将这个人当哥哥用。正好这人是她同乡，她就硬缠着人家在黑咕隆咚的山野里过了一个不眼之夜。
第二天，那假哥哥也加入了他们一伙。但有真哥哥在，她就不便再厚着脸皮喊人家“哥哥”，而那一夜之情她又不能不报，因此她就称他为“可可”，意为半个哥哥。
别人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她觉得下山时容易得多也愉快得多，全是因为有了“可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