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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鲜衣怒马的诱惑

1

凌宝漪在凌准的安排下,马上就要启程去欧洲。凌准把全部希望押宝在这次旅行。她是千辛万苦争取来的。周太太暗示过她,她不可能一辈子赖在别人家的别墅过日子。她为了撑场面,悄悄把田有利送给她的包包变卖,然后,跑去批发市场个假货来顶替真品。周太太带着她去了两次澳门,她输的一败涂地,不仅欠了周太太一大笔款子,银行卡里只剩下了几顿饭钱。

她求周太太为女儿和田先生制造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不然,她纵死也还不起欠债。周太太乐得管这种情事。她也希望他们能早日开花结果。于是,这件事便一拍即合。

同行四人,凌准和女儿,田先生和周太太。凌宝漪本来不想去,因为她的英语烂得惨不忍睹。若不是凌准说周太太的英语呱呱叫,她一准不去。尤其是三个女人中夹杂着一个男人,她就感到憋气。她不喜欢那个叫田先生的男人,她觉得他装腔作势,总是摆出一副臭脸吓唬人。可是很多事情,她只能听命于母亲的安排,她清醒地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仰仗田先生才能做的,她的工作和拿到的高酬薪水,如果没有他的话,恐怕她赚的钱不够吃两顿米粉。

旅行之前,她跑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被她甩掉的赵饮。他又回来了,并通过网络追踪到她,她瞒着母亲,偷偷约见了赵饮。

她告诉他,他们永远也不可能,让他放弃空想,脚踏实地地找个正经人结婚。赵饮问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她回他,这跟爱情是两码事。而显而易见,他们之间没有那样的浓郁感情。如果有,他们就不是今天的样子。赵饮已澄明,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他黯然离去。爱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赵饮决定在凌宝漪看不到的地方守护她。

凌宝漪望着他离去,不觉对凌准的安排,更多了一些抵触情绪。

凌准一直没挑明田先生的身份,凌宝漪装作一无所知,其实心如明镜。她多希望,田先生看上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这样就变成两全其美的良缘。凌准毕竟是她的妈妈,了解女儿的想法。

飞机起飞前,她魂不守舍。周太太和田先生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座位上,周太太口若悬河,难得她的好兴致。田先生抿着唇,一会儿颔首,一会儿目光飘到凌宝漪的身上。

凌宝漪小声给凌准说:“妈咪,我想去厕所。”

凌准点着凌宝漪的额头窃窃私语:“小样,别玩心机。飞机马上要起飞了,你休想跑。”

凌宝漪无奈极了:“妈咪,我这么笨,这么傻,哪里有心机,就算有,也瞒不过你的法眼。我现在想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女儿,妈咪求你。咱们是上是下,就在你的一念之间。看你的了,前面的路,已经铺好了,我是过够了那种穷日子了。每天忙着卖衣服,跟那些丑八怪叫靓女帅哥的日子,我想想都恶心。生存太艰难了,你还想重蹈覆辙那样的生活吗?”

“不想,可是我现在慢慢好起来了。我将来会养活你。”凌宝漪嘀咕着。

“你现在的好也是拜托田先生照顾的。他可以把你捧上天,也可以把你打下地狱。你知道W机构吗?他是那里的书记,而且他不光是书记,还在中央挂职。他爸爸更了不起。像那样的家庭,我们奋斗十辈子都追上。你明白吗?”

凌宝漪扭过脸:“不知道。”

“你就让我生气吧!”凌准也别过头。

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离开地面,机身穿过云层,几个人各怀心事。田先生闭目养神,周太太见此,少了聒噪,难得安静地看时尚杂志。凌准则忧心忡忡,担心女儿任性得把田先生拒出千里。她想到了实施“苦肉计”,于是在机舱里,到了饭口,她就用不饿来抵挡食欲。

凌宝漪只好服输,下机的时候,她贴到凌准耳边说道:“妈咪,我不会对他如何的。”

凌准高兴起来,捏着她的小脸:“千万记住,别随便交给他。”

凌宝漪脸色一变:“怎么可能?”

2

第一站是英国,风光瑰丽,在抵达的第二天,周太太和凌准坐上小火车,两人展开欧洲之旅。凌宝漪醒来,身边只剩下了田先生。他坐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啊,你怎么会进来的?”凌宝漪用被单掩住小小的美人头。

田先生一改严肃,温柔地说:“你妈妈给我的房卡,让我进来照顾你,她还说,她和周太太先去看看世界。”

凌宝漪闷闷地说:“她把我卖给你了。”

“哪里的话,她是你妈妈,自然处处为你着想。她没卖你,也没害你,只想为你找个好归宿而已,我会尊重你,一切都顺你的意思。”他说着,然后起身,给凌宝漪端过来一杯饮料。

凌宝漪探出头,落寞说道:“那我要换衣服,你出去等。”

他点点头,很绅士地关上房门。可是,凌宝漪依旧觉得,房间里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觊觎着她的身体。她匆忙打点好一切。她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哦,本来就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母亲是她的影子,影子一声不响地离开,带走了她的魂魄。她在未来的数日,将要和这个叫做田先生的男人在一起。

她愈想愈悲,忽地便把怨气堆到田先生的身上,如果不是他的引诱,母亲不会抛下她不管。她猛地拉开门,十分不客气对他绷紧一张脸。

“休想我会对你笑。”凌宝漪的小姐脾气上身。

“你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用笑,你随意,我不会介意的。”他殷殷地说道,面容浮现出一抹溺爱的情形。

凌宝漪刚要发作,服务生过来送餐,精致的器皿,菜式有十几种,她一道都叫不上名字的英式佳肴。碟子很小,菜量也很少,三口四口便吞咽干净,味道却独特得令人陶醉。

美味让她的怒气消退,田先生陪着她走到伦敦的街头,他雇佣了两个服务生,专门为凌宝漪提战利品,一圈逛下来,凌宝漪发现,没有母亲在身旁干涉,简直太自由太过瘾。她只买了一些小玩意,土特产,母亲教过她,若想让男人给女人心甘情愿的花大钱,首先要他觉得不忍心。凌宝漪不太理解忍心和不忍心的区别,但是,她肤浅地理解成,少花钱,花小钱,少到让男人觉得不好意思。

这一招果然奏效,田先生在金店给她买了一套钻石的首饰,价格为十万英镑。他在付账的时候,气定神闲的样子,顿时在凌宝漪的眼中,形象突然放大一了圈。

这才只是开始,一趟伦敦之行,凌宝漪暗地算了一笔账,田先生大概为她购买了价值百万的奢侈品。她惊得咂舌。幸好都是手表首饰之类的方便携带。凌宝漪跟他说:“你别想收买吗?”

田先生被她的坦白逗得哈哈大笑:“我想都没想,如果要想收买女人,随便挥挥袖子就炙手可得。我何苦这样费尽心力来讨好你!”

凌宝漪也很费解:“那你是为什么?”

他拍拍胸口:“我想要一颗心,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我不给,我把心给你了,就死翘翘了。不要,坚决不要。”她双手交叉,护着自己,又说:“你有心脏病,就不要出来。”

她的傻气和无知让田先生笑得更厉害了。

“我就喜欢你这股傻气,不会害我,于我,没有危险。”他伸手要抚摸她的秀发。

凌宝漪把头一偏,他的手落空。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我还是处女。”

田先生纵情骇笑。

3

凌宝漪对钱的概念有了新的定义。原来喜欢一样东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摇一摇手臂,拿着卡一刷就可以。物品不过是数字,有了这些无穷尽的数字,想得到世界也并非难事。在这方面,田先生的魅力凸显光彩。

“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那样有钱?”凌宝漪和田先生挤在前往法国的火车上。两个人连日来的相处,彼此间已有了些默契。至少,她不再讨厌这个面白的中年男人,反而觉得他很神秘,很古怪。他在她的面前,就像一个年轻人般欢快,有活力。

“这是忌讳。”他挂着笑容的脸顿时迅速结霜。

“难道是贪污来的?”凌宝漪不依不饶。她已不再怕他。因为他的处处讨好,效果显现。他在她的面前,就该是一条摇着尾巴的狗。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凌宝漪仍撒娇地蹭蹭他的膝盖:“我真不告诉别人,你偷偷告诉我。”

火车刚好抵达马赛站,田先生站起身来,拉着凌宝漪下车,凌宝漪伸了一个懒腰的功夫,田先生不见了。她回头找他,只见他坐在启动的小火车上,目光冷硬。他把凌宝漪丢在一个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国度,她甚至连一个法语单词都不会。

环视四周,没有一张中国人的脸。她提着行李箱,欲哭无泪。她使劲咒骂着姓田的男人,从他一直到他的祖爷爷骂了个遍。她依旧不解气,便坐在车站的地板上嚎啕大哭。很多人围过来,有红头发的,有白头发的,有蓝眼睛的,还有绿眼睛的。有人叽里咕噜地对她说话,她就像聋子一样接受着这样的现实。有人开始向她身边丢硬币,她站起来大叫:“我不是要饭的,我要杀人,谁帮我杀了那个姓田的王八蛋,小娘我就嫁给他。”

话音未落,一张标准的中国脸孔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来替你杀了他。”

凌宝漪本就梨花带雨,见到他哭得更凶。田先生站在她的面前,连声道歉说:“吓到你了,吓到了你吧!都是我不好,不该和你玩这种游戏。”

“这一点都不好玩。”凌宝漪擦着眼泪。

他们挤出人群,坐上了来迎接他们的车子。两人一路无语,转眼到了一栋古堡前。凌宝漪被美景震撼住了。古堡有五六层高,哥特式风格。古堡周围郁郁葱葱,绕过古堡,就能看到一片湖区,这里的空气清晰,景色怡人。

“这是哪里?”凌宝漪问。

“这是你的家。”田先生微微一笑。

凌宝漪停住了脚步,显然被这个玩笑惊呆,她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我…我的家吗?真的,真的吗?”

“你想让它成为你的家,它就能成为你的家,千万别怀疑自己。”田先生郑重地告诫她。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我肯定是在做梦,我太恶心了,竟然做这种梦!”她忙不迭地叫。

这时,楼上传来女人的调笑声,周太太和凌准出现在楼梯上。

凌宝漪扬起头,更加迷惑:“妈咪,你们怎么在这里?”

4

凌准和周太太避开了田先生和女儿,其实,她根本不愿意离开女儿左右。周太太告诫她,要想在未来衣食无忧,只有这条路。她不断游说凌准。一想到过去的艰难岁月和不盈利的服装店,她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个没有经济做后盾的家庭,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当前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能让自己过得体面。

她便和周太太坐着小火车,提前来到马赛。她们拿着田先生给的信用卡,开始享受人生。去酒庄喝酒,去商店购物。周太太为了喝酒方便,索性买了一个小小的波尔多酒庄。从前,凌准想象过有钱人的生活,无非就是大把花钱,吃喝不愁,买得起首饰,买得起不动产。但是,真正接触了有钱人,她才彻底明白,有钱的涵义还包括挥霍和享乐。在这基础上,有钱人比疯子还可怕。钱已经不再是钱,而是一些没有生命力的数字。

“我在法国,有七八处产业,在欧洲有二十多处不动产,将来,我就算被哪个国家驱逐,也不会担心无家可归。”周太太跟凌准讲。

凌准除了瞠目结舌,其他所有的美言都无法比拟她对周太太的仰慕。

周太太感概道:“幸亏你生了一个漂亮女儿,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指望能有机会过这种生活了。”

“周姐,如果没有你,我和女儿不会有今天。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当时以为爱情是一切,现在看来,爱情就是狗屁。”

“爱情是年轻人的玩意儿,就那几年,那几年一过,等着爱情就是支离破碎,现实这东西,最能熬人,把人熬着熬着,就没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到头来,还不是一场春秋大梦。醒了,发现这世道变了,也晚了。”

凌准连声称是。

两个人在古堡小住了几天,等着和田先生凌宝漪汇合。这一场精心设计的预热,事实证明,得到了显著的效果。田先生和凌宝漪的关系递进了一步。他们可以当着凌准和周太太的面调情,田先生会把手搭到凌宝漪的肩头,凌宝漪也不反感。

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田先生问过凌宝漪,她会不会爱上他?

凌宝漪坦率的性格改不了。

“我至少现在不会爱上你,将来也不说不好。”

“那我们就再缓一缓,等你的心动摇向我这一边。”田先生说。

“爱不爱你,真的那样重要吗?”

“非常重要。”田先生斩钉截铁地说。

5

马赛的古堡安静地躺在法国,它不属于凌准,也没有划到凌宝漪的名下。这在凌准的意料之中。她在湖畔纳凉的傍晚,遇到了独行的田先生。她从他的脸上,已经读出了一些信息。

“遇到挫折了吗?”凌准问他。

“得到一个人的心,比得到一个人的身体困难,这是正常的。”他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她是现在的你,或许一切都好办多了。”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

凌准坦然地望着他:“我就是未来的她,她就是过去的我。我们是母女,这一点永远没办法挣脱。”

“所以,你们都坦白得让男人害怕。”他耸耸肩膀,望着水里跳跃出来的鱼,吹了一声口哨。他也有调皮的时候。凌准捡起一颗石块,抛向湖面,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你这样做,会把鱼儿吓坏的。”

“我们真的让你们害怕?”凌准叉着腰,站在他面前。

“是,因为在你们面前,男人没办法说谎。”他那样神气。

凌准禁不住拍了他的肩头,感叹:“你们这些男人啊!”

他突兀地抓住她的手,两个人站在湖边,彼此对视。凌准哀哀地问:“难道,我就不可以吗?我们心灵相通。”

田先生松开她,退后几步道:“抱歉,刚才太失礼,我们只能做精神上的知己。”

凌准怏怏地说:“明白了。”

远处,周太太和凌宝漪款款而来。凌宝漪跳到母亲的身边,嬉皮笑脸:“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啊?”她朝田先生挤挤眼睛。

两个人都尴尬地笑,不约而同地解释:“没说你坏话。”

周太太调侃他们道:“难道你们两个人在钓鱼?”

“是。”两个人又齐声说。

“你们用嘴钓鱼!”周太太捏着嗓子,捂着腮大笑起来。

凌宝漪跺脚:“就猜你们在说我坏话,不然,怎么这么默契!”

“干妈,我们走。”凌宝漪佯装生气。

四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湖区,在古堡的最后一天,凌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第二天启程去加拿大的时候,她困得睁不开眼皮。自从那一天起,她就装了心事。只是,这心事永远都不能向外人泄露,她把这份感情装进一个带锁的盒子,放在心脏最深的地方。

几个人围着欧洲转了一大圈,凌准和凌宝漪的收获颇丰。总的算起来,至少捞到了几百万的礼物。田先生是慷慨的。母女二人一致认为,他是个好人。凌宝漪和他的关系,在亲手和抚摸的范围里停滞不前。不管凌准怎么敦促女儿要抓住他。凌宝漪好象长大了一样,嘴里应承,行为上却我行我素。

她甚至对凌准说:“妈咪,这些东西换成钱,已经够咱们在二三线城市生活得很好了。”

“二三线城市的房价已经到一平米九千一万了,咱们买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用掉大半。剩下的钱不会生钱,通胀得这样厉害,物价一天一个价,过十年,没准要扛着人民币去买包面条了。”

“妈咪,你说的太恐怖了。我看了,你是太喜欢田先生了,所以要我跟他好。”凌宝漪也不是蠢得一概不知。

凌准被凌宝漪的这句话激怒,她不假思索,扬手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她再道歉也没用,凌宝漪就是不搭理她。这种僵持一直到回国。

下了飞机,凌准和田先生周太太道别。凌宝漪一声不吭。

凌准赔笑道:“她就是个孩子,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周太太摸着下巴:“谁没脾气啊!正常的。”

田先生像变形金刚一样,脸上又挂上了一层冰霜。这让凌准感概,难怪他会扶摇直上,能游刃于官场。

回去三天,凌准慌起来。田先生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个约会,没有一个口信儿。她如坐针毡,如果他和凌宝漪黄了,她们还有什么理由在别墅住下去。凌宝漪心情很好,没人烦她,她可以自由地去拍照,去参加竞赛,这段时间,忙得不亦乐乎。她本以为到此为止了,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6

杂志社的摄影棚内,凌宝漪和杜晓染在合拍杂志照片。凌准去附近的餐点为大家买小吃。快到收工,凌宝漪邀请杜晓染周末去她家做客。杜晓染尚未答复。棚外就有女人闯进来。女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宛如一团白色海蜇。她披着爱马仕的披肩,手挎钻石名包。她身材健壮,本来精细的五官挤在一起,映衬着五大三粗的躯干,显得格外滑稽。她四下询问:“哪一个是凌宝漪?”

凌宝漪单纯认为,她是贵妇级别的粉丝。于是就举着手,在聚光灯下喊:“是我,你找我什么事情?”

女人扬起头,锁定了目标,朝她奔过来。

在周围的人没有意识过来之前,她先下手为强。连发了几拳,拳拳击中她的脸部。她之前虽遇到过有女人找她母亲的麻烦,却都不曾有这个女人的强悍。突如其来的阵势,她始料未及。于是,吃了闷亏。她除了尖叫,就是慌忙躲闪。等一杆人惊醒过来,女人早就占尽了便宜。她很有经验似的,看着人们朝着她围过来,她夺路逃走。

凌宝漪捂住脸,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淌出,她察觉不到疼,因为整张脸是麻木的,有艳丽的红缠着指尖,她的喉咙干涩,短促地发出了一声“啊!”,胸膛仿佛被灌进了辣椒水,气味浓烈。眼前被一鞠红色雾笼罩。她晕倒在地。

“她晕血,赶紧送医院。”

杜晓染扶起她,和几个人一起把她拖到车上,短暂的路途,她大脑飞速地旋转,那个结实的女人她认识,是田有利的妻子姚云朗,她官商两道叱诧风云,不仅是多家公司的董事,且挂职在省委。她耳目众多,田有利的一举一动,她早有掌控。自然也知道凌宝漪的存在。他们夫妻关系其实名存实亡,她不反对田有利玩女人,但是,她禁止他为女人动情。近来,田有利总是心不在焉,好象被人偷了心。调查后,她知道了凌宝漪和凌准两母女的存在。尤其一趟欧洲行,她认为田有利对女人的态度会毁了他们潜心多年的布局。她要给田有利提个醒。让他及时止步。这是她一贯的伎俩,屡试不爽。田有利是识时务的男人,能够当机立断,斩断情丝。

杜晓染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她不敢肯定姚云朗有没有认出她,她祈祷一切都安好。凌宝漪的伤势报告出来了。鼻骨骨折,眼角到发际线被划了一道深痕。女人是有备而来,手上戴着金属指环。

凌准连哭带叫着赶过来。她抓住从手术台走出来的护士问:“我女儿的脸有没有毁容?”

此刻,她关心凌宝漪的脸,胜过她的命。

“您保持安静,医生在为她缝合伤口,不过,留下伤痕在所难免,这就要找一家高明的整容中心去做修整,应该问题不大的。”

凌准站在杜晓染的身旁,一边痛哭,一边恶骂。

“哪一个挨千刀的,这样毁我们母女,简直不是人。别等我找到她,找到她,我就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杜晓染看不过去,走过去安慰。

凌准看到杜晓染,不免更加难过。

“阿姨,您不要太难过。”杜晓染心虚地说。

听到这句话,她的眼泪奔涌落下,她对杜晓染诉苦:“我含辛茹苦地把宝漪带大,为了她,我受尽别人的白眼和委屈,为了能给她一个好的环境,我背井离乡,被男人欺负,甚至遇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我都不能定下心,因为我有她。”

凌准哭到半截,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的精明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暂时掩盖。她跟杜晓染说道:“一会儿宝漪醒来,你告诉他,我去找田有利了。”

杜晓染点点头。

她的智商恢复正常。

7

脸上缠满了纱布的凌宝漪,心情衰到极点。杜晓染很同情她,一个单亲孩子,没有父亲,母亲把她当成摇钱树,养老院。在她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不在身边。

银子办理好一切事务,和杜晓染一起陪着醒来的凌宝漪。

凌宝漪摸着纱布问:“我会不会变成丑八怪?”

“当然不会,你别胡思乱想。”银子答道。

凌宝漪眼泪汪汪地说:“我妈咪还指望着这张脸给她赚养老金呢,我不能毁容,一定不可以。不然,这比杀了我们还恐怖。”

正说着,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走进来,一个年长的大夫对几个人说:“田书记来了电话,他让我们马上安排转院,到最好的医院去。他随后就到。”

凌宝漪没吭声,杜晓染坐不住了。她的心里惴惴不安。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一个田书记就够呛了,现在外加上了一个母老虎姚云朗。一个人不能知道太多秘密,尤其是掌握了能掐死你的大人物的秘密。

关木一的电话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跟银子和凌宝漪告辞:“我有点私事,先走了。等有时间,就去看你。”

“嗯,你路上小心。”凌宝漪恋恋不舍。

银子安顿好凌宝漪,也起身告辞。凌宝漪被带到另一所医院。这对于还处在惊吓中的凌宝漪来讲,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来苏水味儿,同样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

母亲不在,身边没有一个熟人。她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让你受委屈了。”一个声音在空中飘荡。凌宝漪闻声,睁开眼睛。

“是你,你怎么来了?”

田有利眼睛湿湿:“我会补偿你们母女,不会让你们不明不白地挨了欺负。”

“我以为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没有人在乎我。”凌宝漪孩子一样大哭。

“乖,不哭。眼泪对伤口无益。”他安慰她,随后,他打开手袋,拿出了两张去韩国的机票,放到她的桌子上:“我听医生说,十天后,你就可以启程去韩国,我已经联系好了医院,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等你回来,你会变成更美,更漂亮。还有,那栋国内的别墅,已经划在母亲的名下。等你回来,我再送你一辆跑车。好不好?

“不好,我要两辆,一辆开,一辆看。”凌宝漪破涕为笑。

“好,都依你。”田有利温柔地说。

“对了,我妈咪呢?”凌宝漪突然想起来。

“她在给你煲汤。一会儿就过来。我不能久留,这几天要去北京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你自己要保重。”他打开手袋,取出一张银行卡。

“里面有一些钱,你先用,密码是123456,不够的话,再同我开口。”他看看腕表,匆匆站起来:“我先走了。”

“打我的人,是你的老婆,对不对?”凌宝漪有所觉察。

“是的,我和她早就没有了夫妻之实,她专注的是仕途,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

“为什么不离婚?”

“你现在还小,等你以后就明白了。不离婚有不离婚的好处,她手眼通天,离婚对我们的前途都没有好处,但是不离婚,我们就能各自为政,谁也不干涉谁。不知道这次她是怎么了,或许见我对你动了真情,给我一个下马威。不过,我会小心应付的。不会让你吃个哑巴亏。”

凌宝漪第一次觉得,她的心里有了主心骨。他也许不帅,也不年轻,人又不活泼可爱,可是,他能给她安全感,能在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出现。

“等我从韩国回来,我就跟你好。”凌宝漪说。

他走到门旁,听到这些话,肩膀扭过来,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挂着笑意说道:“不着急。”

8

凌准一改愁眉苦脸。她甚至感激这一次的变故。若不是这样,别墅不会落袋,女儿也不会轻易妥协。她每天变着法的给凌宝漪做鲍鱼粥,海参汤。为了女儿能痊愈,她可谓费尽心思。

凌宝漪反倒一肚子疙瘩,她对母亲的不在场颇有微词。凌准一再解释,是去讨公道了。凌宝漪冷笑:“是讨钱财吧!”

凌准不敢惹这个小祖宗,便顺着她说:“是,一切都是妈咪的错。”

“你回头把这栋别墅的户主换了。”

“换成谁的?”凌准不解。

“当然是我的,这是用我的脸,我的身体换来的。当然是我的。”凌宝漪依旧心中憋有怨气。

“好,都依你,等咱们从韩国回来,就去办手续,好不好?妈咪永远是你的妈咪,妈咪永远站在女儿的身边,你不要怨恨妈咪,妈咪也是没有办法。”说着,凌准抹着眼角。

凌宝漪见母亲哭了,顿觉自己过份了,就再也没提过户的事情。凌准见凌宝漪不提,她自然更不会提及此事。

几天后,她们母女二人启程去韩国。一切比预想的更顺利。手术后的凌宝漪恢复了娇俏的容颜,眼角的伤疤没有了,鼻梁垫高,变得更挺直。这么多天的折腾,她的体重轻了不少。先前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清瘦异常,眼睛也更显水灵。

田有利没有去接机,而是派了杜晓染去。他跟杜晓染说是家里的亲戚,杜晓染平时不多言,不少语,行事谨慎、胆小。他并不知道,杜晓染认识凌宝漪,更不知道,杜晓染目睹了妻子姚云朗报复凌宝漪的乌龙事件。

朱氏母女见到杜晓染特别高兴,凌准从一堆礼物中挑出一盒化妆品送给杜晓染。杜晓染推辞不过,便收下。

凌准笑眯眯地拉着杜晓染拜托:“以后田有利的行踪,就依赖她了。”

“阿姨,你让我做眼线?”杜晓染问。

“八字没一撇,等有了一撇,你一定要帮忙啊,姑娘!你要理解一个当母亲的心。”她说的可怜兮兮。

“我尽量。”杜晓染心肠柔软,不懂拒绝,就随口答应下来。

“你真是个好姑娘。”她称赞。

杜晓染在心里叹口气,她不该趟这一池的浑水的,如今,搞得自己进退两难。

9

凌宝漪说,第一次应该是神圣的。

凌准取笑说:“女人的第一次只不过是个开始。这个开始,就像盖着啤酒的瓶盖,总有一个人把它打开。这第一口酒和后面的酒,哪一个更有滋味,其实都是同一瓶酒。意义不同而已。男人就是那样傻,为了这第一口,宁愿做埋单的人。”

那天,周太太打来电话,说田有利晚上会和朱家母亲共享晚餐。凌准立刻会意,都是久经沙场的聪明人。凌准捂住话筒,寻问正在涂蔻丹的凌宝漪。

凌宝漪慵懒地回道:“来吧!可以过夜。”

凌准喜上眉梢,激动地带出了家乡的口音:“来嘛,来嘛,宝漪说让他来。”

挂掉电话,凌准看了看天气,在房间里擦拳磨掌地踱着步子。

“不行,我今晚要亲自下厨,给你好好补一补,女人在这个时候,最需要补。我去买两条甲鱼回来。”说着,她往外走。

“不错,王八汤,最好买绿壳子的,或者直接搞个绿帽子给乌龟遮上也行。”凌宝漪把手脚伸开,小嘴一边吹着指甲,一边讽刺道。

“缺德孩子,他一会儿来了,可不准胡说八道。”

“是,王母娘娘。”凌宝漪翻着白眼。

晚饭吃得很慢,从八点吃到十点。田有利讲了很多冷笑话,真的很冷,凌准不想笑,凌宝漪也不想笑。可她们还是笑得很开怀。

凌准收拾完碗筷,借口太累,便上楼睡觉。田有利对凌宝漪说:“你妈咪这么辛苦,以后给你们请个保姆吧!”

“她愿意干活。”凌宝漪说。

凌准在楼梯的拐角听到这番话,心里凉飕飕的。她关上门,拉开窗帘,开启了一盏瓦数极低的台灯,坐在露台发呆。单薄的灯影,铺在她的脊背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钻进云层,一阵风吹过来,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她穿的极少,秋雨打到皮肤上,她不禁打了一连串重重的喷嚏。

此时,凌宝漪的房间,春香暖玉,一片柔情。二人洗完澡,凌宝漪披着半透明的蕾丝睡裙,黑丝瀑布般散在前胸。她的身材极好,皮肤雪白,锁骨的凌厉恰到好处,满屋子都是她活色生香的魅影。

“你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田有利看呆了。

“是花儿,就会凋谢,但愿你别那么快厌倦我。”凌宝漪坐在他身边。

他探出手,去抚摸她的小脸,她的颈部,她的身体。她的脊背很美很美,宽肩细腰,像个大写的V。她的皮肤微凉,锦缎一样柔滑。

“真好。”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凌宝漪倒在他怀里,喃喃说道:“女人不都是一样的!”

“不,当然不一样,有的女人是柴,天生粗陋,她们的价值是用来给男人下饭的。有的女人是珍珠,是宝石,美不胜收,遇到这样的女人,男人多会把她们妥帖收藏,细心安放。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异太大。”

“我不明白。”她喘息着。

“不明白最好,我希望你是个小傻瓜。”他啄住了她的唇瓣。

“唔…”凌宝漪呢喃不止。

两个人的身体蓬勃得仿佛两株水草,交织在一起,纠缠在一起,彼此交换,不知疲倦。就连雨声,都在欢爱中变得丰腴起来,一颗颗没完没了地砸向地面。

10

凌宝漪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2点。她伸了一个懒腰,浑身酸痛,骨头仿佛散了架,一根根支棱在皮肉里。床单上染了一片桃色。田有利不知何时走的。她喊凌准。凌准小跑着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燕窝粥。

“快吃点,补气补血。”凌准殷切地说着,顺便眼神扫过那片桃红。

“没胃口。”凌宝漪说。

凌准把碗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几欲落泪。凌宝漪这才发现,母亲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血丝,容颜枯槁。

“妈咪,你怎么了?”凌宝漪赤足走在地板上。

“有点感冒而已,不碍事的。”她说:“你快穿上拖鞋,别着凉。”凌准一夜未眠,心中五味杂陈,即内疚又嫉妒。是的,是有嫉妒的情愫在心里。她嫉妒女儿可以轻易赢得男人的爱。但是,她是自己的女儿,她不该有嫉妒的。矛盾了一夜,她清醒了。只要女儿好,她就好。只要女儿幸福,她也会幸福。

“妈咪,他什么时候走的?”凌宝漪忽然牵挂起这个中年男人。

“八点半走的,他说要赶飞机。”

“他会不会不要我了?”凌宝漪有点紧张。

凌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女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肌肤之亲前,男人都是路边的野草。一旦有了深一层的关系,野草就变成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大伞。

“不会,他说去日本考察,你也知道的,他是领导,当然要四处走。他还说,跑车后天就到货,你直接签收就可以了。”凌准再次端起粥:“不喝,就凉了,赶紧喝掉它。”

粥喝到半截,凌宝漪又疑神疑鬼地问:“他不会又找了一个情妇,带着情妇去日本了吧!”

“你这傻丫头,不会,肯定不会的。有你干妈在,他不会的。而且,听你干妈说,他跟他老婆都翻脸了,为此要闹离婚。后来,他老婆见他认真了,就害怕了。不敢再找咱们的麻烦了,对了,她放出话,只要你能在两年内为田家增个一男半女,她保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承认你们的关系。”

凌宝漪喝光粥,擦了擦嘴角,说道:“还打算让我给他们生孩子,做梦得了。”

凌准看女人脸色不对,就不再往下说。

田有利为他们聘请了一个专职保姆,保姆叫眉姨,勤快厚道,专门照顾他们母女。

隔了两天,一辆红色的跑车送到凌宝漪家,凌宝漪知道那辆跑车的名字,那是她不敢奢望的东西。跑车的名字叫兰博基尼,价值千万。

“妈咪。”她叫了一声,不禁哽咽。

“他对你真的没话说。”凌准叹道。

“宝漪,你可以找杜小姐多玩玩。”凌准说。

凌宝漪扬起下巴:“是啊,杜晓染很好,我们是朋友。可是,我担心她会看不起我。”

“怎么会啊,杜小姐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你现在得宠,她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别和那些俗人一个思路,你现在的身价不同了。”

喜悦延续了很久,田有利几乎天天来,不久,凌宝漪错愕地发现,她怀孕了。与此同时,杜晓染也有了同样的烦恼。不过,不是她怀孕,是别的女人怀孕,和她的关木一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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