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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杀怪兽令尹争奇功 孙叔敖获罪一去相

黎明时分,郢都城内静悄悄的,只有赶早忙活的零星人影。忽然,从王城隐约传来鼎沸之声,声浪顷刻席卷而来,街衢要道、都门外大道上黑压压的都是车马。远远望去,结驷千乘,旌旗蔽天,上有鹰隼盘旋翻飞,下有猎犬狂奔乱窜。队列最前面是庄王所乘的木路。此车阔大,分前后两室,前面为乘驭的位置,后面可供君王与臣僚坐立。此车四围有壁,顶上覆以华丽的圆拱形车盖。

按周制,周王室的车乘名皇舆,分五路:一曰玉路,用于祭祀;二曰金路,用于宾飨;三曰象路,用于朝暮听事或游宴;四曰革路,用于征战杀伐;五曰木路,用于田猎。楚国王室亦同样配有五路。

这次狩猎时虞太傅亲自为庄王安排的,阵势之雄、声威之壮,为历来之所未有。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奔向水天渺茫的云梦大泽。

孙叔敖本不欲随行,怎奈虞太傅奏请大王说:“令尹呕心沥血操劳国事,大王何不命令尹一同散散心呢?”庄王便令人前往孙府传旨:“随寡人去云梦泽行狩猎之乐事,不得有误!”孙叔敖遂不得不遵旨一同前往。

约两个时辰,庄王的狩猎队伍到达云梦泽深处。这里猎物之多、品种之繁,是别的地方不能比的。也许是因为人迹罕至,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看到狩猎人众也不知躲避。庄王乐得仰天呵呵大笑,道:“快哉!田猎之乐,寡人尽享矣!”

虞丘当即差遣兵丁摆开围场,然后奏请庄王:“臣等愿一睹我王盖世武功!”在震天响的鼙鼓声中,众多猛兽惊慌四窜,庄王豪情万丈,跃马飞奔,取过侍从递来的长矛,轻舒猿臂,一只麋鹿已经毙命;拈弓搭箭,只听得飕的一声,一只灰头雁坠地而亡。众人雀跃喝彩:“大王神勇,盖世无双!”“大王枪法可挡百万大军,箭法胜过神箭手琴氏!”

庄王驰骋于草莽之中。那些飞禽走兽猝然遇到夺命追魂、来势凶猛的人马,只晓得一个劲地跑,让庄王猎得酣畅淋漓,过足了瘾。看看红日当头,虞丘驰马过来,请庄王于蒲宫歇息片刻。

蒲宫是君王巡幸时临时搭建的驻跸之所,由蒲苇搭盖而成,四周立柱是就地砍下的塘畔野柳,枝叶仍然青翠盎然,平添了几番野趣。庄王驰骋了几个时辰,一见蒲宫内几案上的各色酒菜,顿感胃口大增:“众位爱卿,草野之地不必拘于礼节,来与寡人一快朵颐!”虞丘高声招呼随猎的大臣们道:“大王传旨,现在不是在国都,不必讲究太多,进来歇息歇息,一起用膳吧。”

孙叔敖但求早些回朝,根本没有心思享用那些美味佳肴,便说道:“大人好好伺候大王吧,我愿在外面为王保驾。”

虞丘道:“大人也随大王奔驰了几个时辰,不吃点东西哪受得了?”

“孙卿,进来吧,陪寡人一道用膳。”庄王叫道。孙叔敖只得跟随众大臣一同进去。

君臣坐于草荐之上,边吃边聊,其乐融融。庄王端起酒樽环手相约道:“众位爱卿,与寡人放量痛饮吧!”众人哪敢怠慢,纷纷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虞丘趁着众人的好兴头说道:“诸位大人,中原各国公侯都筑有华丽的行宫,先王成王则于长江之滨筑有渚宫。唯我王甚为俭朴,似这等蒲宫,三日则朽。大王当于经常巡幸之地筑几处行宫,一来驻跸于斯,二来扬我国威。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大夫屈巫高举酒樽过顶,朗声说道:“太傅所言极是。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贤易之以宫室。我王乃天下雄主,怎能没有行宫?当建华屋数十处,必使美哉轮焉,美哉奂焉。”

其余大臣听了,不知虞太傅是即兴想起,随便说说,还是借题发挥,当真建议庄王大兴土木;也不知屈巫赞成,是图个热闹,还是真心相劝。

“虞太傅此言不妥,”孙叔敖怕庄王兴之所至,受虞丘与屈巫等人的怂恿而贸然答应下来,“扬我国威岂能靠修几处行宫?行宫之设,必役民无数。王者当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岂能扰民乎?”

虞丘捋须而笑道:“令尹言之过重了。大王修一二处行宫,怎么会扰民呢?”

孙叔敖不肯退让,道:“三金之府所藏皆为民之膏脂,当用在紧要事情上才是。”

申叔时也忍不住附言道:“太傅之议,大王当三思而行。我楚国今日已现中兴景象,中原各国不敢弯弓南下,皆因民安国泰也。若大修美轮美奂之行宫,必耗民脂民膏无数,民岂无怨乎?”

伍举亦说道:“奢侈之费,甚于天灾。我楚国开国之君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大王当谨记才是。”

庄王虽然为虞丘之言而心动,但见大臣意见相左,只得说道:“众卿不必为此事争议了,回朝再说吧。围猎之乐就在眼前,此时不乐,更待何时?”

庄王饭罢,重又跃上枣骝马,腰佩长剑,手执长矛,于碧水之畔奔驰,马到之处,飞禽走兽纷纷倒毙。孙叔敖与申叔时、斗更生等人策马紧随其后,生怕庄王有什么闪失。

“孙大人,”申叔时指指远处草莽中出没的人影说道,“那儿怎么会有人影?虞太傅不是清过场么?”

斗更生望望那些追赶奔跑的人影儿,似乎不像郢都来的兵丁,遂问一旁的太傅虞丘:“太傅,那些是什么人?”

虞丘嘿嘿一笑说:“那是我府里的私卒与门客,我特意安排他们为大王驱赶异兽,供大王射猎呀。”

说话间,一只类似狂兕的野兽奔到了庄王身边。那野兽形状怪异,独角,三只眼,白森森的獠牙,吼声若雷,身巨如虎,着实吓人。众臣纷纷打马奔来保驾,兵丁们也纷纷拥来,挺枪弯弓,杀向怪兽。庄王已被激起万丈豪情,攒足膂力,飕地拔出长剑,直贯怪兽的咽喉。怪兽狂跳乱蹦,好一阵挣扎,半晌而毙。

庄王拔出剑来,仰天大笑道:“乐矣,今日之游也!寡人千秋万岁之后,谁能有此乐也?”群臣皆呼:“吾王万岁!盖世之主才有盖世之功。”

不料斜刺里奔出一匹马,众人看时,只见令尹孙叔敖手绰一杆寒光闪闪的画戟,指着怪兽高声说道:“众位大臣皆看错了,此怪兽是我孙叔敖射杀的,我还要请大王赏赐于我呢!”

众人皆愕然。

“孙卿,明明是寡人杀死的,怎么倒成了你的战利品?”庄王硬撑着笑意反驳道。

“此兽分明是微臣射杀的,怎么会是大王的功劳呢?”

庄王脸色铁青,道:“有诸位大臣为证,寡人拔剑而起,一剑而殪。这还会有假么?”孙叔敖寸步不让地争辩道:“也许是大王看花了眼。大王的确杀了无数猛兽,但这头怪兽的确是微臣杀的。天下六合、乾坤八荒均在大王掌内,这点小小的功劳大王还值得与微臣争么?”

拥到庄王身边的大臣们都惊怔了,糊涂了。众人都看得真切明白,躺在血泊中的怪兽明明是庄王拔剑击杀的,令尹怎么敢贪天之功,想据为己有呢?真是吃了豹子胆!

屈巫忍不住高声叫道:“令尹欺君,是可忍,孰不可忍?”

虞丘也叫道:“孙大人,老臣刚才看得清楚,这头怪兽是大王打死的。当臣子的无端争功,确为不妥。”虞丘说得很平和,话语里却蕴含着凛凛杀机。

孙叔敖冷笑道:“哪怕处我受醢、脯、焚、剖、刳、剔诸种极刑,这头怪兽还是我之刀下鬼,青天白日,谁也抢不走!”

申叔时、伍举、斗更生也愣住了,不知孙叔敖何意。申叔时高声说道:“令尹既然坚持说是他本人射杀的,内中必有缘由。”

庄王怒不可遏,喝喊道:“真正岂有此理,欺负到寡人头上来了!哼!罢猎!回郢都!”说罢,庄王愤然打马狂奔而去。大臣们面面相觑,只得策马紧紧跟上。

回到郢都,已经暮色四合。庄王觉得孙叔敖欺人太甚,也没有心思用夕餐,便令宫正庶子传诸位大臣到路寝明辨是非。

不到半个时辰,大臣们纷纷赶来,垂手肃立于两旁。庄王端坐在丹墀之上,厉声斥问道:“孙叔敖,你知罪吗?”

孙叔敖出班奏道:“臣没有罪,望大王察之。”

“你欺侮寡人太甚!怪兽明明是寡人射杀的,众卿皆可作证,你怎敢胡言乱语,说是你杀的?”

“大王那一剑还不至于结果了怪兽,是臣的一戟要了它的命,所以它确是臣所杀。”

庄王怒火难耐,一应事情尽皆浮现在脑海之中:拜相之时天降凶兆,围郑三月不下而遭讥讽,许姬所言,樊姬之证……他终于雷霆震怒:“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孙叔敖藐视寡人,不亲不义,贪天之功为己有,免去令尹之职!”

庄王话音刚落,大夫申叔时、伍举、箴尹斗更生、将军养由基等纷纷出班:“大王,此事定有蹊跷,臣有本奏……”“臣也有本奏!”“臣以为……”

庄王腾地站起身来,拔剑一挥,几案一角应声而断,道:“再有替孙叔敖辩解者,下场如此!”

“孙叔敖无君无父,触犯天条,我楚国立国三百余年来未之有也!”屈巫愤愤然说道,“勅法当峻刑,诛一以警百……”

庄王没等屈巫奏完就喊道:“散朝!”

众朝臣各怀心思,纷纷走出路寝。孙叔敖虽然宠辱不惊,但细看还是带有一丝忧虑之色。他紧走了几步,喊住虞丘道:“太傅,请留步!”

虞丘停下步子,疑惑地盯着孙叔敖,不知这个已经被罢黜的令尹找自己何事。孙叔敖问道:“太傅,公孙越的女儿公孙小婵可送还其家了?”

虞丘感到好笑:“噢,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如今大人无官一身轻,难得清闲,何必为这点小事操心呢?”

“太傅此言差矣。此事对一国来说的确为小,可是对公孙越一家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了。当初太傅答应罪臣,一定将公孙小婵送还她的父母。往日罪臣忙忙碌碌,难得与太傅相见,故来不及问询。”

虞丘含意不明地一笑说:“大人平日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可以好好歇息了,还有必要管这些事情吗?”

“不!太傅错了。罪臣虽然被罢去令尹之职,但并没有被免去俸禄。食君之禄,当为君王分忧。公孙小婵被抢掳之事又是在我任内发生的,岂能不萦于心?太傅,此事关乎民之疾苦,如若置之不理,何以面对天下百姓?”孙叔敖说得正气沛然,闹得虞丘讪讪的,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笑着点头。

凤翔宫中,樊姬一边擦拭铜鼎,一边问侍女:“大王怎么还没回来呢?”正说话间,庄王突然推门而入。“哦,大王回来了!”樊姬连忙替庄王摘掉腰间的宝剑,脱掉长袍,又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绢巾,想给庄王擦擦脸上的汗水。

“我自己来吧。”庄王接过绢巾,胡乱擦拭了几下。

樊姬忙问道:“大王狩猎归来,何以不悦?”

“还不是因为那个目无君王、欺寡人太甚的孙叔敖!”

“哦?”樊姬温声软语地问明了原委,沉吟有顷,慢慢说道:“大王切莫意气用事。他做出这种无君无父之事,恐怕有什么缘由,望大王深审之。”樊姬说得不痛不痒的,皆因公孙小婵一事还横亘在她心头,她总觉孙叔敖行止似乎不端。

庄王怒道:“寡人围郑不克,还朝时他教唆幼儿唱童谣讥讽寡人,当时寡人并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如今他公然藐视寡人,童谣之事始见不虚!他纵容家人抢夺民女,看来也是真的。寡人已革除了他的令尹之职!”

樊姬大惊失色,良久道:“妾只求大王私仇不及公,好不废过,恶不去善。擢拔新令尹之事,不宜操之过急。至于抢夺民女一事,或为栽赃陷害,妾已想出一计,可以查证。”

庄王心里也在暗问:难道此事真的另有隐情吗?良久,他回答樊姬道:“贤妃之言与寡人不谋而合!”

这个晚上,为孙叔敖免职而愤愤不平、疑窦丛生的人大有人在。

“申大人,令尹公然藐视大王,贪冒其功,我总觉得里边大有名堂。”

在伍举的衙署里,箴尹斗更生将满腹疑惑和盘托出。他是专门来这里议说此事的。

“我也感到事出蹊跷,可是孙大人又不肯明说。如今大王以藐视君王之罪罢了他的官,这叫我们做臣子的如何是好?”伍举捋捋胡须,神色戚然,字字说得重如千钧。

斗更生抿了一口鸳鸯豆里的醴齐,问道:“那个怪兽,伍大人可曾见过?”

“下官实实未曾见过,而且不知它是打哪儿跑出来的。大王狩猎围场,有太傅私卒、门客驱赶飞禽走兽,这头怪兽难道是虞太傅门客专门撵出来的?”

“如果伤到大王怎么办?难道这里头藏有什么玄机?”

“下官听申大人说,他已请左史与卜尹查考那怪兽唤作何物。这二人都熟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及楚国史书《杌梼》。”

斗更生想了想道:“下官斗胆在伍大人面前放肆一言,这事好像与虞太傅有瓜葛。庄王回朝时,街衢儿童唱歌诋毁大王,就是太傅府中人所教,只是不知是太傅授意还是门客胡作非为。可大王太过信任虞太傅了。”

“这些事太复杂了,犹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似是而非。但我相信终究会水落石出,不过尚需时日罢了!”伍举喟叹着,似乎无可奈何。沉吟半晌,他又说道:“有道是,立于陛前与王争是非者,谏官也。大人居箴尹之职,为言官之首,弄清此事真相,乃大人分内之事。不似我等,言之太过,似有越轨之嫌。”

“是呀,”斗更生焦虑地说道,“这正是我忧心的缘由。我只是不明白,令尹为何不将缘由说明呢?”

“你我何不到令尹那儿,问个清楚明白?”

二人各自乘上轩车,来到令尹衙署。一个胥吏告诉他们:“启禀二位大人,令尹已收拾了私物回府去了。临行前,令尹说往日待我们不周,请我们多多见谅,叮嘱我们收拾好衙署,待新令尹到来后鼎力相助。”

斗更生与伍举欷歔不已,商定明旦诣孙府述谈一番。

翌日辰时早朝完毕,斗伍二人一起驱车来到孙叔敖的府第。那只茹黄犬狂吠不已,一个粗布裙钗的妇人来到门首,喝住茹黄犬。二人以为这妇人是孙府的仆人,正待开口,不料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夫人……”一瘸一瘸地走来的,正是孙府老家人东门柳。

“哦,原来是贤夫人!”孙夫人简朴得如同村妇,二人惊讶得张大了嘴,“令尹在府否?”

夫人强颜一笑说:“拙夫如今不是令尹了,二位大人再这么称呼就不恰当了。他去郢郊了,说还有未了之事,想去访查访查。”

二人即刻辞别孙夫人,轩车急向郊外驶去。“斗大人!伍大人!”宫正庶子乘着典路疾驰而来,高声喊叫道,“大王有请二位大人进宫议事!”伍举与斗更生只得调转车头,往王城驶去。

到了茅门附近,二人下车,一抬头发现迎面一乘重翟驶来。那重翟左右施以五色雉羽,上覆华丽顶盖,四周帷衣半垂;乘驭二人,一人执戟,一人执鞭;马辔饰以朱缯,上缀玉龙,奔跑时环珮激越,甚是悦耳。二人知是后宫妃子,赶紧垂手而立,避到一旁。

路寝里,庄王正踱着步子等候他们。二人进去欲行跪拜之礼,庄王道:“两位爱卿免了,快坐下来与寡人商议国是。”伍举与斗更生还是叩首参拜,然后凭几席地而坐。二人心下惴惴,不知庄王何事传唤。

“二位爱卿,令尹之职如今阙如,卿等以为何人可担当此任呀?”庄王盯着二人说道,“国中不可一日无令尹,寡人想听听二位贤卿的想法。”

“大王,任命令尹之事,臣以为不宜操之过急。”伍举掸掸衣袍,跽而奏道,“何者?一因大王亲自掌持国柄,且各有司恪尽职守,稍缓时日,无关大碍;二因令尹之职必得天下大贤担当,大王需考查准确方可擢拔;三因孙叔敖欺君之罪尚属可疑,待查实后大王再作定夺不迟。”

“寡人不是要你们来为孙叔敖辩诬的,寡人并没有冤枉他。寡人只是想问谁可补令尹之职。”

“臣斗胆进一言,复,孙叔敖大人,补,亦孙叔敖大人!”斗更生满脸涨得通红。

伍斗二人以为庄王会勃然大怒,因为庄王那日挥剑断几,恨不得立刻杀了孙叔敖,如今斗更生这样说,庄王被触到痛处,焉能不怒?哪知庄王颜色霁和,询问道:“我这里有若干奏简,有举荐虞太傅复任令尹之职的。”

“不可,万万不可!大王!”斗更生急切地伏地奏道,“臣正欲弹劾他!童谣一事,决非孙大人所为;孙大人贪天之功,必然事出有因。据臣查考,太傅在这两件大事中都有嫌疑,致使孙大人去职。”

“哦?你有证据吗?”

“臣尚没有。不过这两件事疑点颇多,容臣一一查明后再奏明大王!”

庄王何等英明睿智,岂能被几份奏折左右?他一怒之下罢免了孙叔敖,不久就先后接到左尹公子婴齐、右尹公子侧与屈巫等人的奏折,均请复虞太傅为令尹。庄王顿生疑问,故想听听各位大臣的意见。

“有人弹劾孙叔敖抢夺民女,据你们看来,此事属实否?”紧张的气氛已经趋于和缓,庄王问道。

伍举笑得胡须一抖一抖的,说道:“这种事,大王也信么?”斗更生则气呼呼地说道:“真是凤凰翔于寥廓,而罗者犹寻觅于泽薮!这些人处心积虑构陷别人,真乃可笑之极,愚笨之极!”

一席话说得庄王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瞬间便收敛笑意了,说道:“也不能说是无中生有吧。樊姬也是疑信莫明,今儿亲自去查访此事去了。”斗更生、伍举这才知道路上遇到的乘辇者就是樊娘娘。

却说樊姬令宫宰胥隗接了小婵姑娘,便乘着重翟,向郊外八家子庄奔去。将近村庄,乘驭按照吩咐,将车藏于密林。樊姬打扮成民妇,在采菱的陪侍下,领着公孙小婵向她家走去。

刚转过小山丘,便听小婵道:“咦,我家门前怎么围着那么多人?”

樊姬也看到了,遂叮嘱道:“别嚷嚷,咱们悄悄过去,给你爹妈个惊喜!”樊姬牵着小婵的手,悄悄接近了茅屋,就见一个人正在问公孙越什么事儿。小婵轻声告诉樊姬:“穿破肩衣裳的就是我爹。”

只听那人对公孙越说道:“我还以为你的女儿被放回来了呢,哪知至今都杳无音信。这是我的失职,我愧对你们。”

公孙越带着哭意说:“大人,小女生死未卜,老母日日哭泣,眼睛都快瞎了。婵儿的母亲急得疯疯癫癫的,现在还在城里寻找。”

“哦……他们还来为难你们吗?”此话一出,围着的男女老少吵吵嚷嚷,乱成了一锅粥:“那些人来得越发勤了,发狠话说:‘谁也翻不了天!’”“他们说:‘告诉你们吧,如今那个乡巴佬已经不是令尹了,他颁布的所谓法度统统作废,一切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我想问问大人,令尹为何被罢免了?是大王失察还是奸臣惑主?”

只见那人拱拱手道:“令尹犯有欺君之罪,是罪有应得。”

“不!大人,”众人七嘴八舌,群言汹汹,“大人,令尹爱民如子,是个宁犯天条也不亏待百姓的好官哪!请大人务必力谏大王复他的职。这样的好官,怎么会犯欺君之罪呢?请大王细察根由,还他清白。”

那人急忙辩驳道:“大王乃千古罕见的明君,怎么会不辨是非、随心所欲地罢黜臣下呢?至于你们所诉那些人仍是欺侮你们的事,我已知晓,我会管下去的!”

樊姬觉得那隐约传来的声音似曾相识,忽见那人徐徐转过身来,举臂向天道:“东君在上,神明可鉴,我定不虚言!”

樊姬惊愕不已,那人竟是孙叔敖!她问小婵:“是这个人将你抢走的吗?”小婵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这人来过我家,我识得的。听父亲说,这人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官,说神灵保佑,苍生有幸,摊到了这样的好官。”

樊姬一抬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众多百姓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哀求道:“大人不答应我等小民所请,我们就跪他七七四十九天!”孙叔敖戚然动容,一一将他们扶起,连连说道:“众位请起,我答应你们的恳求,回去定当奏明大王。”

“真乃朝廷良吏!”樊姬明白了一切,她轻推小婵道,“见你的爹娘去吧。”

小婵父女相见,抱头痛哭。良久,公孙越抬起泪眼问道:“是你自己偷跑回来的,还是虞大人发了善心放你回来的?”

“都不是,是……是……”小婵转身寻找,送她回来的恩人早已不见了。

见父女二人悲喜交加,孙叔敖容颜稍霁,告辞众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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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带着怨恨而归,誓要将害她的人统统推入地狱。不惜与恶魔的他,签订契约成为二手妈咪。不料惹来朵朵桃花,本无暇顾及,却惹火了恶魔的他。“你不是说不碰不干净的女人吗?你这是何意?”她冷眸直视那个恶魔男人。“林萧依,这一世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霸道的宣布。她冷笑不语,等一切尘埃落地,带球而逃。“妈咪,爸比让你回家结婚。”曾经的天使化身小恶魔诱拐她入局。到底是阴谋,还是局中局?
  • 我该怎样爱你,先生

    我该怎样爱你,先生

    本书是畅销书作家韩梅梅自选集,书中作者通过自身感悟和经验分享了爱人之间和谐相处的心得和秘密。从一个侧面分析了男人和女人如何相识、相爱、相处。男人是和女人是完全不同的生物,男人是用来证明爱情的东西。经过千万次的研究和分析,还是不太懂的东西。他们说出“我爱你”的频率要远远少于女人。在女人发火的时候,他们总是沉默不语,讨厌吵架,害怕纠缠。有时候宁愿被拒绝,也不愿被讨好。不愿意费尽脑筋去猜你的心思。讨厌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对温柔的声音很敏感。受尊重,比被爱更重要。男人其实比女人所想的更渴望安定。也比女人更害怕被欺骗。韩梅梅的书曾畅销几十万册,在读者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再加上这是作者自己的自选精选集,相信会在更多的读者中制造新的“韩梅梅”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