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叫了眼前这个人十年零八个月的“母后”了。每叫她一次,他就会重温一次当年他躲在屏风后面亲眼目睹母亲被行刑的场面!
罪名是通敌,据说证据确凿,母亲无从抵赖!帝王震怒!
帝王的怒火往往需要血流成河才能浇灭。于是,当年母亲得到的刑罚是诛灭九族。
当日,懵懂少年慕容洵一直被母亲催促速速离宫将一支玉兰花簪送去都城中的一处教坊之中。
他当时不知道为何一贯不放心他独自出宫的母亲会一反常态地邀他出宫;也不知道生平第一次不必偷偷溜出宫的他目的地竟然是一处教坊之中。
教坊这样的所在,同印象之中母亲温婉娴淑的形象相去甚远。为什么母亲竟会同那种地方有所关联?
带着兴奋疑问和好奇,他踏上了出宫之路。离去时,母亲不断叮咛,在那处教坊之中暂住十日,十日之后再带着这玉兰花簪回来给父皇请安。日后要同教坊之中人们患难与共、生死相依。
后来,慕容洵知道了,那玉兰花簪是父皇送给母妃的定情之物。她让他带着回来给父皇请安,是为求父皇看在往日情分上,留下他自己的骨肉。
十天,是母妃估算的,父皇用来消弭盛怒的时间。
可笑。
即便是自己的骨肉至亲,帝王的盛怒之下也是无处容身的。要求生,还需要母妃这般苦心经营。
可这一番良苦用心,当年游戏人生的那个少年并不能窥探到万分之一。
慕容洵忽闪着自己浓密的长睫毛问母亲:“儿臣生死相依的人自然是母妃您,为何要同那些不相干之人生死相依?”
“他们并非无关之人,日后你会明白,他们便是你唯一可以信赖仰仗之人。”母妃那倾倒了整个东凌的眸子之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那母妃你呢?”
“母妃……”母妃在低头的间隙,趁机转身,用手背将滑落的泪拂去,“要去远方一趟,在此期间,母妃要你,暂且尊皇后为母,晨昏定省,尽心尽孝!”
“皇后?那个傲娇板正的怨妇?尊她为母?我还要不要活了?!再说母妃你要去哪里?带上我一起不行吗?”
母妃的反常使得慕容洵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只恨自己只有一张嘴。
“不可放肆!皇后是一国国母,任何时候都不可再像今日这样口无遮拦!”母妃急切呵阻了慕容洵,见他似乎被自己的严厉吓住了,又随即缓缓换上了一贯轻柔的语气,“母妃要去的地方,你轻易不要去。相信母妃,终有一天你会同母妃重逢。在此之前,你必须安稳度日。不可心存怨念,不可寻衅报复。至于太子之位,你父皇让你做你就做,不让你做则万万不可觊觎,只需吃好喝好活下去,别的不要管,明白吗?”
见母妃如此严肃认真的说着话,慕容洵有些疑虑的嘟囔:“好吃好喝活下去……儿臣不是一直如此吗……母妃你今日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