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和田自古以来有三件宝:玉石、丝绸和地毯。实际上到了和田才发现,当地还盛行一句口头禅:“和田三棵树”。所谓“三棵树”,就是核桃王、无花果王和梧桐王的统称,一棵生长在墨玉县,两棵位于和田县。百闻不如一见,一见才感慨名不虚传。果然都是树的王者:年代长久、高大伟岸、影响深远,给人以心灵的震撼。
观赏三棵树,我们由远及近,首先来到墨玉县阿克萨拉依乡的古勒巴格村。古勒巴格,在维吾尔语里是“花园”的意思,一棵千年古树,生长在有着这样一个美丽名字的地方,其本身就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古勒巴格的风光,一如她富有诗意的名字,充满了生机和希望。首先是林木繁茂,所到之处绿油油一片,亭亭玉立的钻天杨、果实累累的林果树,齐刷刷马路两侧一字排开,像是一道道天然屏障,让农家村落掩映在不尽的绿色之中。再则就是渠系发达,干渠支渠纵横交错,不时被流量充盈的河水所吸引。我早年曾在乡上工作,感受最深的就是大水漫灌,究其原因,一个是土地粗放型经营,另一个就是渠系渗漏严重。如今看到墨玉几乎被绿色覆盖,标准化水利设施建设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千年梧桐王所在地,已经开辟成一处旅游胜地,取名“其那尔民俗风情园”。围绕着那棵参天大树,园中修建了葡萄长廊和生态餐厅,每到旅游旺季,当地加工桑皮纸,制作民族小刀、木雕的民间艺人会被请到民俗园,为游客现场演示各自拿手绝活。
梧桐树,维吾尔族称其为“其那尔”。风情园以此命名,旨在突出那棵神奇古树的显赫地位。说实话,这些年走南闯北,可谓见多识广、阅历丰厚,然而真正来到梧桐王面前,我还是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由不得发自肺腑叫一声:“参天大树,王者风范啊!”
只见一棵硕大无朋的千年古树,就这样巍然耸立在我们面前。仔细一瞧,古树根部突出那一块,还真像一副老人的面孔,有鼻子有眼,甚至连嘴角一道皱褶都栩栩如生,仿佛饱经沧桑,却颐养天年。而那伞一样向上延伸的枝干,就像老人祷告的双手,祈愿上苍赐福五谷丰登、吉祥安宁。
难怪被誉为千年古树,原来梧桐王已有1460年的树龄,而且树高30米,树干直径3.5米,周长11米,要7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历经多少朝代和岁月,古树依旧枝繁叶茂,呈现一派勃勃生机和旺盛生命力,其中的奥秘就在于,梧桐王每断裂一根枝干,就会从旁边再长出新的分枝,如此更新换代、繁衍接续,从而确保经久不衰,成为一种美好向上的象征。
关于梧桐王,有许多传说和故事,其中之一是因梧桐王7个大的枝干而派生,相传7仙女下凡,不慎丢了树种,于是才有了梧桐树。还有一种说法是,梧桐王系真主为人类繁衍后代所赐,因此被当地老百姓视为“神树”,据说婚后不育者前去祈福,就能如愿以偿。
给我们当导游的,是一个维吾尔族小姑娘,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举止端庄、大方,解说娴熟、到位。在这样偏远的一个乡村,能有这样一位训练有素的导游,自然引起我的好奇。“普通话这么标准,哪里学的?”我问她。“乌鲁木齐学的,旅游专业,正在实习呢。”小姑娘回答。接着我问她是想留在大城市,还是想回到墨玉家乡,她想了一想就说:“现在城里竞争激烈,还是回来积累一些经验再说。”
随后她就让我们围着梧桐王绕7圈,这是维吾尔族崇尚的一个吉祥数字,来自于《古兰经》相关提示和宗教礼仪。而且导游告诉我们,绕圈时必须男士顺时针,女士逆时针。否则,“前功尽弃,绕了白绕。”导游捂着嘴,笑着说。
其实绕圈也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真正意义上的顶礼膜拜,且以当地老百姓居多,到此祈求一生平安。而另外一种,则以南来北往的游客为主,男的绕7圈说是仕途坦荡、步步高升,女的绕7圈据说时光倒转、青春永驻。
无花果王树位于和田县拉依喀乡,虽说只有一棵树,却占据了很大一个园子,货真价实一棵树的园子。我们到的时候,正赶上人们午休,除了上下翻飞的蝴蝶,“嗡嗡”叫的蜜蜂,园子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很。
进入园子之前,先有一道高高搭起的葡萄长廊,一簇簇珍珠一样的葡萄就在头顶够不着的上方吊着,红的耀眼、绿的剔透,实在诱人,望得人脖子有点酸,口水只想流。到达园子入口,先看到一块大理石碑,上书“古无花果树”五个镏金大字,苍劲有力、熠熠生辉。
据说无花果王树已有500年历史,占地面积也达一亩之多。放眼望去,仿佛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墙壁,将人的视野浓缩在一个侧面,却不知“墙”后的景致如何。于是就怀着好奇心绕树一周,边走边看,边看边感叹,为无花果王的根深叶茂,一棵树擎起一片绿色世界;也为无花果王的愈久弥坚,一棵树一年挂果竟然超万,如此“多子多福”,创世界之最。
我们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无花果王的树根究竟在哪里,看似一棵树,实际上满眼都是碗口粗的群生枝干,纵横交错、密如蛛网,仿佛置身于一片红树林,到处都是葡萄藤一样的树枝。有意思的是,由于古树树冠如伞,遮天蔽日,绵延令人惊叹的壮阔气势,发展到今天再不借外力,似乎到了难以支撑的境地。这才看到一根根用以支托的白木椽子,或直或斜、或高或低,与无花果王的枝干融为一体,担当起“承上启下”的历史使命。
无花果属小乔木类,维吾尔族称“安吉尔”,面色黄而带绿,果肉乳黄,其味甘甜,清香可口。人们之所以如此喜爱无花果,不仅在于其很高的营养价值,还在其独到的药用价值。据相关资料显示,无花果含有高达74.2%的碳水化合物,这在名目繁多的水果之中,高居榜首。而且因为维生素A、维生素C等养分多,具有生津、开胃和止痢之功效,人称“大补之品”和“福寿之果”,历来被维吾尔民族所推崇。
或许无花果生长在南疆,早先交通又极不发达,加之本身皮薄无核,肉质松软,不适于长途贩运,所以即便到了瓜果飘香的黄金季节,乌鲁木齐瓜果摊上也不多见。记得有一次来到城里姑妈家,赶上一个邻居送来无花果尝鲜,好像还用树叶包着,然而还没见到影子,一股浓郁的芳馨就已沁入肺腑,后来等姑妈将一个无花果塞入我的口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像蜜糖一样融化了。因而我就牢牢记住了“安吉尔”这个名字,梦想着有一天去南疆,就站在无花果树旁再一饱口福。
1996年在巴州轮台县,参加了一次大型活动,期间组织与会代表参观农村庭院经济,这才生平第一次站在了无花果树旁。那是一家林果基地,方圆100多亩,分成几个区域,一片苹果树、梨树,一片核桃、石榴,无花果则位居其中,一律高过头顶,叶子像鸭蹼,果实似扁桃。当时正值无花果成熟时期,一颗颗无花果树上挂满了黄灿灿的果子,还没到跟前,一种久违的香气就扑面而来。就看一个当地人摘下一枚无花果,放在手心,随后轻轻一拍,无花果就应声开裂。有了行家现场示范,一时间整个园子都是“嘭嘭”的拍打声,而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不但饱了眼福,也过足了嘴瘾。
如今站在无花果王面前,就像站在一位历史巨人面前,如此独树一帜的稀世奇树,历经500年依旧蓊蓊郁郁、果实累累,很难“窥一斑知全豹”,必须居高临下全景俯瞰。好在精明的管理者早就有所准备,我们这才依次登上专设的观景平台,将无花果王的风采尽收眼底。“好大一棵树!”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这句歌词,似乎一言以蔽之,尽在其中。
和田三棵树当中,核桃王树龄位居其次,排在梧桐王之后,不过也有上千年的历史,因而堪称林果树中的“老寿星”。核桃王生长在和田县的喀拉瓦其村,占地一亩之多,高达16.7米,同样历经沧桑,却焕发勃勃生机。所不同的是,核桃王仿佛一副巨大的弹弓,呈“V”字型一路攀高,达到一种让人“高山仰止”的雄奇和伟岸。
如果说梧桐树的根底部分像人的面孔,核桃王却因年代久远,历经风霜,已经主干中空,形成一上一下两个醒目的洞口,上下通连、融为一体,而且还有一个神奇的名字“仙人洞”。“仙人洞”是否真的有过神仙逗留,已无从考证,倒是洞底可以同时容纳四人同时站立,一点不假。看着上下两个大大的洞口,我猜测,这里曾经一定是孩子们捉迷藏的最佳选择,从底下钻进去,再从上边溜出来,即便突然被发现了,也会猴子一样越爬越高,直至消失在浓密的绿荫之中。
都说“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实际上和田的核桃也是闻名遐迩。和田是中国最早种植核桃的地区之一,素有“核桃之乡”之美誉。和田核桃品种多、产量高,其中尤以薄皮核桃最著名。以前物质匮乏,维吾尔民族就以“哈勒特”(包裹)这种形式,将包括核桃在内的干果,寄给出门在外的游子,就是一种最直接、也最深厚的情感表达。
到了和田,我有一个突出印象,那就是无论房前屋后,渠边地头,抑或就在路边,一棵棵核桃树随处可见。再者就是只要观察一下当地老百姓饮食习俗,都和核桃不无关系。我就亲眼目睹这样一个典型场面:一个白发银须古稀老人,就那么安详宁静坐着吃早餐,一壶茶、一块馕,还有一小碟葡萄干和核桃仁,看似简简单单,老人却吃得有滋有味。仔细一想,核桃不但营养丰富,还因富含钙、磷、锌和各种维生素,具有特殊医用疗效,所以核桃又被誉为“长寿果”,在维吾尔族生活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和田是世界四大长寿区之一,也是新疆长寿人口最多的地方,一路上我们就多次听朋友说,仅核桃王所在地的喀拉瓦其村,200多老人当中,80岁以上的寿星就为数不少,这就是一个明显的印证。
我还想起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据说很早以前有一对夫妇,长得丑陋无比不说,年过半百也不孕不育。突然有天晚上,梦见一位腾云驾雾的白发老人,隐隐约约就听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遥远的大漠尽头有神树,如若食其果,才能得子嗣。”梦醒后,男子便携夫人长途跋涉、历时三年,终于在喀拉瓦其觅得此树,食其果,女人面若桃花、娇丽无比,而且就见得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没过多久,就真的生一儿子,之后儿子科举考试中了状元,因而核桃王又名“状元树”。
传说毕竟带有传奇和浪漫色彩,不过核桃仁酷似人脑却是不容置疑。核桃壳,就像人的颅骨,而核桃仁的皱褶、沟纹,还有它的形状,活脱脱就是大脑翻版。虽说两个物体形状相似,不一定证明彼此有因果关系,然而核桃的益智功能却是真的。就像眼前这棵核桃王,举世无双的王者风范早已在我们心中根深蒂固,仿佛刻在石头上的文字,风吹日晒也不会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