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打猫眼里朝外看，看见摁门铃的是安莉。给不给她开门？显然她是看到你屋里有灯光，知道屋里有人，才上来的。显然她是跟在人家后面走，人家开楼底下的安全门，她就跟进来了。显然她要跟你讲点什么，你不给她开门，显得你没理性，好像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她倒理直气壮起来。再说你听听她怎么讲没坏处。是否把她讲的话录个音当证据？
姚雨悦如此犹豫了片刻，才拧开保险旋钮，压下门把手，给安莉开了门。
“我能进来吗，雨悦？”安莉问。
“吴承安不在家。”姚雨悦冷眼相待。
“我知道。”安莉说。
姚雨悦朝她点了点头，给她拿拖鞋，给她倒茶水。然后坐在她的对面，仿佛是濒临战事的国与国的谈判。起初这两个女人都沉默不语，安莉一面抿一口茶，一面看那个折得精巧漂亮的纸乌篷船。最后，还是她先开口：“对不起雨悦。”
“对不起什么？”姚雨悦冷静得像医院护士面对必须由她处理的一具尸体，这叫人心里发毛。
“我跟吴大夫的事。”
“什么事？”
“是我不好。”
“怎么不好？”
“我叫他跟我……”
“跟你怎样？”
“一起上床。”
“另一个女人是谁？”
“陈于珊，是我认识的。”
“你们一起去了那个房子？”
“没错。”
“一起在拉上窗帘的房子里待了两小时三十一分钟，对不对？”
“陈于珊怕太阳光，一定要把窗帘拉上……她也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一定要看看吴大夫的那个房子。”
“那些照片是谁拍的？”姚雨悦问。
“是陈于珊的男朋友叶明杰拍的。”安莉说，“陈于珊跟我讲，叶明杰已经把那些照片送到你家信箱里了。我不知道你看没看到那些照片，更不知道那些照片照的是啥，所以来你家一趟，看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看到你对我冷眼冷语，就明白你已经知道吴大夫的那个房子，也明白我给吴大夫惹了麻烦。”
“你们为什么这样呢，难道不清楚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姚雨悦责问道。
“怪我不好。”安莉说，“我家蓝若洪去世后，我一直没找人。我胆子小，怕给人骗了。给人骗走一点钱倒无所谓，就怕有人图财害命得不偿失，所以不敢跟陌生人接触。但有时候心里难受，睡不着觉，一个人看天花板看到天亮。我想可能我有毛病，有时候特别想那件事，不过也许只是得不到才特别想。虽然网上有一夜情，但我害怕染梅毒得艾滋病，所以不敢随随便便跟陌生人上床。”
“所以挑熟人圈子里的吴承安？”
“是的，对不起。”
“你认识不少女人，可偏偏叫我中彩。”
“对不起雨悦。”安莉诚恳道歉。“我想如果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我就应该跟你当面讲这是我的错。我明白我特别想，也明白吴大夫什么时候想，所以我每次都如愿以偿。我要跟你当面讲的另一件事情是，我保证以后不再跟吴大夫私下来往。明天我就去南京，这是我的机票。如果你要我补偿你什么，我肯定答应你。”
“那个房子，是你出钱买的，是你出钱装修的，对不对？”
“不。”安莉摇了摇头。“那是吴大夫拿自己的私房钱买的。他不肯去我那儿，怕我邻居看到会有闲言碎语，我又不肯去酒店，所以他买了那个房子，把它装修了一下。我给他钱他不要，所以我也觉得对不起他。”
姚雨悦给气糊涂了。都出了这样的事，可在安莉看来，在吴承安看来，只是犯了个小错误，就像偷偷拿了餐馆餐车上一碟微不足道的冷盘。你认为她拿走了你丈夫的心，可她只认为那是一碟凉拌黄瓜或切片糟肉。若不幸给发现了，就来道个歉，赔个不是，顶多赔几个钱。安莉是熟人中最有钱的富婆，不把钱当回事。你要她怎么补偿？你的心给戳破了，一直在流血，她给你换心脏？她的钱你觉得恶心，拿了她的钱，除非扔水里，不然怎么使都不会心安理得。
于是姚雨悦起身，站在餐桌旁冷眼看安莉。
安莉也站起来，随即知趣告辞。
“对不起雨悦。”她说，“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进门，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好自为之。”
“谢谢。”
次日上午，吴承安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姚雨悦正在拖地板。吴承安刚要去卧室，姚雨悦叫他先去书房待一会，卧室还没拖呢。吴承安草草冲了凉就上床睡觉，一脸疲倦表情好像累垮了。待他睡醒后睁开眼睛，发觉姚雨悦正凝神看他。
“怎么啦老婆，好像不认识我了？”他打趣道。
“谁知道你把谁当你老婆。”
看来没事了，吴承安松了一口气。小雪发来短信问：“你和我妈闹别扭闹完没有？”他回复道：“这要问你妈才行。”姚雨悦没好气地反问小雪：“你奥数题还有多少没做？”小雪回复道：“老妈今天好凶。”
晚上姚雨悦仍睡在女儿床上，吴承安蹭过去挤她。姚雨悦没跳起来赶他走，只说了句讨厌，背着身子不看他。后来就由他吻她的脖根和耳根，由他抚摸她的身子，由他贴紧着搂着睡。
天亮了，睡醒了，姚雨悦看到吴承安正凝神看她。
“看什么看？”
“看你好漂亮。”
“男人都是口蜜腹剑。”
“只有我才口蜜腹剑。”
“就你会钻空子。”
“不然怎么进得去？”
“你恶不恶心？”
“第一次剖开病人的腹腔觉得好恶心。”吴承安说，“差一点朝人家腹腔里呕胃液。第二次就好多了，想呕也呕不出来。”
“看来你还想叫我恶心一次。”姚雨悦把他的胳膊拿开。
“我可不敢了，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再惹这种麻烦。”
“想不想呢？”
“当然想。”
“多多益善？”
“没错。”
“什么时候最想？”
“值了夜班回来你不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