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那哽咽到几乎无法出声的声音说着:“……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你,我很爱你,你醒来啊,再骂我一次,再打我一次……爸,你醒来啊……醒来啊……醒来啊……”
她崩溃的坐在了地上,地板是锥心的冷她还有好多话要和父亲说,她多么希望自己再任性一次,就能唤醒父亲沉睡的灵魂,骂也好,打也好,她都不再任性的抵抗,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同时拿走她最后亲人的生命……“猛京……瑞儿……”
沈怡梅悲痛的泣不成声。看着冰冷的遗体,任蓝天鹰有再坚强的一颗心,他也抵不过如此的悲痛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样的悲痛感仿佛让他回到了五岁时,父母车祸而死时,那时,他也是在太平间里悲痛欲绝的哭着,此时,他默默转头流下了泪。
太平间里,一片窒息的悲痛。
夜晚。
凉如水的夜空下,青龙帮这条俯卧的冰冷长龙,浓厚的雾气里似乎带着些沉厚的悲痛。露台边,宫日龙坐在皮椅上,不停的喝酒,但即使酒精再辛辣,也无从去麻痹他内心的苦痛和内疚。
他答应要保护她,可是呢,他不仅一次一次的让她陷入危险,几次差点丧命,现在因为自己,她失去了最后的双亲。几日来。他未给过她一通电话,不是他忘记,而是他不敢去面对,不敢听到她悲痛的声音,曾经那条冷血无人性的青龙此时是那么的软弱,软弱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恨可悲。
“我爱你……”
“……她是被人宠爱的千金,而我和你是被抛弃的祸害……”
“我和你一样霸道,我的爱就是绝对,在我认定你的那刻起,我这辈子就只认定了你……”
“……我爱你,这辈子,下辈子我都只爱你……”
寂静空旷的庄园,白色的椅子上,是温姝冰冷的尸体,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去宣泄了她的爱。虽然残忍到令人发指,但却也痛进他心底。
从出生,他就明白自己是一个祸害,是危险体,这辈子他都没有资格去爱,去大言不惭的说要誓死保护一个人,他本就应该,这样孤独的没有任何牵绊的死去。
他紧紧地捏着那枚婚戒,密集的钻石光芒一丝一丝的刺痛着他的双眼,又从眼睛刺痛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最后用力的刺进心底,那么痛,什么是痛彻心扉,因为她,他终于懂了,他举起钻戒想要扔出去,可是却又不忍心扔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动心,为什么她能融化他的冷血……为什么她要出现……为什么她要喜欢上自己……为什么……他无力靠在皮椅上,仰着头,下颌紧绷的颤抖着,眼角有泪流下。他不会轻易动情,但一旦动情,他会豁出生命的去爱,他原以为自己是这样不顾一切的人,但当悲剧发生时,他的内疚让自己变得那么软弱。
“无论生死的在一起……”
那个夕阳下,他紧紧地揽着她,她紧贴在自己的怀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句誓言,而此时,他的霸道,他的专控,他的不顾一切,全部被软弱反击走,无法面对,终于无法去面对她……
“啊——”
他仰头大吼一声,房顶仿佛都能震破,双手紧紧地握起,他紧闭着双眼,面容痛苦至极,戒指的钻石割破了他手心的肌肤,一滴滴的鲜血从掌心流出,染进沙发里。
杀死苏家的不是温姝,是他,是他自己,是因为自己……全是因为自己……她才失去双亲……门外,听到那声痛苦的大吼,窦霆能感受到宫日龙的悲痛,站了片刻才走进去,宫日龙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
“阿龙,你真的决定了吗?”
窦霆不愿去相信宫日龙昨日所与自己说的决定,而宫日龙是一脸严肃和极度认真:
“是。”
“可是……”窦霆心急,“……宫氏养育了你,青龙帮里有宫氏的老打手,也有十几岁就跟从你的打手,你怎么舍得?”
宫日龙双齿紧闭一阵,皱紧眉,就算如何不舍,他也不会更改决定,压低着音说去:
“这是我的决定,不会改。”
“阿龙……”
窦霆还是不敢去相信。
“要是不愿意走,你们就把命留在这。”
宫日龙冷怒的身体里没有一丝气息。
窦霆沉痛的闭上眼,他明白是因为愧疚苏家,阿龙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深深呼吸了一口,然后转身离开。宫日龙看着窦霆背影,沉声的感激:
“霆叔,谢谢你。”
这十几年来,他待自己如亲生父亲,在宫氏带着自己,在青龙帮委屈身份的做着管家,这些年来,他真的感激他。
窦霆沉沉的一笑:
“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他就大步走了出去,仿佛是一去不回,再也不会出现。宫日龙看着门口那消失的身影,心底像失去了什么般辗转的痛起来。
这样的夜晚,悲痛一片。
几日后,苏猛京与苏瑞的遗体火化了。
墓碑建在城郊的墓园里。刚下葬的那几天,苏茉莉每天都会在墓碑前发呆,一待就是一整天。而猛京阁里也仿佛如同失去生命般,冷清的没有气息,樱花快凋谢完了,一地苍凉的花瓣。
苏茉莉整日坐在大堂里。她再也看不到父亲威严的面容,看不到苏瑞聪明机灵的模样。回家晚了,没人守在堂内质问自己,不开心了,没人再端着自己爱喝的冬瓜汤逗自己。吃饭时,少了两个人,有时吃着吃着,她会哭的吃不下去,只是几日,她身体消瘦了一圈。
得知苏家发生的一切后,裴正奎多次找过沈怡梅,他希望她能和炎儿一起回裴家,但都被她拒绝,她一心只有苏家。她整天打点苏家的大小事,照顾苏茉莉,茉莉心痛而哭时,她会如母亲般安慰她,茉莉吃不下饭时她会给她喂饭,茉莉睡不着时,她会抱着她入睡。
蓝天鹰承受不住沉痛的气氛时,他会骑着摩托车去沿海公路,然后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吹海风,回到家他总是会忍住悲痛,坚强的去照顾家里的两个女人。他虽不是苏家人,但他一定不会离开苏家,现在师父走了,他就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支撑着这个家,去保护两个她最重要的女人……裴家。
花园里花色艳丽。正对的卧房里,佣人正在为裴尹荷收拾行李,她坐在落地窗前的软椅上,粉色纱帘静静地落在两侧,阳光金灿一片,纱帘上的金色蕾丝反光刺眼。
要走了……明早她就要去英国了……半个月来,她一直用尽全力的去忘记蓝天鹰,对他的一切置之不理,她以为只要这样,在要走的那天可以潇洒离去,但她始终没做到。
不舍,无尽的不舍,除了不舍还有不甘,倔强又骄傲的她,不甘就这样放弃他,在与他相处的时候,她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有感觉,只是他一直用背叛去排挤这份感情。她握着手机,顺直的长发下,她渐渐垂下眼,望着手机里显示的名字,眼神紧了起来,然后她发出了一条短信。
猛京阁。
正在厨房帮忙的蓝天鹰,刚将热鸡汤端到桌上,手机响起了简短的短信声,他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了手后,翻开短信,是裴尹荷发来的:
“今晚,我在老巷的围墙上等你。”
他久久的看着短信,呼吸渐沉,却没有回。
过去的一个星期。宫日龙如消失般,没有与苏茉莉联系过一次,没有过一通电话,也没有过一条短信。在她最无助,最需要他安慰的时候,他却一直未出现。每日,苏茉莉都会做凄凉的梦,一觉醒来,枕头边被眼泪濡湿,彷徨悲痛的她,只想听到他的声音,可是无论她给他打多少次电话,他都从未接过,每次都到忙音,她才肯挂掉。
去哪了,他去哪了。她开始更加恐惧起来。每当恐惧的时候,她就会打开抽屉,将钻戒取出来,缓缓地戴进自己的手指上,摸着那璀璨的钻石,去安慰自己,他一定不会忘记誓言,不会抛弃自己。但这种安慰久了,就像是愚昧的自欺欺人。他还是未出现,是那么突然,那么无任何准备的就这样消失了,想着,她会痛苦的哭,一哭就是一整夜。
夜空似乎特别的压抑,沉闷厚重的仿佛在一寸一寸的往下垂。
苏茉莉坐在樱花树下,她不停的拨着宫日龙的电话,但结果依旧一样,到忙音也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