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第四本书,写这篇序的时侯,我已经来到北方的海岛。我要一直在这里待到深秋,这是早已计划好的旅程。我日日穿行在水天之间,看海上薄雾漫漫,无边无际,悠宁辽阔。
在之前的八月初,我在南方花开灼灼的夏夜见到了十六年前就想见的人,我的偶像。这十六年里,他这样一个陌生人,承载着我疲惫生活里闪光的梦想,指引我穿过暮色中落雪沉沉的茫茫深谷,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这十六年间,我写诗,写小说,写真实的生活,我在雾深露重的生命夜海里奋力泅渡,我抵抗着一次又一次挽留无果的离别和差强人意的重逢,我看着青春岁月如雨水般哗哗落下,坠入深渊。我忽而有泪,然继续前行。
我对我偶像说,见你这一面,真的好难,他说应该没有这么难,是你想象得太难。我说不,绝不,要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空气里有恰当的温度,有恰当的气氛,我们彼此坐在恰当的位置,说着恰当的话,窗外有恰当的清风明月,这真的很难。
岁月不宽宏,所幸的是,见面不算太晚,他眼睛里还有温暖,我笑容里还有纯真。
事实上,我们的生活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我们倾心交谈之后,各自继续踏入属于各自的红尘沧海。但这样的短暂见面是有意义的,它以珍重端庄的姿态呈现纯厚长久的情谊,奔赴的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永恒。
想说的是,追寻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不管是追寻偶像,还是追寻爱情,但如果你能明白,追寻是一回事,贴近的拥有是另外一回事,那人生就会简单很多。
长路且行且远,有人爱你离开你遗忘你,再寻常不过,生命中难以如愿的部分,总是会很多。在我年纪小的时候,也热爱一切绚烂热烈的事,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和言行,也曾激烈万分地企图用吵闹换真情,用哭泣求永远。
而真正的爱应该起初是花朵,后来是蝴蝶;起初是一束露水,后来是无边海洋;起初是心中曲折的小径,后来是绵延千里的星辰和光亮。
只有在当你明白爱不是彼此求索,彼此摧毁,彼此捆绑,而是彼此成全,在所有失去的时刻,你能够安然道别,道别之后,依旧怀抱着充沛的情感去生活,任何人的离开,都阻断不了你寻求友谊和爱、善意和安宁的意志,这才是真正获得长久的前提。我知道这很难,但这是获得恒远久长的唯一途径。
尘埃和山风都不会止息,而我们终将老去,那日躺在岩石边的帐篷里,读到张枣的诗句: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情,梅花便落下来了。再回望我这已经走过了匆匆三十三年的人生,好在没有什么事情是因为我没有尝试去做而换来痛彻心扉的后悔。
我相信,人生到最后,爱过未得到好过未爱过就苍老,所以,好好去爱吧,也勇敢面对伤害吧,人生没有无法跨越的困境,更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
愿你一颗心,在余生里抵达诗意和自由,愿你对生活永远怀抱热望,绵绵无期……
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