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好太阳’打，还有温内图，刺了嘴。”说这句话的时候，中间的字都随着嘴里的血咽到了肚子里。
塞姆听完后露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说道：“谁也不会想到！我们本来愿意投降，可阿帕奇人根本不听我们的解释，我们才会跑到这个灌木丛里。我们还以为你也会这么做，可是没有找到你，于是我就爬到灌木丛边上查看情况。只见有一群阿帕奇人围着‘好太阳’和温内图。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可很快就醒过来了。你也像死了似的躺在一边，吓得我赶快叫迪克·斯通和威尔·帕克，一块跑到你那去看你是不是还活着。随后我们就被抓住了。我对‘好太阳’说咱们昨天晚上还想救两位酋长，可是他却不相信我。只是多亏了温内图，我才能用右手帮助你。你脖子上的伤也是他包扎的，要不你早就流光了血，不会再醒过来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挨的那一刀很重吗？”我含混不清地回答道：“捅穿了舌头。”“真是见鬼！这伤口太危险了，很容易会得破伤风，但愿我能够代替你忍受这痛苦，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吗？”“枪托……头和……肩膀。”我虚弱地回答道。
“这么说你被打倒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受了刀伤。那你的脑袋肯定是嗡嗡响得要命，不过过会儿就会好点的。重要的是你的脑袋还是好好的。坏就坏在你的舌头也受了伤，那地方没有办法包扎，得……”还没听到下面的话，我又晕过去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在运动，还听到一阵马蹄声。睁开眼后，发现我正躺在被我打死的那头灰熊的熊皮上，它被做成了一张吊床，用两匹马吊了起来，驮着我前进。两匹马之间的天空就是我能看到的东西。强烈的太阳光向我直射下来，我感到身上一种火辣辣的焦灼感，我的嘴也已经肿了起来，里面充满着流出来的血。本想把它给吐出去，可是发现舌头根本不能动。
“水，水！”我想喊，因为喉咙里非常干涩，就连呼出一口气都感觉很困难。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便想要像每一个要死的人那样，想像自己死后的景象，我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一直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游泳。其实这是在与死神做着搏斗。偶尔我还能看到温内图那双深邃的眼睛，后来我就死了，被装进了棺材，我甚至听到了土块落在棺材上面的声音，接着就是一直躺在那里，直到棺材盖突然之间无声无息地飘浮起来，突然间一切又都消失了，我看到了头顶上明亮的天空。坟墓也不见了。这是真的吗？这可能吗？我用手去摸额头，然后……“哈利路亚！他醒过来了，他醒过来了！”塞姆欢呼道，我随即转了转头，“你们看见他用手摸自己的脑袋了吗？看见他头的转动了吗？”塞姆高兴极了。
他弯着身子看着我，脸上放出喜悦的光芒。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亲爱的先生？”我想要回答塞姆，可是因为身体的极度虚弱，再加上舌头非常沉重，因此我只点了点头。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他继续问。
我又点点头。
“你们快来啊！”他跑开了，一会我就看到了斯通和帕克来到了我的身边。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着激动的泪光。正想要给我说话，可塞姆把他们推开了。
“还是让我来吧！”他说道，然后把我的手放在了他嘴的位置上，又问道：“你饿吗，先生？渴吗？想要点什么？”我摇摇头，因为我感觉自己不需要任何东西，我实在是太虚弱了。
“真的不想吗？上帝啊，这怎么可能呢？你知道你已经躺了多久吗？”我又略略地摇一摇头算是回答。
“三星期！你都不知道受伤后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烧了很长时间，后来又得了破伤风。阿帕奇人想要把你埋了，可是我执意请求他们，最后温内图去找他父亲，酋长才同意等到你尸体腐烂后再埋你，我们还得好好谢谢温内图，我得去把他叫来！”在这之后，我又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躺着，但不再是昏昏沉沉的，而是在一种幸福的氛围中，我希望自己能够永远躺下去。这时我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一只手动了动我的胳膊。
“塞姆不会是弄错了吧？‘老铁手’真的醒了吗？”我听到了温内图的声音。
“不会的，我们三个都看到他醒了，他甚至还用点头、摇头回答了我的问话呢。”“这可真是一个奇迹，如果他这样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因为醒过来之后，还是要死的，因为你们会被一道处死。”“他是阿帕奇人最好的朋友！”塞姆解释道。
“可他两次把温内图打倒了！”
“他是迫不得已的！他第一次那样做是为了救你的命。如果你反抗，很可能就会被奇奥瓦人杀掉。第二次则是自卫。我们本来想主动投降，可是当时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会理会我们。”“你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不用死。你现在讲的一切，都只会让我们坚信你们是我们的敌人。你偷听了我们机要的谈话，如果是朋友的话，你就会提前通知我们，那我们就不会在河边遭到袭击，也不会被绑到树上。”温内图愤愤地说道。
“你们要为克雷基·佩特拉的死向我们复仇，即使不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你们也会阻止我们继续工作的。”“你们本来就不能继续工作，你的借口实在是太幼稚了，难道你以为我们像小孩子那样好骗吗？”“我不是这个意思。‘老铁手’又晕过去了，如果他醒着并且能说话的话，他就能够为我证明。”塞姆的解释听上去苍白无力。
“是啊，他会和你一样撒谎，所有的白人都一样。温内图只认识一个心地善良的白人，那就是被你们杀害的克雷基·佩特拉。阿帕奇人见识过‘老铁手’的勇敢和力量后，很钦佩他，温内图本以为他是善良的，但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偷土地的贼。你给我们设下了一个陷阱，他非但没有阻止你，还袭击了我两次。大神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人啊？”他的手在碰到我的时候，我很想睁开眼看看他，可是虚弱不堪的运动神经不肯听从意志的指挥。我的躯体就像是被其他的物质组成的，没有一点感觉，因此也做不出能让人感觉到的动作。在我听到温内图对我下的结论后，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他正站在我的身旁。身上穿着一件轻便的麻布衣服，手中拿着一册叫“Hiawatha”的书。看来温内图不仅可以看懂书，而且趣味十分高雅！竟然在阅读郎费罗的著名诗歌！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他又醒了！”塞姆喊道，温内图转向我，向我走了过来。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他问道：“可以说话吗？”我摇摇头做出了回答。
“身上还感到痛吗？”
我又摇了摇头。
“对温内图要诚实！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不应该撒谎。你们真的试图想要救我们吗？”我重重地点了两次头。
他做了个轻蔑的手势，用被激怒的声音喊道：“这都是谎言！刚从坟墓里出来就撒谎！如果你能够告诉我真话，我也许会让你免于一死。但现在你已经不值得我这么做了，你这一次死定了。我们会好好地照顾你，让你很快好起来，以便于让你有力气承受更长时间的折磨，让你在虚弱的时候去死。”我沉重的眼皮不得不又合上了，我是多么希望能够说出话啊！
塞姆又开始试图说服温内图了：“我们已经很清楚地向你们证明了我们的立场。奇奥瓦人本来要让你们的战士受刑，为了阻止他们这样做，‘老铁手’和‘闪电快刀’决斗并且打败了他。他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的，你们就要这样对待他的好心吗！”“你们没有向我们证明什么，因为这些话也是谎言。”“你可以向唐古阿求证，他现在还在你们手里吧！”“我已经问过了，他说你在撒谎，并没有进行过什么决斗，他的战士是在偷袭中被我们的战士杀死的。”“唐古阿的良心让狗吃了吗？他这是想要报复我们和你们站在了一块。”塞姆显然要气疯了“他已经向大神起过誓了，所以我相信他而不相信你们。我再重复一遍我说过的话：如果你们能够说真话，你们也许不用死。我并不想看到流血事件的发生，而我的父亲也会尊重他儿子的意愿。所以我们这里押着的奇奥瓦人也都没有被杀死。他们不愿意用性命来为他们做过的坏事情赎罪，而要用马匹、武器、帐篷和铺盖来代替。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谈妥，但是会达成一致意见的。拉特勒是杀害克雷基·佩特拉的凶手，他必须得偿命。你们和他是一伙的，如果你们诚实的话，我们也许会宽恕你们的。可既然你们仍然不愿意这样的话，只好落得和拉特勒一样的下场。”后来我了解到，温内图很少说这样长的话，只有在非常重要的情况下他才会这样。看来，他还是很重视我们的。
“如果我们之间是朋友的关系，就不可能声称是你们的敌人啊。”塞姆说道。
“闭嘴！温内图已经看明白了到现在为止，你们获得的自由比其他的俘虏都要多，以便于你们照顾‘老铁手’。可你们并不配拥有这些权利，从现在起，我们要严加看管你们。病人也不要你们的照顾了，我现在就要给你们安排地方，你们必须时刻呆在那里！”“千万不要这样！我要陪伴在‘老铁手’身边！”塞姆请求道。
“这是在命令你！你只能无条件服从！”温内图斩钉截铁地说道。
“但至少请你让我们……”
“住嘴！”年轻的阿帕奇人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温内图不想再听到什么反对他的话语！你们是选择自愿跟我走，还是让战士们把你们绑走？”“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他？”“在你们踏上死亡路程的那一天。”“那让我们好好地告别一下吧！”接着，塞姆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他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斯通和帕克也做了同样的事。随后，他们就走了，我一个人又躺下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几个阿帕奇人过来把我抬走。由于我当时太虚弱了，眼睛一点儿都睁不开。在抬着我走的时候，我又睡着了。
我并不清楚自己在这之后又睡了多长时间。这是身体开始恢复的睡眠，所以时间很长。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很容易地就睁开了眼睛，身上也感觉有了点力气。我还能够稍微动一下舌头，并把手指伸进嘴里清一清血和脓。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有四堵石头墙的房子里。光线穿过入口射了进来，房子并没有门，我所睡的床在后面的角落里，有好几张灰熊皮摞在那里，我的床上边还有一个美丽的帐子。两个印第安女子坐在门口的一左一右，一个年轻的，一个老的。那个老的印第安妇女看上去很丑，可那个年轻的看起来却非常漂亮。她穿一件长衫，紧紧地围着脖子，腰间系着一条响尾蛇的皮。她的身上没有带任何饰物，对于许多印第安女子喜欢佩戴的玻璃球、廉价的硬币等饰物，她身上全都没有。唯一的饰物就是她那一头美丽的长发。这让我想起了温内图的头发，他们两个长得很像，在浓密的长睫毛下，有着一双黑丝绒一般的眼睛，充满着一种神秘感。而且她丝毫没有印第安人那种突出的颧骨，下颌处还长了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