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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换年华

……

原来她身子里的毒是玉萱下的,那柳瑶真是做了她的替死鬼!

心中暗叹。

不能怪她罢?

林家为了她,牺牲了许多,包括林姐姐。

只是如今她对林姐姐做下这样的事情,即便她不怪她,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不知林家人会不会原谅她,林远会不会原谅她。

在若水的印象了,林远和林姐姐亲得很。

这个傻孩子……

怕是被嫉恨冲昏了头脑罢?

而连蓉蓉……

林远可把她交代的事情办妥了么?

正想着,却有董佩芳带了一干人来,一个个脸上是兴奋的神色,似乎是看到了猎物正跃跃欲试的老虎。

“沈修华,本充华奉了太后之命,来审你一审。”董佩芳吃吃地笑道,一招手,那班人便从身后拿出好些个箱子,一一在她面前排开。

若水一看,都是些可怕的金属器具,心中便知这些是些折磨人的刑具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董佩芳。

“你……要做什么?”

董佩芳轻笑一声,美丽的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沈修华如此聪明,还猜不到我想做什么吗?”

若水咬牙,惊恐地:“如今我还是修华,在宫中动私刑可是要……”

话音未落,那董佩芳几步走进,便是一个霸占扇来,硬生生把她的话打了回去。

“沈若水,你还在得意什么?过了今晚你便是刀下魂了。你以为皇上还会来救你吗?”董佩芳恶狠狠地一把扯起若水的头发,面目狰狞,“告诉你,这一次,即便是皇上也保不了你,你只有死路一条。若是知趣,不如现在先求求我,或许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若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偏过头去不语。

“好……看来沈修华是不屑吃我这杯敬酒了。”董佩芳转身,细细地研究起地上的那一排刑具,“让我看看,哪一种才会让你生不如死呢……啊!”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的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就这个吧。”她拿起一个金属棒子,上面倒插着一根根尖锐的刺,细细麻麻,泛着金属的银光,刺尖的部分,却因长久沾着的人血没有清理而发红发暗,似是生锈了一般。

“用这个,一定让你生不如死!”董佩芳狞笑着,扬手便向若水打去。

若水心中一凉,双目紧闭,做好了迎接那刺骨锥心的疼痛的准备。

屋子里静悄悄的。

榻上的小人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迅速瞥了一眼。

屋子里竟没有人,连个侍女都没有。

心中奇怪,母妃真是好生奇怪,竟没有守在他身边,且连个侍女都没留下。莫不是——

去审问那沈修华了?

傅天庆心中一个激灵,急忙从床上跳起,还未来得及喊人,门便被用力推开,进来的正是满脸怒容的太后。

“可真是哀家好儿子!”连蓉蓉气急败坏地。

原心中就有怀疑,这孩子脸色红润,不像是许太医说的那样重病在身,只是也不敢妄自揣测,便遣散了围在病榻前的众人,只躲在门口处偷看,没想到真的看见庆儿生龙活虎地从榻上一跃而起!

“母妃……”被抓了个现行,傅天庆一张小脸委屈地皱在一起。

连蓉蓉也不愿再和这小家伙啰嗦拖延时间——虽然已经派了董佩芳去审问沈若水,但是那董佩芳毕竟位低胆小,不如她亲自去解决了那丫头!想着便回身要走。

傅天庆见状急忙几步上前拉住她:“母妃,你饶了那沈修华吧!”声音里是满满的哭腔。

连蓉蓉心中烦闷。

血浓于水吗?便是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姐姐也要帮她?

“庆儿,莫再胡闹了。沈修华歹毒心肠,不值得你为她求情。”连蓉蓉蹲下身子,轻柔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

“母后——沈修华她没杀人!”傅天庆小声委屈地,“孩儿看见了,是林才人——”

话未出口,连蓉蓉早拿手掩了他的口,眼露凶光。

“庆儿,你什么都没看见。沈修华杀那德妃和小公主的时候,你并不在场。”虽然早知不会是沈若水杀的人,但此刻听见了,心中还是有些许失望。

傅天庆小脸涨得通红,挣扎着:“母妃你为何总是想杀沈修华?是因为她和华清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够了!”连蓉蓉忽地站起,脸色暗沉,“你身子还病着,在屋里好好呆着吧,小心出门再染了风寒。”回身吩咐侍女太监们:“看住十一爷,若是有什么差池,哀家要了你们脑袋!”

众人大气不敢出,诺诺地答应着。

昏暗的地牢之中,到处散发着死亡与腐烂的味道。

若水瘫在那一堆潮湿发臭的稻草上,身上是剧烈刺骨的疼痛。鲜血从身上的各个伤口流出,混着稻草里的水分,将她白皙的肌肤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脑子里是迷糊一片。

她,就要死了吗?

不知她交代林远的事情他办得怎么样了,若能成功,便是死了她也甘愿了。

连蓉蓉,若你不死,华清死不瞑目。

“公主……”一个苍老的声音巍巍地响起,那浓浓的哭腔似乎带了深深的恨意。

是福嬷嬷么……

若水虚弱地睁开眼,果然见那个伛偻的身影正在栅栏外面,背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嬷嬷……”想开口唤一声,出口却只能发出轻微的低吟。

见此情况,福嬷嬷哭得更加伤心了。

“公主……连蓉蓉那歹毒的贱妇,竟折磨公主至此……”福嬷嬷心中又是愤恨又是疼惜,咬了牙恨恨地道,“老奴若是死了,也定要化作厉鬼夜夜入她梦中……”

“不如,就让哀家给嬷嬷这个机会。”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若水心中一沉,努力支起身子,果然是连蓉蓉!

见到来人,福嬷嬷长嚎一声,便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抓住连蓉蓉的衣襟,便是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贱人!你不得好死……原先你在宫中的所作所为,皇后娘娘都忍了你!没曾想你连家的胃口却大……”正哭骂着,边上早有人来拉了她,用地摁在地上。福嬷嬷看不见连蓉蓉,嘴里却依然骂着:“谋篡了傅家的江山,你害得皇上娘娘去的好惨!如今你又要害我们公主,我呸!老身就是死了也不下地狱投胎转世,定要夜夜缠着你,要你陪葬!”

连蓉蓉心中恼火,也不愿和这老妇纠缠,只想着赶紧解决了傅华清,以免夜长梦多。

“还不把这疯婆子给我拉出去!”恼羞成怒狠狠地命令道,“既然她愿意做鬼,就成全她!”

若水心中惊颤,连忙挣扎着到栅栏前:“连蓉蓉,你不要与老人家为难,有什么便冲着我来!”心中焦急万分,福嬷嬷自小便如她亲祖母一般,若是因她而死了,不是犯了不孝之至的大罪吗!

连蓉蓉冷笑道:“怎么,沈修华,此刻你不再是沈若水了吗?”

若水咬紧了唇,低低道:“连蓉蓉,你既然早已经知道,何必再这里惺惺作态。我知道你想杀我斩草除根,那便来吧!傅家的人不怕死!我堂堂德馨公主不怕死!”

“怎么,你不要报仇了吗?”连蓉蓉走进,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她,此刻显得如此狰狞。

若水心中冷笑,报仇,自然是要报仇的。

连蓉蓉,你不晓得我已经行动了吗?才不过几年的平静日子而已,就已经把你的警觉都磨灭了吗?

“人在做,天在看。连蓉蓉,我不信你会没有报应。我不信我母后在天之灵不会找你报仇!”想起母后的死,仇恨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涌进她的心,她的脑子,“若华清还有机会,定会让你比母后死得更惨!”

“哈!好!”连蓉蓉怪笑一声,“哀家可怕得很。所以哀家不能给你这个机会……”喃喃地说着,她的眼眸中忽然迸出奇异的凶光。

“来人,上刑具。哀家倒要看看,是谁死得更惨!傅华清,我给你机会死得比你那个尊贵的母后更惨!”她狂笑着大声地尖叫着,如同疯了一般。

华清嘴角扬起一个解脱的笑。

父皇,母后,对不起。华清只能做到这里了。

若是你们在天有灵,便保佑林远,保佑林家,能够完成那件事。这样至少可以除了连蓉蓉。

至于那连锦年……

对不起,儿臣杀不了他。

儿臣狠不下心,每当看到他,便狠不下心……

火上是烧得通红的刑具,那呼呼的火苗如同乱舞的群魔,肆意地伸着舌头,似乎已经品尝到了他们的祭品,正跳着古老的祭祀之舞。

“就是你这张脸,迷得那连锦年七荤八素的么……还有你那父皇,不也是因为你的美丽而格外的宠爱你的么?哀家便毁了你这张脸!”连蓉蓉的狞笑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那么低沉,那么飘渺,那么虚无。

那烧红的烙铁散发着奇异的温度,她能感觉到它的靠近,那热气紧紧地缠绕住了她,使她无法呼吸。

连锦年……

心中忽然剧痛!

太后寝宫。

连锦年一脸狂怒,刚一进屋子,便把桌子上的里笔墨摔了一地,那砚里的墨泼了那些侍女太监一脸,却无人敢去擦拭。

他们从未见过这个从来都带着漠然的笑的皇帝如此动怒,一个个吓得不轻,集体刷刷跪倒在地上,口中直呼“万岁爷息怒”不迭。

今日可是怎么了,先是太后盛怒,如今又来个更为恐怖的皇帝,这样下去他们的日子还要怎么过?

太后倒是一脸无畏,定定地坐着看连锦年满屋子地发脾气。

“你们,全都给朕滚出去!”连锦年低声吼道,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深厚的内力把一张桌子震得粉碎,那班下人唬得目瞪口呆,一溜烟全跑了个没影。老天爷,让他们多活几年吧!

太后脸色掠过一丝讶异。

倒真的忘了,她这个侄子的外祖父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他自小习武,若真是动起武来,只这宫中,怕是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当年他才能那样顺利地杀了他的哥哥与父亲!

想起这个,连蓉蓉的脸上不禁有一丝得意的神色。

有这个共同的秘密在手,她不信连锦年敢动她。

江山和美人,她相信连锦年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傅华清而舍弃,不然,当初他就不会回京都帮助连家发动叛乱了。

“姑姑如今是铁了心要和侄儿作对了么?”连锦年狠狠地,看定连蓉蓉。

连蓉蓉闲闲地喝一口茶,笑道:“皇上这话说的可奇怪了,哀家怎么敢跟皇上作对?”话毕瞄了一眼那粉碎的桌子。

连锦年冷笑:“那姑姑几次三番要杀沈修华,是何用意?”

太后早有准备,笑得一脸无辜。

“皇上今日是怎么了,说出的话都没头没脑的。什么哀家几次三番要杀沈修华?哀家不过是秉公办事罢了。若不是那沈修华杀人在先,哀家又怎会主动去找她的麻烦?”

连锦年挑眉:“姑姑何以肯定此次杀人的,就是沈修华?有人陷害也不一定呢!”

太后从容不迫:“有德妃的表妹林才人和侍女提花作证,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又道:“哀家与那沈修华无怨无仇,又不与她争风吃醋,何苦为难她?”

“是么?”连锦年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卷,扔到连蓉蓉面前。

连蓉蓉不解地捡起,展开一看,原是一个小纸卷,上书“苏州知府次女沈若水”九个蝇头小字,心中一惊——这是她写给那探子的纸卷!

“无怨无仇,也亏得姑姑对朕的宠妃如此上心了。”连锦年一脸戾气,白净的脸上有青筋隐显,似乎已在容忍的极限。

连蓉蓉倒吸一口冷气,声音亦有些颤抖。

连锦年竟在监控她,而她却毫不知情!

一丝冷气爬上她的背脊,连蓉蓉的手都不免有些颤抖起来。

“你……已经知道了?那沈若水其实……”

连锦年嘴角上扬,不置可否。

他已经知道了!

连蓉蓉此时才晓得自己的如意算盘一开始便打错了,她竟低估了她这个好侄儿!

“那你更应该斩草除根才对!”连蓉蓉忽地醒悟,意图将连锦年拉到她这一边来,“傅华清隐瞒身份潜入皇宫有什么阴谋,不言而喻!你以为她会是来和你再续前缘来的吗?她是来杀你的,她是来给她的父皇母后报仇的!”

连锦年神色黯然,沉默不语。

“她一定是想先利用你杀了我,再杀你!”连蓉蓉再接再厉继续道,“锦年,趁这个机会杀了她!以绝后患!”

“她……”开口,声音却是沙哑,“不会的……”

清儿,你真的是要我死吗?

心中一想起来,便有无尽的疼痛。

“不会?”连蓉蓉冷笑,“那德妃进宫的目的你不知道吗?那林家的阴谋你不知道么?傅华清才进宫便拉了林远和那福嬷嬷在身边,拉帮结派,你以为她真的什么都没想吗?我告诉你,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万千宠爱下什么都不懂的公主了,她心中有的是恨!你害她国破家亡,你害她失去了公主的尊贵身份!”

连锦年忽然抬头,嘴角是灿烂如莲花的笑。

“她想要的,我都给她。”他的声音轻若无闻,在连蓉蓉听来却如平地惊雷,吓得她心惊肉跳,“我的命,你的命,江山,她若是想要,我都给她。

连蓉蓉不敢置信地看住他。

“连锦年你疯了!”他真真的是疯了!“我不会让她得逞的,我的命如今在我自己手上,谁都拿不走!”

连锦年淡淡地:“是么?姑姑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连蓉蓉亦笑,凄美绝伦:“连锦年,你莫忘了你是怎么坐上这皇位的。要是朝中那些忠于先皇和锦重的人知道了,你猜你这个皇帝的位子还保不保得住?到时候你自身难保,莫说是傅华清!”

连锦年把玩着手中一个鼻烟壶,神色恬淡。

连蓉蓉不禁一颤。

那日,在先皇面前,他也是这样恬淡的神色。

……

“父亲,我用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换来了您的江山,我不能让您把它交给别人。”他神色恬淡,嘴角含笑。

……

“若知道秘密的人死了,他们便不会知道了。”

连蓉蓉心中一寒,口中亦是不肯认输:“你想杀我?你以为我会如此愚笨,知道了你的为人还会放心地独自守着这个秘密在这深宫之中任你宰割?”

“赵是。”连锦年缓缓地吐出一个名字。

连蓉蓉一愣。

这都被他知晓了,看来他监控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错!”她仰头而笑,“若是你杀了我,赵是便会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大不了到时候鱼死网破,连锦年还想保住傅华清,便不可能会冒这个险。

连锦年是半晌的沉默。

连蓉蓉展露得意的笑:“怎么,怕了么?只要你肯杀了傅华清,我们依然继续合作……”

“镇远将军赵是于边关起兵谋反,林暮将军已奉朕的旨意前往平乱,此时,怕是已经抵达边关了。”连锦年微笑,手一扬,那鼻烟壶已化为粉末飘散在空中。

一缕微风吹过,带走那丝丝的粉末,那鼻烟壶,便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连蓉蓉闻言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一双凤目圆瞪,嘴角的笑却依然尴尬地停留在那里。

“你……”她的声音沙哑,像一个哑巴,发不出完整的声调,“你……连锦年……”

她真真的是低估了她这个侄儿!

她以为这场战争中,她亦是胜者——至少是和他并肩站在胜利巅峰的,却没想到,从来,胜者都是他一个人……

哦,不,她早说过的,他也不是胜者。

胜利的那个,是傅华清!

她仅用她的那一抹明亮的笑,便彻底颠覆了这个结局!

“赵是不可能会谋反!”忽然醒悟到什么,她失控地大喊,紧紧抓住连锦年的衣襟不肯撒手。“赵是听命于哀家,哀家并没有让他谋反!诬陷,一定是有人诬陷他……”

连锦年的表情冷漠,眼里是深深的戏谑:“前些日子以来,朝中有流言,说朕弑父杀兄,篡改诏书……太后可知道?”

连蓉蓉又是一愣。

她不知道!朝中有这样的流言她却不知道!

哈,一直认为自己羽翼丰满,无人再能左右,原来,连锦年早把她的羽翼斩断!

“姑姑忘了吗?锦年方才才说过,清儿想要的,朕都给她。”

连锦年的神色是喜悦,是满足,在一缕烛光的笼罩下,连蓉蓉看得有些发呆。

原来,一名男子的情深意切也是这么迷人。

忽然想起那个人,那个曾经的皇帝。

曾经,他也是这样地深爱着她,无法自拔,甚至为她丢了江山。

那时的他,是否也已经知晓她进宫的目的,却依然那样爱着,宠着她?

无力地低垂下手,是凄厉的笑。输了,她输了。

周围是一片素净的白色,柔柔地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这是在哪里?

华清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

是地狱?抑或是天界?

她……

已经死了吧?

忽然遥远的地方有一束黑色的光芒,渐行渐近。

华清吃了一惊,这要转身逃离,眼睛却粘在哪里,在移不开。

竟然是……

父皇,母后……

沈若水……

苏素……

德妃和小公主……

柳瑶……

还有一个奇异的,极其丑陋的肉块!

她们缓缓地移动着,从远方渐渐飘来,越来越近,几乎到了她的面前。

莫名的激动,果然是死了,你们来和我相聚了么?

她又哭又笑,连忙迎上前去。

却……

只能从他们身体里穿过。

而他们,似乎并没有见到华清,自顾自面无表情地一路飘过。

“……”张嘴要喊,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急了便用手去抓——终于被她抓到了,一双微凉的手!

“清儿……”看着眼前虚弱的人儿忽然不安起来,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连锦年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试图给她多一点温暖。

她是做梦了吧?

梦见了曾经快乐的日子,和爹娘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年华吗?

只是这些对于她,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

清儿,你受苦了……

从今后,我再不想让你受这后宫争斗的煎熬。

虚弱地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惨白的脸,那好看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正紧张地看着她。嘴唇亦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无力,正紧紧地抿着,似乎在强忍着痛苦。

连锦年……

心中有一丝喜悦慢慢渗透,她张了张嘴,低低地喊——

“皇上……”

声音干涩,似是从干枯许久的井底发出的声音。

那紧促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些,连锦年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

“醒了……”

终于醒了吗?

虽然御医一再向他保证她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罢了。虽然董佩芳和太后下手毒辣,却并未伤及要害。但是他却不能放心!只要一想到她所受的苦,她所受的痛,她身上这些狰狞的伤口,都是因他而来的,他就无法原谅自己,恨不得,一掌把自己打死!

尤其是,她的脸……

她也展开如花笑靥,正要再说些什么,却有浑身的剧痛传来。

才想起……

也顾不上那疼痛,她急忙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印证那厚实的感觉——

果然,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左边的脸颊。

目光忽然变得木讷呆滞。

“清儿!”连锦年见状,惊呼而出,“这……”

“伤疤吗?”她淡淡地出声,神色是奇异的平静,嘴角如梨花般的恬淡的笑,却如同艳阳一般刺痛了他的眼。“再也好不了了吗?”

一瞬间的失神,已是不由自主地点头。

那梨花般的笑忽地扩大,层层漾开如水纹般。

她毁容了……德馨公主,傅华清,毁容了。

她那张曾经为她赢来父皇母后的万千宠爱的美丽的脸庞,被毁了。

“清儿……”看着她忽然的失神,连锦年心中揪痛,恰若有毒针扎心一般,痛不欲生,“清儿,你放心罢……那伤口并不是很大,太医必定能医治好你的……”便是不能医治了,清儿,我并不在乎你是否有美艳的外表,我只爱你,爱你的人。

仿佛是没有听见般的,她低声地喃喃着自己也同不懂的话,眼角一滴清泪,缓缓流下。

连锦年……

我不再是那个有着和傅华清一样的脸庞的人了,你……

还会要我么……

他的手微凉,又轻轻抚上她的脸,抚过那好看的眼,那鼻,那嘴,又抚过那疤痕上的纱布……

他的嘴角是温润的笑,一如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一般,此刻的温润,却是那么的怪异生涩。

“清儿……”你放心罢,以后我会保护你,真的……

保护你不再受任何伤害。

任何伤害你的人,都将得到惩罚。

三月的春风,懒懒暖暖地吹过。

绵忆殿外的睡心湖上的冰早已溶解,如今是一汪荡漾的碧波。湖对岸有杨柳,垂了长长的绿发在水面上,扰乱一池春水。有许多鸟儿在那枝头上吱吱喳喳,间或有一两只,不耐烦久久地站着蹦着,展开了翅膀忽地从水面掠过,在眼底留下好看的剪影,便又忽地飞到对岸的枝头上去了。

绿萝拿了新摘下的梨花般,进来要给主子过目。福嬷嬷已被太后处死,是一个不清不楚的罪名,自那以后便由她来贴身侍候主子。却见那榻上空空,那对着湖上小台的门却开了。

心中暗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小盒,顺手拿起一张薄薄的蚕丝纱被,也踏出门去。

果然看见主子一个人倚在台上的石栏上,静静地望着那如画的春光。

“主子——”她轻轻喊着,“身子还未大好,便不要出来吹风了……”见她依然是不理,便无奈地几步上前,将纱被披了在她身上。

“昨夜……”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皇上临幸了长福宫。”她轻轻开口,声音沙哑得难听,如同干涸了许久的枯泉。

“是……”鼻子一酸,努力地强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是……沈姑娘……今早封了才人。”

若水身子一颤,几乎要站不稳,绿萝急忙上前扶了一把,却一眼瞥见主子左脸颊上那个雀卵一般大小的红色疤痕,心中不禁一跳,手也有些无力。

“怎么?”若水转身紧紧地盯住她,声音依然是沙哑干涸,“如今皇上嫌弃我这张脸,你也厌恶了不成?”

“奴婢不敢!”绿萝带着哭腔喊道,“娘娘您多虑了,皇上并没有嫌弃娘娘啊……不然,又怎么会册封娘娘为贵妃呢……又怎么会为了娘娘,把太后禁足在冷宫呢……”

闻言,若水苦笑。

“没有嫌弃吗?没有嫌弃,可是却整整一个月没有来绵忆殿了呢。”声音轻若无闻,是死一般的平静。

连锦年,你终究还是个世俗的男人。我没有了如花的美貌,便引不起你一丝一毫的兴趣了么?

“娘娘,皇上真的没有嫌弃娘娘……每每宫中得了什么好东西,皇上不是都让侯公公送一份来绵忆殿的么……“

“让侯德宝偷偷摸摸地送东西来,也说明他心中有我么?”若水低低地嘲笑,“那么,每夜里沉浸在那些女子的温柔乡内,封了宝林又封才人,也说明了他心中有我吗?”一想起他的怀中睡着其他女子,她的心中就有无法抑制的怒火蹭蹭冒起,烧得她痛不欲生。

“奴婢想……皇上是万民的皇上,子嗣之事事关大统,滋事重大。朝中的大臣们也……皇上是迫于无奈啊……”绿萝低低地抽泣着。

嘴角绽放一个恍惚的笑,如同那枝头上刚开的梨花。

“迫于无奈……”粗哑的声音低低地重复着,她蹒跚地走下台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镜子中出现的,竟是玉萱临死前的那张脸。

惨白的,毫无血色,一头青丝散乱,嘴角绽放的却是华美绝艳的笑,那是这辈子她见到过最凄厉的笑。

“沈若水,你以为我死了你便开心了吗?”玉萱狂笑着,面目狰狞,“你看看你的脸!你不再有绝色美貌,你等着吧,很快你就会到底下去陪我!纵是我死了,你也休想和表哥在一起,你休想!”

她声嘶力竭,眼中的仇恨满意,似乎是每一字都是咬牙讲出来的,每一句都像一根毒针,齐发向若水。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那美丽的容颜如今却被那个丑陋的疤痕破坏的支离破碎,滑稽得可笑。

她们看见这张脸,该是多么开心!那么她应该大方些,这后宫之中本没有多少快乐的日子,她应该让她们好好的乐一乐的。

两行清泪落下,无声地滑落。

春日旭阳,到处是婉转的鸟啼,三月的春风拂来,柔柔地在脸上打着卷。

若水着一身梨色的纱裙,脸上用一色的纱巾遮了,步行款款,娇柔不堪风吹。

“柳烟画桥,风簾翠幕,云树绕沙堤。”沙哑的声音嘶嘶地念着,毫无美感,只让人心中战栗不已。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苦笑着摇摇头,莲步轻移,迎着微风而去。

绿萝红蕊小心翼翼地侍候着,提心吊胆。

千万别碰上什么人才好,平日里她们在外听惯了那些冷嘲热讽,却还是禁不住偷偷掉泪;主子如今这个样子,她要是听了,那该如何的伤心呢……

正担心着,却见若水一个转步往花园里去了,急忙跟上去拦住:“娘娘,咱们可别……今日已走了好些路了,还是回去歇着吧。您身子还未好,养生要紧啊!”今日唐贵妃娘娘和沈才人在花园里赏花,恐怕这会儿还没有走,若是主子去了撞上了,那可就糟了。

谁知若水并不听她的,轻轻推开她,径自走去。

不敢再拦着,绿萝赶紧给红蕊使了个眼神,红蕊便趁若水不注意溜了去。

花园中,果然摆下了小宴,两列粉色宫装的侍女候在一边,颇有气派。唐贵妃和如蝶各在一边坐了,桌上是酒糟的鹅掌,剔了骨剁成小块,并一瓶雪梨香,吃酒赏花,甚是惬意。

“今日这春光倒是真的好,只可惜这宫中的姐妹们病的病了,去的去了,只剩咱们两个,颇为无趣。”唐贵妃喝了一口茶,低声叹道。

如蝶听了,便知道她是在讲玉萱和董佩芳——皇上查出真正杀了德妃和小公主的元凶是林玉萱,赐了斩首。而董佩芳则与“身子不适”的太后,一齐迁入了冷宫居住,派了人把守着,没有圣旨一概不许出入,放下话来:“若有谁敢进去探望,只许进,不许出,便在里面陪她们一辈子罢了!”

更是册封了沈若水为贵妃——宫中人皆以为这次沈若水是飞上枝头,要大富大贵了,皇上宠她宠得不顾朝廷大臣的呼声,连太后都敢得罪了,那还有什么事不会依着她?却没想到,自那日册封之后,皇上并没有赐予她贵妃的宫殿,更是再没踏进绵忆殿一步,而是吩咐了内侍监按规矩排了侍寝的名单下来,每日临幸。

好奇之余宫中人也免不了打听,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多久就有人打探了出来,原来沈贵妃那日在监牢之中被太后毁了容,不仅花容月貌已成往事,因知道自己被毁容激动过度,连一把银铃般的嗓子也哑了,看惯宫中绝色皇上又怎么能和一个丑八怪同床共枕,行夫妻之事?

心中不免解恨。

沈若水,你也有这样一天。即使机关算尽,你害得我如此凄凉,又能换得来什么呢?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而我,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娘娘是在想念几位姐姐了罢?这何姐姐也真是的,自从那事之后便称病躲着不敢出来,李姐姐怕也是被吓坏了……真是没胆子的!”如蝶不屑地,“那沈若水如今已是垂死的猫,皇上都不愿意再多瞧她一眼。失去了皇上宠爱的女人,又能把她们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她们怎么样,只求你们不要把我怎样了也便是了。”若水冷冷地,声音晦涩,一双眼睛从纱布里紧盯着唐贵妃。

这便是害死苏素的人,她说过,要为苏素报仇的。

两人闻声心中一惊,虽早知道沈若水的嗓子坏了,倒没想到有这么难听!

“哟!妹妹!”唐贵妃急忙喊身边的侍女们,“还不快给沈……贵妃看座!”说着笑着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你看本宫都给忘了,如今妹妹你可是贵妃,和本宫一个位品的!”

倒是沈如蝶还是一脸冷然,不肯起身相迎。

若水缓缓走近,笑着对如蝶道:“姐姐,好久不见了。”

如蝶冷哼一声,并不看若水:“这是什么人,凭空要来认亲戚。若是沈如蝶有一个贵妃妹妹,到不至于今日还是个小小的才人了。”

若水心中倒无惊讶,早知道如蝶对她会是这个态度了。

“怎么,不请本宫坐下吗?”她依然微笑着,喉咙发出嘶嘶的干哑声。

如蝶也不拿正眼瞧她,只是冷冷地嘲讽道:“沈贵妃真是好大的勇气,如今这把嗓子,还敢出来见人。”

若水心中隐隐升起怒意,紧紧地盯住了如蝶。

如蝶却以为她是怕了,羞了,心中更加得意,越发地得意忘形起来,对着唐贵妃讲道:“难怪皇上一个月都没有临幸绵忆殿了,原来是这破落嗓子……”

绿萝闻言脸色忽地变白,气恼地扬眉,正要上前,却被若水拦住。

“既然沈才人不认我这么一个妹妹,那今日我们的关系就是贵妃与才人。”语气忽地严厉起来,显得更加晦涩,如同许久未开的门忽地被推开一般,“沈才人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宫竟然敢不参拜!”转身对绿萝道,“新才人不懂宫中规矩,绿萝,你去教教她罢。”

绿萝这下倒犹豫了:“娘娘,我们还是别……”

“还不快去!”若水微微发恼,目光凶狠了几分。

绿萝急忙走过去,一手拉了如蝶起来,还未待她挣扎,便往她膝盖后轻轻一脚,如蝶站得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敢——”如蝶气恼地抬头盯住若水。

“我为什么不敢。”若水款款地在她的位置上坐下,顺手捏起一枚果子放入嘴中,酸酸的滋味瞬间满溢,“本宫是贵妃,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就连唐贵妃娘娘,如今一个位品上,也得对本宫礼让三分,你说是么,唐姐姐?”说着眼角便瞄向一边的唐贵妃。

唐贵妃倒是一脸淡然,嫣然一笑便走过来,拉了若水的手道:“妹妹这是什么话,真是见外了。”

若水只是笑着,心中却是冷然。一股难言的厌恶涌上心头,不禁想起苏素惨死时的样子。

绿萝便放开如蝶,站到了她的身后。

如蝶忽地站起,眼中是难掩的怒火:“沈若水,你还在这得意什么?不过是个失了宠的贵妃!在这宫里,失宠的皇后都和侍女没什么两样……”

话音未落,便是“啪”的一声。

“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本宫如此大声?”若水怒道,一边对绿萝讲,“你可看见了,以后再敢有人这样放肆,便照样给我狠狠的打!”绿萝一脸焦急无奈,却也只能低声地应了。

“沈才人!”那便唐贵妃也喊道,“莫要在贵妃娘娘前放肆!”心中却是不屑。

连身后有势力支持的董贵妃,因为不得宠对自己也要礼让三分,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失宠的贵妃,就以为会高人一等了吗?沈若水,我原想不到你是这样肤浅的人。也好,我看你还能闹出什么花样了,最好让皇上也将你打入冷宫,一了百了!

却不注意,沈如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下若水遮着脸的那块纱布。

那梨色的纱巾随风飘了,如同一朵硕大的梨花,在春日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彩。

周围是一阵低低的惊呼,惊诧于她们曾经见过的那张绝美容颜如今已被那伤疤破坏殆尽,而沈如蝶却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沈若水,就凭你这张脸,就你这样的嗓子,你要与我争宠吗?你还想在这宫中争得一席之地?”

若水在急得拿手捂住了左脸,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果然,还是不能平静地接受她们的眼光,她们的嘲笑。心里如同有刀子在割一般,痛得无以复加。

如蝶变本加厉,走进几步到她的面前,硬是伸手去要掰开她的手,露出那丑陋的疤痕在众目睽睽之下:“沈若水,你不就是凭了这张长得酷似德馨公主的脸才得的宠吗?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你不过是别的女人的一个影子!”她越说越兴奋,那眼眸中闪耀着胜利的光芒,“如今,你这张脸毁了,你还有什么资本在这后宫之中争斗!”

“沈才人!”绿萝急得连忙上前去,一把推开如蝶,“沈才人,你敢在贵妃娘娘面前放肆!”可怜的主子,为何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心中亦是酸楚,绿萝也不禁泪流满面。

如蝶不怒反笑:“哈,倒真是主仆情深呢。贵妃?你就等着将来和你们家主子一起守在冷宫寂寥终身吧!哈——”

唐贵妃没有说话,可那眼中,却也是满满的快意和同情。

沈若水,我真的是没想到你如今会是这样的下场,简直比柳瑶还要悲惨。那个德馨公主看来真不是什么善辈,招惹了的一个都没好下场。

忽然一声尖叫:“皇上驾到——”整个园子忽然安静下来。

若水一惊,急忙背过身去。

比起她们的眼光和嘲笑,她更不能面对的,是他。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沈如蝶惴惴不安地看着皇帝,吃不准皇帝是什么心思,不敢妄动。唐贵妃倒是一脸淡然的笑,反正刚刚的唇枪舌战她并没有份参加,皇上怎么也怪不到她的头上。而绿萝心中则是紧张的紧。

主子也真是的,明知如今是这样一个状况,还要出来招惹是非,这是何苦呢!

连锦年只看着若水。

她背着身子,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是那小小的无助的背影,却让他心疼,如同被撕裂般的疼。

一时间,也只能无语。

“皇上……”见连锦年不说话,如蝶展开甜甜的笑靥迎上去,“您怎么来了。”

声音甜腻,若水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发凉。

她看不见连锦年的表情,心中却禁不住猜测。

是宠溺,是疼爱,还是……

心一阵抽紧,手不禁揪住了手中的锦帕。

连锦年给她一个微笑,手却轻轻地不露痕迹地将她从身边推开,盯着若水的背影,开口却是冰冷:“你不好好地在绵忆殿里呆着,出来做什么?”

仿佛一记猛锤,身子竟有些踉跄。

绿萝急忙上前,扶住虚弱地摇晃着的若水,却心疼得留下一滴晶莹的泪。

仿佛听到什么大好的消息一般,如蝶的脸上是灿若莲花的笑容,她款款几步走近若水,娇笑着:“妹妹,皇上问你话呢,还不快些作答,免得失了礼数。”呵,沈若水,你看到了吧?如今就凭你这张丑八怪的脸,你还想和我斗吗?

若水缓缓侧过脸,表情倔强:“怎么,姐姐如今肯认我这个妹妹了吗?方才不是还说本宫是乱认亲戚吗?”

如蝶心中暗骂,脸上却不露痕迹,亲热地挽住她:“哎!妹妹你这是闹哪门子别扭,姐姐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却趁她一个不注意,一双手狠狠使劲,硬把她拽过身子来,露出那左半边丑陋的脸在众人眼前。

“呵——”跟着连锦年来的一班侍女太监无不吓得尖叫,却也不敢大声惊驾,只憋在喉咙里变成了古怪的咕噜声,却更加刺耳。

连锦年亦脸色大变,忽地别开了身子,不愿再去看她。

心,一点一滴的凉下去。

嘴角绽放一个凄美的笑,恍惚如初春的阳光,洒在未融的残雪之上。

连锦年,你果然是嫌弃我这张丑陋的脸了,你连看它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连锦年,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不受任何人欺负的吗?

当时情景犹在,却已是物是人非吗?

一滴泪滑下,她固执地推开如蝶抓住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至他的面前,望着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心中疼痛的无以复加,却还是强忍着,低声问道:“皇上……不看一眼臣妾吗?”

干哑的声音刺激着耳膜,连锦年不禁浑身一颤,手指握紧,指关节处隐隐地发青。

却是半日无语。

暖风吹过,带走她脸上的泪,一阵阵的发凉。

良久,就在那泪水要干的时候,连锦年才回身吩咐道:“侯德宝,送沈贵妃回绵忆殿。传朕旨意,明日起沈贵妃迁至梨香宫啼春殿居住。”

声音不大,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到了。

唐贵妃的嘴角终于露出满意的笑。

沈若水,我的孩子没能拉你下马,如今托了太后的福,你终于不再是我的对手了。

虽说梨香宫啼春殿地位堪比清水宫长福宫,可是谁都知道,如今宫中稍得宠些的,都是清水宫的人,而那梨香宫自从柳瑶之后,实际上与冷宫无异。

若水只是笑着,看着连锦年。

那眼里的温柔,那么深,那么浓,连侯德宝看了,心中都有丝丝不忍。

“皇上……其实沈贵妃住这绵忆殿……”他小心翼翼地,却被连锦年的吼声打断。

“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朕的旨意品头论足了?还不给朕传旨去!”连锦年恼怒地,“是不是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做,要朕换个总管?”

侯德宝唬得急忙诺诺地下去了。

心中却有一丝异样。

时候万岁爷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的,原以为他心里真有这沈贵妃,可没想到如今又……

莫不是真的只爱她那副皮囊罢了?

可若真的如此,这段日子以来每每在无人的时候,万岁爷脸上那恍惚的神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蝶在一边,心中乐开了花,在连锦年面前却只能强忍住,继续扮演她好姐姐的角色。

“妹妹……”她的声音中是深深的疼惜,“你可不要这样,吓坏了姐姐……”她担忧地扶住若水,一边焦急地冲连锦年道,“皇上,你看妹妹她……”一双娥眉紧蹙,胜似西子捧心,娇艳无比。

连锦年直匆匆地瞄了一眼,便迫不及待地转开视线,落到如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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