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点了点头,咋啦?!这就是大事!天大的事!
不害臊的东西,亏你说得出口!丫丫骂道。
对,为那事儿,不值当!泉灵说。
卿卿挨了骂,收敛了些浪劲儿,老老实实地说:你们行,俺真不行。俺三天不做那事,心里就痒痒;五天不做,下边就火急火燎的;如今,都俩月了,要不是俺……俺真要疯了。
要不是你什么?张婶立刻问,脸上充满好奇和警觉。
没啥没啥。卿卿说。来吧来吧,打牌,还是俺和丫丫一头。
来,打牌。丫丫说。
打牌的时候,卿卿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婶子,俺叔真的还行?
行。张婶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俺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敢动你叔的心思,俺把你*给你剜下来!信不?
信,信。哪敢呀!卿卿说罢,丢给丫丫和泉灵一个眼色,笑了。
丫丫和泉灵也都会意一笑。她们知道,张婶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她跟她男人去县医院看病的那次,被丫丫撞见过。当时,在县医院看男科病的地方,丫丫瞧见了张婶,张婶没瞧见丫丫。怕双方尴尬,丫丫没和张婶照面,而是等张婶他们看过大夫,走了,自己才走进那间诊室。
这男人呀,也真是的!张婶一面抓牌一面说,太流氓了不放心,一点儿不流氓了,又不像个全科人儿了!
几个小媳妇都笑了。
俺怀疑,是村里的水出了问题。丫丫说。
张婶和泉灵的目光落在丫丫脸上。
村西边挨化工厂的地方,老有一股水渗进地里,俺疑心是……
狗屁!跟水有啥关系?卿卿说。一村子人哩,要是水有毒,男人不行,女人还不倒霉呀?!再说了,男人也不是都不行,人家张婶家的……卿卿冲着丫丫朝张婶努了努嘴儿。丫丫又笑了。
张婶有点儿不好意思,兀自说,就是、就是,俺男人还行,还真行。
众人继续打牌。
过了一阵子,张婶说:婶子是过来人,俺跟你们说个秘密,两口子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不新鲜了,不新鲜了就不行了,不行了就可能外边找腥吃,吃了腥再回家,又行了,恁硬恁硬的。男人都这个德行!
说得三个人目瞪口呆。泉灵不解地瞅着张婶。丫丫抓牌的手也在空气里停住了。
啥意思?卿卿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婶,不新鲜就不行啦?!是不是?是不是这个意思?
泉灵和丫丫也期待地瞅着张婶。
张婶很官样地点了点头。那可不!没意思了,不新鲜了,男人就不行了。这种事常见!
嗨,好婶子,你倒早说呀!俺们几个换换男人,不就行啦?!卿卿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嚷嚷道,然后转向另外两人,丫丫泉灵,你们同意不?
你!泉灵脸红了。
个死丫头!丫丫骂道。
没想到卿卿一不做二不休,满脸狐媚地说,俺跟栓柱,丫丫跟泉灵家的,泉灵跟俺家里的。泉灵你要是把俺那个孬种给治好了,俺给你烧高香!还送给你白使半年!
你胡说!泉灵伸手打了卿卿一下。卿卿嘿嘿地笑了。
张婶说:泉灵把你家里的治好,你再跟人家栓柱腻歪上,不松手,你成武则天了,美得你!
那也没啥大不了!俺就当一回武则天,把你们的男人都召过来。
丫丫立刻扑向卿卿,捅她的胳肢窝,让你能,让你骚!泉灵,还等什么?!泉灵立刻也扑过来,两个人一起治起卿卿来。怕痒痒的卿卿立刻大笑,为了躲开四只手而不得不连续地扭动腰肢,跟一条小花蛇似的。
一旁的张婶瞧到这种情形,也不甘寂寞,酸溜溜道:德行,就你这小身板儿,俺男人不把你弄散了架才怪哩!顺手捋了把卿卿的奶子,那奶子在手里很占地方,又大又挺,比自个儿的鼓溜好多,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手上立刻加了力气,使劲,再使劲,恨不能把那年轻的奶子捏老些捏瘪些。这边,卿卿却不笑了,呻唤道:谁碰俺奶子了,恁舒服哩!
8
这天天气真好。天空恁蓝,蓝得让人心里敞亮。云也白得妥帖,让人觉得自由自在的。没事情做。一村子人好像都没事情做。
确实是没事情做。庄稼人一收完秋,就像学生考完了试,没事了,放假了。放个长长的寒假或暑假。庄稼人没有暑假,只有寒假,格外长的寒假。一猫就是冬仨月。说是冬仨月,也不准确,其实是四个月。从十一月到来年二月。好大一个寒假。让上班的人都流口水。轻闲死了。自在死了。
晚秋是大寒假的前奏,或者序曲,还没有真正地进入冬仨月。好像是乡村电影正片前的加片,白饶的,不算数的。
往年的这个时候,男人们可是要大大地放松了。队里打牌,街上下棋,随时随地地说些荤话,甭提多舒坦了,甭提多自在了。今年不行了。许多男人不到街上下棋了,也不去大队了。说大队也不准确,其实是村委会,但是村人惜恋着生产队的时光,嘴上总不愿改口。大多窝在家里发呆,喝闷酒,或者瞧电视,瞧得也心不在焉。
男人的命根子不行了,还咋有精神?
所有这些,细心的丫丫都瞧见了。她心明眼亮。全村82口人,除了45个老人和孩子,就是他们19个男的、18个女的了。19个男人里头村长是单,另外18男18女就成双成对了。包括丫丫和栓柱。包括泉灵和石头。包括卿卿和双锁。也包括张婶和她的男人。除了村长,其他17个男人都不行了。张婶的男人行,假的。那是张婶自个儿说的。不作数的。其他男人都不行了。这个已经得到验证。年轻的姐妹们在丫丫的哄劝下,都招了,也顾不得害臊了。她们知道这是件不能到处嘞嘞的丑事,但又都觉得这是件大事,是件关系全村人生活的大事。夜里跟男人干不干那件事并不重要,最怕的是,如果真像丫丫说的,村子里的水要是有了毒,那害得可不单是自己的男人,还有老人和孩子哩。要是娃儿们出了问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比身子难受点儿的罪过可大了去了。
这些天,村里许多媳妇都听过丫丫的说道,都有些信了。
但是男人们不理这茬儿。老娘们,整天没事干,又没男人弄着,就吃饱了撑的,浑身痒痒地到外面浪疯去了,就胡说八道了。
说服不了别人,丫丫拿栓柱下手。头天夜里,丫丫已经说服了丈夫,答应跟他去苇子沟转一遭。
苇子沟有一处塘坝,是三十多年前学大寨时修的,用于浇灌附近的庄稼地。塘坝里的水,旱年少涝年多,没个准数。前几年连续大旱,里面的水少得可怜,没人指望它。今年还好些。塘坝东边坡下是栓柱的旱烟地,水都渗到那里边去了。
在塘坝处的西面,丫丫指着一根红薯粗的聚酯管子说,你瞧,就是这个,这管子就是化工厂那边伸过来的。
栓柱瞅了瞅管子,又瞅了瞅女人,说,水挺清呀,不像有污染。再说了,村里人也没喝这水呀!栓柱蹲下身,伸手从管子口接了一捧水,低下头要喝时,被丫丫打掉了。
别喝!这水咋能喝?丫丫满脸惊惧。
这水清亮亮的,咋不能喝?栓柱反问。
不能喝就是不能喝!水太清了连鱼都活不成,何况人哩。
胡说。鱼是从水里吃东西,人又不靠水里的养料过活。栓柱振振有词道,真是吃饱了撑的!然后两手拄在管子旁的硬土上,往前探了探身子,撅着屁股,鼻子凑到管子出水口的地方,嘶嘶地闻了几下,然后站起来,冲着丫丫吼道:
这水啥怪味儿都没有,又那么清,能有啥问题?!别癔症了!
丫丫不满道:你才撒癔症哩!
栓柱突然就烦了,恼了:俺瞅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天不弄下地掰瓜,老子还是那句话,你要浪得受不了,找野汉子去!
说罢,栓柱“嗖”地站起身,扭头走了。
丫丫也恼了,猫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使劲儿地扔进了塘坝里。
9
傍晚,王家湾前街巷口处,村长老魁从一辆黑色轿车上钻出来,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老魁跟车里的人挥了挥手,等车子离开了,才转身朝家里走去。老魁的脸微微泛红,眼睛炯炯,一根牙签还叼在嘴上。他身材高大,腰板挺直,虽然快五十岁了,但是没有一点驼背的意思。老魁的手上提着一个食品袋子,里面是两条香烟。袋子随着老魁的步伐微微晃动。
经过泉灵家门口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两个人,张婶和卿卿。卿卿喊了声“村长”,老魁答应着,问她们干啥去。卿卿说去泉灵家打牌。老魁迟疑了一下,用领导调研的口气问:听说村里好些个男人……都不行了,真的么?张婶白了他一眼,拿眼睛往泉灵家的院子里面瞟,脸上是一副不屑的意思。卿卿说:是的,都好几个月了。那语气里分明是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的意思了。老魁说:哎哟,俺的俊卿卿哩,这咋行呢,这关系到你们妇女同志的幸福哩,这可是个大事哩!俺村长不能不管呀!上回你说房场的事情……老魁炯炯的眼睛里眯出一缕贼光,无所顾忌地扫过卿卿的胸脯、脖子和脸颊。卿卿太懂得这样的目光了,当即身上就酥了,村长,俺家双锁说了,你给俺批块房场,俺们请你吃饭。老魁笑了笑,说,吃不吃饭倒没啥……俺们研究研究,抽空你找俺一趟。卿卿立刻拍手道,行、行,太好了,太好了。然后就蹦了一下。卿卿有个习惯,只要一高兴就蹦。此刻就蹦了一下。又蹦了一下。还要说啥的时候,被张婶拽了下衣襟,催促道:别嘞嘞了,快去打牌。卿卿只好恋恋不舍地跟着走,经过老魁身边后,还扭着头嗲声嗲气地说:村长,明儿个俺就找你去!
10
老魁进院的时候咳嗽了一声,屋子里立刻传出一声清脆的叫喊——爷爷!
孩子们也刚吃过晚饭。儿子坐在沙发上瞧电视。儿媳正在灶台上刷碗。小孙子在炕上逗猫。爹回啦。儿媳跟他打了个招呼。老魁嘴上答应着就进了屋,儿子往他这边瞟了一眼,没说话,扭过头又去瞧电视了。个兔崽子!老魁心里骂了一句。骂归骂,嘴上却说,有两条烟,给你一条抽。说罢拿出一条,扔到儿子旁边的茶几上。儿子瞟了眼香烟,爱答不理地说了声“抽不惯”,然后眼睛又去找电视了。
小兔崽子!老魁又暗骂了一句。
受罪鬼的命!老魁心里说。儿子跟村里那些老爷们儿一样,总喜欢抽栓柱的那种旱烟,没出息,一帮穷鬼!
村长转而去逗孙子了。给孙子当孙子,老魁可是心甘情愿的。当爷爷的人,从心眼里乐意让孙子作威作福。老魁总想,过几十年,俺没了,孙子还在!孙子就是自个儿呀。对孙子好就是对自个儿好呀。
11
夜里起风了,村里的狗叫个不停。
栓柱躺在炕上,心里像爬着一只蚂蚁,烦极了。刚才,女人又凑过来了,说是和自个儿说说话儿。倒也说了一些,还好几次提到了卿卿。以前可不是这样,女人不提卿卿,栓柱也从来不敢在女人面前提卿卿。前两年,有一次他学了电视上的词,夸了两句卿卿“性感”,丫丫就好几天没理他。从此栓柱再也不敢了。今天是咋地啦,倒是丫丫自个儿提起来了,还说卿卿打牌的时候爱笑,一笑奶子就上下乱颤,像个小皮球似的。栓柱挺纳闷,有一点想接话儿的意思,终还是没敢。后来,丫丫又说起了张婶,说起了张婶说过的话,夫妻久了不新鲜之类的话。栓柱懵懵懂懂,不知道女人要说什么。说就说吧,总比闷着强,总能解解麻烦。自从那玩意不行了,栓柱还落下一个失眠的毛病,睡不着觉。就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就越睡不着觉。越睡不着觉就越烦。有一次干脆穿上衣服到街上溜达去了,手上夹着烟卷儿,火亮在深更半夜里忽明忽灭的,鬼火似的。
丫丫跟栓柱说了好多话,有些栓柱注意听了,有些没注意听。这些天他总是不能集中精力。说卿卿的那些都听见了,什么乱颤的奶子,什么说话时的浪劲儿,什么换男人。狗日的卿卿,栓柱心里头说,真是个浪货,还敢换男人!
后来,说累了,丫丫就不说了。丫丫钻到栓柱的怀里。黑暗中栓柱哆嗦了一下。瞅把你吓的,俺又不是老虎。丫丫嘟哝着,俺是你的女人,你欢喜的女人,性感的女人。说罢,丫丫就亲栓柱,亲他的嘴,亲他的脖颈,亲他的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栓柱有那么一点感动。终于,栓柱出声音了,呻吟了,舒服了。很舒服了。很想干点什么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卿卿,就突然有了一点儿感觉,也不顾廉耻了,就继续想了下去,卿卿的脸,卿卿的奶子……有了,就要有了,栓柱“嗖”地翻转身,蹿到女人的身上。丫丫被压在身下的瞬间,眼前一片光亮,她觉得她希念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但是,没有。栓柱不行。还是不行。栓柱鼓捣了两下没成,又鼓捣了两下,还是没成。只一瞬间,这个男人立刻焦躁了,狂怒了,咆哮了。他“啊”地大叫一声,跳下炕,光着身子向屋外跑去。
院子里,栓柱站在地上,身体微微下蹲,两手攥拳,腰身后弯,仰天长啸——老天爷,俺日你祖宗!!!
栓柱在月光中瞧见了窗台上的树剪,他立刻眼睛一亮。他知道自个该干点什么了。他咬了咬牙。他朝窗台走去。他把树剪牢牢地握在手里。树剪是夏天新买的,开刃相当地锋利,给院里的苹果树剪枝时效果恁好,“嚓”地一下,一根大拇哥粗的树枝就能分成两段。此时,树剪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栓柱把树剪打开,两片锋刃立刻张开了。张开的双刃冲着栓柱的下边就去了。果断得很。决绝得很。栓柱左手揪住阳物的龟头,拉长,捋直,然后把树剪的虎口对了上去。要做干净。一点儿废物都不留。要从根上铰断。这样想着,他再次低头瞧了瞧,检查了一下,没问题了,可以了,手上一用力——“咔”,树剪就合上了。栓柱牙都没咬一下。起初都没觉得疼。三秒种后,栓柱“啊”、“啊”地惨叫起来,叫声在王家湾的夜空里十分地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