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革命
人类历史上经历了很多次技术革命,从农业革命、工业革命到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信息技术革命。那么,下一波技术革命会是什么呢?扎克·林奇认为,第四次技术革命会是神经技术带来的革命。神经技术能够帮助我们理解人类的大脑和神经系统所产生的影响力。
神经技术可以体现为简单的设备,体现为药物,也可以体现为脑成像系统,等等。所有这些技术最终会改变我们的日常生活,改变人与人互动的方式,也会影响到包括市场营销、艺术、娱乐、金融在内的各个行业,影响到人类的战争,甚至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意义。
扎克·林奇剖析说,人类历史上的四次技术革命,每一次都建立在前一次的基础之上。
因为有了农业革命,所以我们才能填饱肚子,有足够的盈余,才能获得时间的解放。这催生了劳动分工,而后人类才有效率和知识去创造诸如蒸汽机、电力、飞机和摩天大楼等,这才有了工业革命。工业革命的创造随后又为信息技术的崛起及其对社会产生的深远影响奠定了基础,这才有了信息革命。
同样,信息革命催生的微芯片、互联网和移动通信也为神经技术的崛起铺平了道路。如果没有拥有超强处理能力的微芯片,没有理解、分析大量数据的能力,就不可能会有脑成像技术。因此,神经技术革命同样建立在先前革命的基础之上。
但与前三次技术革命不同,神经技术革命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力非常大,这是因为我们正在触及前面几次技术革命都没有深层次触及的课题,即人的大脑、情感和认知等。我们对此有多少了解?是什么使我们成为人类?当我们弄明白这些事,当我们开始有能力对这些事情产生影响,不管是从个人层面,或者从更广阔的组织机构层面,都将改变我们工作、生活及娱乐的方式。
扎克·林奇把神经技术革命的意义和哥白尼革命、达尔文革命相比拟。哥白尼革命让人认清了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改变了人类对自己在宇宙中如何存在的认识。达尔文的进化论则改变了人类在这个世界和在更大的宇宙范围内对自己的认识。因此,扎克·林奇认为,神经技术革命也会带来全新的观念,让我们认清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这是一场真正影响到“我们是谁”的革命。
在扎克·林奇看来,神经技术革命开始于2010年,将会持续到2060年,所以我们仍是处在真空管时代。
跨界影响
神经技术的影响深远而广阔。神经技术之所以能成就第四次革命,就是因为它的影响不是在单点发生,而是渗透进每一个方面,发生跨界的营销,从市场营销到艺术、娱乐、金融、宗教、经济、战争,以及其他关于人类精神的一切方面。人类社会的每个层面都会受到先进的脑科学的影响,这就是神经技术何以如此特别的原因。
医疗
在过去30年的发展中,神经技术被用于治疗全球20亿患有脑部疾病和神经疾病的患者。这是神经技术产业的基础,也标示了神经技术的地位。仅仅2012年,就有12亿美元投入到神经技术产业的创业、药物研发、医疗设备和针对大脑及神经系统的诊治中来。在全球,有超过600家公司正在研发针对大脑和神经系统疾病,比如酒鬼、瘾君子、拖拉病等的治疗方案。这是一个价值1600亿美元的大市场。
法律
在美国,神经生物学已经深刻地影响了法院体系以及审判体系。超过1000例法庭案例显示,神经科学是庭审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基本面。
在某种意义上讲,我们首先要尽力回答的问题是:“是我的大脑让我这么做的吗?”也就是说,那些脑部萎缩的人,不管是因为脑内有肿瘤还是有瘾症,在审判时应不应该得到宽大处理?因为实际上他们是因为大脑神经受到了生理性影响才犯下了罪行。这是短期内神经学所取得的一个进展。
同时,在此领域,神经技术另一个进展方向是真话辨别,即测谎系统。在人们做陈述时,通过大脑波纹检测技术以及核磁共振成像技术(FMRI),扫描他们的大脑。现在已经有伦理学家对这些技术的影响展开讨论,他们认为这些技术会让社会更加开放。
在扎克·林奇看来,神经技术对人类社会最重要的影响发生在认知自由领域,也就是大脑隐私领域。在21世纪,大脑隐私权会是基本的公民权利。我能不能保护自己的思想不受政府、公司机构或者其他人的入侵?我的隐私和思想又如何在其中找到一席之地?对这些问题,每个国家、每个社会都会有不同的答案。
游戏及娱乐
神经游戏是神经娱乐业的一个具体分支,即将神经科学融合进具体的电子游戏中。
神经游戏致力于实现思维和身体在游戏中的合二为一,致力于将游戏者的整个神经系统融入游戏体验之中,也就是所谓的浸入式体验。
神经技术创造了很多全新的输入方式,例如眼球追踪技术、面部识别技术、情感分析以及神经传感技术等。同样也创造了很多输出方式,未来游戏的输出不再只是一个小屏幕或是电视机,在未来我们将看到虚拟现实或者增强现实。其实,这些事情如今正在一步步实现。
但扎克·林奇认为,神经游戏技术最关键的地方还不在于实现了输入、输出方式的多样化,更重要的关键在于——汇聚。神经游戏汇聚了所有技术,不仅仅是神经传感脑电图头戴,不仅仅是虚拟现实眼镜,也不仅仅是能将游戏中的气味带进现实的气味活化剂,而是将这些全部汇聚起来,变成一个浸入式的体验,使玩家仿佛亲身沉浸在游戏之中。扎克·林奇不无激动地表示,这是一个非常有力的工具,也是一道大门,我们从中可以窥探神经技术革命的全景。
显而易见,神经游戏技术将会成为人们感兴趣的领域,人们将在此领域测试出许多新型应用。一些公司正在研发训练大脑的应用程序,帮助人们训练认知能力。还有一系列情感软件,可以帮助那些患有外伤性脑损伤,或是创伤性应激障碍的人。这些技术可以帮助训练人的大脑,影响人类健康。扎克·林奇认为,现在需要市场的推动以及产业内部的联合,这样才能研发出新游戏,吸引大众,帮助大众,并将这种技术带进我们的日常生活。
2014年,Facebook以2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虚拟现实技术厂商Oculus VR,一时让业界倍加关注虚拟现实游戏的发展。从游戏开始,这也许是大众开始使用神经技术的好通道。
但不要以为神经技术只是停留在游戏层面。在拍摄《互联网时代》时,我就推荐摄制组拍摄了明尼苏达大学的在神经技术上取得的成果,这项成果让人们可以通过颅电刺激,学习用意念去控制飞行器。
金融
神经金融学是一个新兴的研发领域,在这个领域正在发生一些有趣的事,包括使用脑电图技术和脑成像系统了解金融家如何做出决策,以及了解这些决策与之前的行为有何相关,与决策的收益性有何相关等。
在现实中,我们经常会过高估计某件事情带给我们的好处,例如,高估一项金融交易带给我们的利润。当一个个体交易员开始做决策、做交易的时候,神经软件可以发挥作用,神经回馈设备可以帮助他们降低预估偏差所带来的风险。
人是非理性的,并非如古典经济学所认为的那样理性,人的决策受到太多理性之外的因素的干扰(见本书罗伯特·希勒篇),而神经技术可以在这个方向大有作为。
因此,我们可以使用神经应用软件,来帮助这些交易商训练大脑,帮助他们变得更加实际,知道哪些交易应该参与,哪些交易不应该参与。许多神经技术正在帮助提高交易的精准度。这些技术不仅会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我们做出决策的机制,还能够切实让大脑做出更好的决策,这将激发华尔街以及全球金融资本市场的兴趣。
营销
神经营销学已经改变我们的生活。一些公司已经开始利用神经营销技术,即用脑成像和脑电图系统来了解商业广告如何影响那些看广告人的大脑。世界上有超过70家公司专注于利用这种神经市场营销技术来做营销。但神经营销学刚刚开始,我们还需要借助这些技术去理解人们做决策的方式,以及彼此影响的方式,任重而道远。可以想象的是,一旦神经营销学真的成熟,营销就真的变成“洗脑”了!
扎克·林奇对神经技术的发展做了诸多的展望,他甚至提出了“神经竞争力”的概念,就如今天我们使用信息技术在全球范围内更有效地竞争一样,将来的商业世界也会利用神经技术在个人、公司以及国家层面展开竞争。神经技术的应用形式会很多样化,可能是利用药物提高注意力,或者帮助人们获得更高效的睡眠以保证第二天的状态,也可能是利用经颅磁刺激技术将人的大脑置于脑电波中,让人更加专注、更快速地学习。也许这些技术只能为一小部分人使用,但恰恰就是这小部分人改写了世界商业竞争的基础。
虽然扎克·林奇自己也不肯定这样的改变会从哪里开始,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神经技术一定会给整个世界带来改变,改变我们看待问题、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解决诸如我们是谁、我们如何做出决策等核心问题。神经技术能真正帮我们去成为理想中的自己,而不再是一如既往不变的自我。
但无论在哪个领域发生影响,神经技术的应用都面临共同的伦理挑战,比如在营销领域,如果营销真的变成洗脑,是不是道德,是不是有悖伦理,都值得商榷。
人机共生,协同进化
扎克·林奇很欣赏凯文·凯利的观点,他认为凯文·凯利是用跨学科、跨历史的视角审视变革的发生。
人是符号的动物,无论是生物进化还是信息进化,在扎克·林奇眼里都可以被视为广泛意义上的信息进化。人类和机器正在开始协同进化,正逐渐融为一体,他甚至认为,未来可以将神经芯片植入我们的大脑,这会让我们直接实时获取信息。这就是为什么发展大脑隐私和自由将会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
扎克·林奇放眼展望,在2030年、2040年神经技术高度发达时,神经技术会向着深刻影响人类社会的方向发展,他称之为“同理心翻译”或是“情绪翻译”。比之互联网时代,咨询和信息的自由交流将更进一步,通过情绪翻译,人们能够了解彼此的情感,能够产生共同的感受,我想这将会对我们看待彼此的方式、对我们一起工作的方式、相互合作的方式,产生深远的影响。
人类对同理心的传递需求由来已久,只是之前我们可以通过许多外化的符号,例如语言、文字、神态等来传递同理心。而一旦如扎克·林奇所描绘的,神经革命让未来的互联网不再需要人机接口,而实现人与人直接的情感甚至是思维的互联,这将会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扎克·林奇相信,人类能够使用神经技术,使用情绪翻译机和同理心翻译系统来改善人类社会,让人们更加和睦相处,给世界带来和平。
今天,通过互联网,我们能够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即时的沟通和知识交流,但是我们无法了解彼此的情绪状态,无法了解我们内心真正的感受。而神经技术终会带来这样的互联网变革,它让我们成为我们理想中的自己,而不受太多的约束;它影响我们的日常行为,影响我们相互交流的方式,让我们了解彼此的情感,产生共同的感受;它将所有技术网络连接起来,真正帮助我们理解,我们是谁,我们身在何处。
人类历史向来是开放式的。我们可以用技术带来繁荣,但技术同样也可以带来负面的问题。例如,汽车的诞生一方面使人们的出行更加便利,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很多车祸,给人们带来了痛苦。神经技术能帮助我们成就自我,同样也可能侵犯我们的隐私、自由等,伦理问题对神经技术的应用而言始终是一个很核心的问题。
善恶从此有定论?
下一波革命会发生在什么领域?有意思的是,在我与如此多互联网巨擘的论道过程中,不少人都提到了生物领域,当然,扎克·林奇更加明确地提出,是神经技术领域。
从哲学的维度看,神经技术革命意义非凡:原来的技术革命多在延伸肢体,而神经技术革命却在延伸大脑;原来的技术革命只是改变客体,而神经技术革命却在改变主体。一旦我们连接的形式不再仅仅限于外在的符号,而是实现人与人神经网络的互联的话,产生的影响会非同凡响。其实从人的神经系统本身来看,它呈现的也是网络的形态。因此,神经技术革命一旦真的成熟起来,会对我们这个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
这种改变诚如扎克·林奇所言,神经技术革命让人们成为理想中的自己,这固然是好的影响。但我们也不容忽视,神经技术革命同样带来了很多挑战,例如侵犯隐私、侵犯自由。一旦别人能入侵我们的大脑,所造成的后果要比侵入我们的电脑要严重得多。试想,如果真有类似电脑病毒一样的“神经病毒”扩散,由此让很多大脑“瘫痪”掉的话,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