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兰君薇包扎伤口的时候，才知道她伤得有多厉害，不但手臂上伤痕累累，一张原本倾国倾城的容颜，在除掉满满鲜血之后，也遍布着各种各样的斑驳的剑痕。
兰君薇轻轻摇头，“我早晚会将这一切都附加到陈宝如的身上。”
这笔账，她会给陈宝如算清楚的，而且一丝一毫都不能少。
楚栎轻轻叹了口气，想到陈宝如那个凶戾的女人，不由得摇了摇头，“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狠可恶的女人！”
他承认自己性格一向温润，万事都可以容忍，但是在见到陈宝如之后，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仿佛这样才能以泄心头之恨。
那个女人，真的让人恨入骨髓。
可兰君薇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浅淡的一句开口。“她倒不是世上最凶狠可恶的女人，你倘若见过我的疯狂，定然会改变这个想法。”
她和陈宝如一样，都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女人，都会为了达到最后的目的，不择手段。
这事情她不想让楚栎知道，但是却又不能隐瞒。他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个真实的自己，如果他会因为这样而背离的话，那么最好是在现在。
但是楚栎只是紧紧握住兰君薇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停顿。“我不怕你变成什么模样，反正你永远都不会伤害我。”
这句话，他说得非常笃定。而且也下定了另外的一个决心。
兰君薇怔楞地看着楚栎，仿佛他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之前对自己的躲闪和逃避，都消失殆尽了。这样炙热和坚持的模样，倒是和上一世的时候，像极了。
她永远都不知道，当昨日楚栎抱着一身是血的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眸有多么悲凉，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敢强迫自己想想，倘若这世上没有了兰君薇会变成如何模样。
他微微闭上眼睛，那简直是不敢想象。
用手撩拨了下兰君薇有些凌乱的而发，却是将一面铜镜递到了她的面前。兰君薇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被陈宝如毁得不曾模样，下意识有些躲闪。
不过这样的情愫只停留了一秒，她是一个注定要面对无数残忍的女人，如果连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忍受的话，哪有同后宫其他女人斗的资本。
但是迎接她的，不是一张面目全非的面容。而忽视了一张格外漂亮，极致魅惑的容颜。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甚至于比自己之前的模样，还要漂亮三分！
脸上的惊愕很快消失殆尽，她平静如止水地抬眼看了楚栎一眼，“这是你的杰作？”
她浅浅对楚栎笑了笑，简短开口。楚栎微微耸了耸肩膀，表明这一切的确是自己做的。“我知道你兴许不在乎自己的容颜，但是我听说鬼术中有一张是专门用来修补破损的容颜，便去请教了苏朗。这张极致媚颜也是鬼术的一部分，是他亲自给你施展的。”
兰君薇轻轻笑了笑，想到之前陈宝如的话，倒是摇了摇头，她那个时候斩钉截铁地对陈宝如说定然不会用到如此鬼术，没有想到却是如此机缘巧合。
“你以为我会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模样吗？”兰君薇缓慢开口。她没有见过自己当时一张脸上的狼狈，但是可以具体想象到，那会是多么可怕的模样。
楚栎轻轻摇了摇头，将手覆盖在她的脸上，兰君薇往后退了退，并没有太多的排斥。
她知道楚栎对她很好，也没有办法去拒绝他的好。
“我知道你不会在乎。我也不会在乎，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只会记得你最美的时候。”他说得非常认真，哪怕这只是一句情话，他也可以说得仿佛如同承诺。
兰君薇慌乱地将眼眸垂下，不敢再看向楚栎。他是喜欢上了自己吗？
可是，喜欢她兰君薇，远远不会得到幸福，相反却是苦难的开始。她想告诉楚栎要悬崖勒马，早些和自己划清界限。可是这句话太过残忍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楚栎将自己的手从兰君薇的脸上撤了下来，他一向敏感得厉害，可以从她的眼眸中读懂每一个表情。微微耸了耸肩膀，“你不用觉得难堪，你以前对我如何，现在还是可以一样对我。”
兰君薇将眼眸低下，浅浅对楚栎说了一句谢谢。
“你在这里养伤吧，脸上的伤口虽然已经修复好了，但是毕竟流了那么多的血，身上还有伤口，你暂时就在我这地方住下吧。”楚栎让兰君薇重新躺好在床上，浅淡开口。
兰君薇点了点头，自己的身子的确非常难受，就算勉为其难地起身，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走出这片庭院。但是，她又不得不担心。
天知道她在养伤的时候，诸葛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倘若知道自己在楚栎这里，只怕又会勃然大怒吧。
但是，楚栎洞察了兰君薇所有的担心和顾虑，“你放心在我这里养伤吧，诸葛靖那边，我会通知到的。他不会生气，你放心吧。”
虽然楚栎如此说，但是兰君薇心里还是非常担心，他是了解诸葛靖的，他怎么可能不会因为如此事情而动怒生气呢？
那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的男人，只要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放手。
楚栎将身子站了起来，招呼貅斯进来，让他照顾兰君薇，自己便是退出了房间。
兰君薇张了张嘴巴，她分明还有好多事情要问楚栎，但是他都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又是看了貅斯一眼，罢了，就算这畜生知道，也未必能听懂自己到底在问什么。
索性，就只能闭上了眼睛。
貅斯偏着头立在一旁，大抵是觉得无聊了，便将身子扑了下去，懒懒地躺在地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只神兽在温顺无害的时候，还是非常可爱的。
……
楚栎看了看眼前的亭台楼阁，摇了摇头，这处地方的装潢和他之前居住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不但山水布局雷同，就连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进行了效仿。
这处地方，是诸葛轻安的寝宫。若是换做平时，他定然不会跨入一步。可是今天，他竟然主动走到了这里。
这些年，他不是看不见轻安对自己的喜欢和在乎，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才最为合适，所以才故意疏远和保持距离。也一再告诉自己，除非是决定接纳他们的婚姻，否则永远都不要来打扰了她的清净。
又是长长的一声轻叹，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非得这样做，但是这样做，对轻安而言，未曾不是一种浓烈深重的伤害。
甚至于，会毁了她的一生。
在轻安宅院的门前，楚栎迟疑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进去，还是应该离开，这一站，便是一个时辰。
丫鬟和侍卫们走了一队又一队，都在不经意间看了楚栎一眼，不过最后却变成了缄默，然后继续朝前走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是宫里的生存之道，他们活在皇宫当中，就得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
“楚栎？”轻安莲步款款地走到他的身边，一样的温润简单，倒是十分相称。“你怎么到我的地方来了？”
轻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实在是太惊喜了。从来没有想过楚栎会找到自己，满满都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对他弓了弓身子，也不管他现在还是不是晋王，便同他请了安。“我们进去说吧，你找我，应该有重要的事情。”
楚栎点了点头，伴随着一声轻叹，跟着轻安进了宅院，进了正厅。瞧得轻安将一屋子的下人全数赶了出去，才是跪了下去。
轻安被楚栎这一跪，吓得不轻。连忙慌乱地将他扶了起来，“楚栎，你这是做什么？轻安可受不起。”
她当然受不起，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地喜欢楚栎，连跟他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只要被他多看一眼心里就会满足。她爱得那么卑微，怎么可能受得了楚栎的一跪呢？
但是楚栎不同意，长长地出了口气，“长公主，楚栎会要求一件非常过分的事情，也只有跪着我才能开口。我说了，你也可以不答应。”
这句话，楚栎说得极慢，他希望轻安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也不希望轻安会在以后的日子，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后悔。
他不能给轻安喜欢和深爱，但是也绝对不愿意给她以伤害。
楚栎希望轻安可以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做出选择，但是轻安却在话音落地的一瞬，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甚至于都没有经过一丝一毫的思考。
“你说，我做。”
只有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就分明表现了自己的立场。只要是楚栎的开口，只要她能够做到。就算是挖出自己的心脏，就算是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她都认了。
只要他能稍微记得自己一点的好，她就可以无怨无悔。
简单而不计较回报的喜欢，她堂堂长公主，竟然可以爱得如此卑微。仿佛又回到了牢中，回到了她亲手杀死诸葛安的时候。
为了楚栎，她连自己深爱的多年的亲弟弟都可以杀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