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锣鼓声响起，貅斯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应该逃过了一劫。果然瞧得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到了封后大典之上。楚栎和轻安今日都是盛装出行，尤其是轻安，竟然连唯有皇后出嫁时才装扮的头饰凤冠都穿戴了出来，她很清楚，今日是自己做为晋国皇后的最后一日。只要过了今天，她就不再是晋国高高在上的皇后，而将彻底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因为，很快晋国的街道巷尾，都会知道自己丢掉了后位，且还是输给了一具尸体。
却是看了身旁的楚栎一眼，因为一夜没有休息的缘故，他的眼眶深沉得厉害，但是于眼眸之中，却有挥之不去的哀愁与伤感。两人虽然站得极近，但是却距离甚远。
“你在恨朕？”楚栎低声地轻安说道。
轻安浑身一震，没有恨，她从来不会憎恨楚栎，说到底倒不如说是怨，她怨他心里除掉一个兰君薇，便再也放不下旁人。也怨自己，穷其一生，却连成为兰君薇的替代品都是不行。
群臣见君王，便是跪拜了下去。曲靖拉了兰君薇一把，示意她也快些跪下。虽然他们和楚栎不属于君臣关系，但是平原国是晋国的附属国，所以也需要对楚栎行礼。兰君薇心中担心着苏睿，所以对于这些旁的事情，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任由着曲靖一拉，然后跪了下去。
虽然封后的确非常荒唐，只是作为臣子的文武百官，除掉赞同之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轻安倒是自顾自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了看铺在红布之下的棺木，她知道那具尸体，就安然地躺在里面。也知道自从今日之后，她便再也看不到那具尸体了。
这让她觉得高兴，但是所谓的代价，却是丢掉了自己的皇位。
楚栎招呼群臣起身，然后坐到了主座上，揉了揉有些疲劳的额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在封后大典之前，朕打算先做另外一件事情。之前平原国国君曲靖曾经向我们示好，愿意称臣于晋国， 甚至于不远万里前来朝拜，理应该回敬些东西。只是近日来被诸多事情缠身，分身无暇，不过倒是可以借着这事情，好好册封一下。”
虽然曲靖和兰君薇来到晋国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纳贡称臣，本以为这事情需要推后一段时间，却没有想到楚栎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提了出来，兰君薇有些狐疑地看了曲靖一眼。
“我总觉得，他在这个时候提及到这事情，未必是一件好事。”兰君薇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曲靖也是点头，他当然明白兰君薇的意思。不过既然楚栎已经说到了这里，他们现在又不能拒绝，所以倒不如静下心来，具体看看楚栎准备动什么手脚。就带着兰君薇走了出去，双双跪在楚栎的面前。
楚栎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每次看到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庞时，他都还会有冲动。即便告诉自己那个人不是她，也仍旧没有办法让自己完全释怀。
一旁的大臣从楚栎的手中接过册封的礼单，便是一条一条的宣读了起来，都是一些非常寻常的珍珠宝贝，古董字画，也包括丫鬟仆人，总之应有尽有，在礼单之后，册封曲靖为平原候，侯爵的名号，便表明他已经屈居于晋国之下，而兰君薇自然理所应当，成为了平原夫人。那大臣将礼单宣布完毕之后，就将红色的诏书退还到楚栎的手中，然后十分恭敬地退了下去。
楚栎却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略带嘲讽地开口。“对了，朕还有一件东西，要送给平原夫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个小玩意，小物件。”
话语刚落，便有一丫鬟捧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过来，那盒子不大，却是非常精致。
兰君薇皱眉，不大明白楚栎的意思。周遭的大臣也是面面相觑，想来也在揣摩着圣意，只是楚栎藏在内心的想法，他们怎么可能看得明白呢？
兰君薇虽然带着迟疑，但还是决定将盒子打开。
“等等。”楚栎开口，拦住了她。
“时候到了，我们先祭天。至于这东西是什么，等到祭天封后之后，平原夫人再知晓也不迟。”见得兰君薇想要将其打开，楚栎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慌，一闪而过之后，开口说得，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兰君薇眼脸一顿，不过她最关心的事情也是祭天封后，至于这礼物，什么时候拆开都不为过，便是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楚栎于群臣之中，很快将辰皇找了出来，他既然是晋国的国师，那么祭天封后这样大事情，自然是要他亲自主持。辰皇对这事情似乎并无任何异议，甚至觉得自己是当仁不让。
所以楚栎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
辰皇从众人当中走了出来，一身黑色长衫，于人群之中，赫然林立。
如此模样，倒是和一般的臣子，相去甚远。难怪之前楚栎一直不愿意将辰皇留在身边，也有担心他的不臣之心。
“皇上，吉时到了，还是封后吧。”
辰皇走到祭台的中央，将棺材上面的红布扯了下来，这具棺材是最近新打造的，镶着一层黄金，金碧辉煌，十分耀眼，只是棺材并没有封口，透过棺材，还能看到里面安静地看着一具尸体。
纵然外面即将波涛汹涌，里面还是一如往昔的安静平常。
辰皇从一旁取了火把过来，然后十分恭敬地点燃，递到了楚栎的手中，只要将棺木焚毁，然后再宣读诏书，便可以完成封后的仪式。这个仪式十分简单，只是没有想到楚栎偏偏搞出了这样的排场。
只能说，他的确将兰君薇放在了相当重要的位置之上。
楚栎举着火把站起，睥睨地看了看台下的文武百官，他知道他们的心理，都把这个当成了一场闹剧。但是于他而言，并不是这样，他需要给兰君薇一个名分。
虽然，她从来就不在乎。
举着火把，将棺木旁边的稻草点燃，然后便退了下来。
可是，就在下一瞬，无数的士兵从将上来，将整个大典给包围了起来。曲靖倒是反应迅速，急忙将兰君薇拉到了一旁，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趟浑水。
兰君薇倒是镇定，那日辰皇的话，她听得清楚，知道他在封后的时候，会有所行动，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大张旗鼓。
而且，就在这祭祀封后台上，且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不得不说，艺高人胆大，他玩得可真好。
不过现场却不混乱，文武百官虽然惊愕，但还是跪在地上，并没有太大的反映。他们不但不对辰皇这次的兵变觉得奇怪，甚至于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就好像，都在意料之中。
“这也是封后大典的一部分吗？”楚栎看了辰皇一眼，然后带着感慨地开口，顺带着往上扬了扬自己的唇瓣。“不得不说，国师果然非常有想法，朕把这事情托付到你的手上，倒也是没有所托非人。”
楚栎这番话说得，仿佛真被蒙在鼓里一般。
只是，辰皇却觉得背脊一阵冰凉，他是了解楚栎的，所以直到，他这样说，分明有别的所指。
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算心中有再多不安，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臣今日前往，不是为了封后的大典，而是为了结束这个可笑的闹剧。我晋国多少也算是礼仪之邦，是邻国无数典范，可是如今竟然要让一具尸体，成为一国之母，这成何体统。我既然已为国师，那么自然须得为国家社稷思虑。皇上如此逆行倒施，实非明君之举。”
“所以，你打算取而代之？”倘若这样楚栎都没有听出辰皇的意思，就太过于迟钝愚蠢。甚至于从他一开始佣兵而出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至于剩下的，不过是陪着他，一道唱这出戏罢了。
“并非取而代之。”辰皇看了楚栎一眼，虽然如此说，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而是选贤举能，让能者居之。”
话虽如此，但只是作为一个堵住天下众生，悠悠之口的一个借口。
楚栎倒是点了点头。
兰君薇这才猜到，或许所谓的封后，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楚栎如此，怕是有很大程度，是为了逼出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借由一场荒诞到极致的封后。
她笑了笑。原来又一次地被他利用。不过大抵是因为习惯，她已经没有太多的生气和抱怨，而是都无所谓了。
楚栎回头看了看立在一旁，已经开始燃烧的棺木。不过这就算是一场利用又如何？他会承诺，把皇后的位置，给到那个心中真正想要册封的女人。
还有，一个安稳的天下。
“辰皇，你不觉得，你没有看到阳朔，有些奇怪吗？”楚栎悠闲地提醒了他一句，辰皇皱着眉头，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有些不妙。
他明明和阳朔约定好了，但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都还不带兵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