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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划伤的痛

早饭一吃,温井良和冷冬一人一辆自行车从小区巷子出来。以前上学放学,都是冷冬带温井良,温井良没有车。昨天,老爸给他买了一辆“美利达”变速车,新马新鞍,感觉特别爽!刚到马路,“呼!”迫不及待,就一下跨上车去。

“哎老温,等等我老爷车呀!”见温井良上车了,冷冬急忙往前赶,“哎,哥们,新家伙也让我骑一回好吗?”

温井良正在兴奋劲上,哪里肯让人?上了车,两脚蹬得滴溜转,双手把闸,一会变到高速,一会又变到低速,车蹬得飞起来,双脚跷到中杠上,哇!“美利达”真棒!

“抓住他!别让偷地雷的跑了!”冷冬在后边快活地叫着蹬着。

一个骑,一个追,两人如入无人之境!车飞到前面拐弯处,忽见路边停着辆红色“宝马”,温井良吓得手忙脚乱,一时不知抓杀把,车子几歪几扭,“梆!”一下,与“宝马”来了个亲密接触!强大的惯性,推着“美利达”从温井良胯下逃脱出去,“吱——!”擦着红色“宝马”的车身,继续向前,然后“当!”被路边粗大的法国梧桐挡住,愤愤地躺在地上转着轱辘。

温井良从地上站起来,没去看自己“美利达”,先看身边的宝马,他知道,这“宝马”比他的“美利达”值钱多了!看了看,又用手去抚摸了一下——手抚摸过的地方露出一道划伤,是车头上的硬螺丝划的。这下祸闯大了!……温井良四周看看,车主不在。也没人看见“美利达”刚才的疯狂。他想去扶起“美利达”继续骑。

这时,冷冬的老爷车也吱吱呀呀地从后边赶了上来,一看温井良的“美利达”远远地躺在的梧桐树下打转。

“咋啦?你玩胯下脱车呀?”冷冬也不管温井良人伤着没有,他有点心疼新车,跑到树下看看,“哎呀!第一天骑,就玩‘二轮转’呀?也太不当回事了!要我老爸看到新车弄成这样,不揍个整死,也揍个七八成!”扶起车,“我骑新的,你骑我的老爷车。”

温井良心烦地上前推开冷冬:“哎呀!别添乱了!闯祸了!”

“谁?”

“我。”

“怎么啦?”

温井良走到宝马跟前,手去摸摸划伤:“你看。”

冷冬手去一摸:“哎呀!玩完!”马上问,“这是谁家的豪车?”

“不知道。”

“有人看见你撞了吗?”

“没有。”

“走!快走!”冷冬把新车还给温井良,“快走!”

温井良站着不动。

“走呀!”

温井良有些手足无措。

“你还等什么?等车主来?车主要你赔怎么办?你家赔得起吗?你没看见呀?这还是辆‘宝马x1’,少说也要50万!你想想,要买多少部‘美利达’?”

温井良摸摸头。

“你想想,那人看到自己的爱车被划成这样,会伤心成什么样?还不气疯呀?告诉你,这种豪车被人划了,比在他脸上划一刀还心疼知道吧?他揍你半死还不算,你老爸还要揍你半死!一个半死加一个半死,你还活得成?”

温井良听了冷冬的话,心里七上八下,慢慢去扶起自己的“美利达”,走了两步,又站住。

冷冬刚骑上车,一看温井良站住了,他又下来:“怎么啦?”

温井良又摸摸头:“我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的感觉。”想想,对冷冬说,“要不这样,你去学校,我在这里等车主来,向他说明情况,不是故意的,求得他原谅,行不行?”

“不行不行!要我是车主,先给你两耳光,把你揍得金星四射!然后再叫你领他找你家大人。到那时,你想脱身也脱不掉。”

“所有爱车的人都会打人吗?”

“都会。没有人不爱自己的车,没有开车的不横!前天,我放学回家,手里摔吊吊球玩,不小心,球碰到从我身边开过去的一辆小车,车主马上停下,头从车窗探出来:‘找死?妈的!’你说,一个轻轻的小吊吊球会把他的车碰坏吗?骂我找死?再说,我碰的车,骂我妈干什么?横不横?今天,你把人家车划出一道这么长的三八线来,你还活得了?走吗哥们,别傻了!听我的没错。”

温井良又一想:“要不这样,我写张小纸条,贴他车上,向他道个谦,他看我是真诚的,肯定不会把我怎样。俗话说,凶拳不打笑脸嘛,他实在要揍,我就闭上眼睛,让他揍几下。”

就这样一走了事,温井良总觉得心里少点什么。去年春天,到乡下农家游,他妈妈不小心踩坏了老乡菜地里一棵瓜苗,想给钱,又不见地里有人,就写了张纸条,用草棒别在踩坏的瓜苗上,纸条上留下姓名和电话。结果,那家人不但没有责怪妈妈,还欢迎我们下次再去玩。哎!自己闯了祸,向人家认个错,人家心的气肯定会小一点。温井良认真想了一会,慢慢从书包里掏出笔来。

“车主你好!我是市人民中学初一(2)班的学生,我叫温井良,由于第一天骑新车,好兴奋!只顾疯骑,拐弯时,一时不知抓刹把,就一下撞到你的车上了!真是对不起!可以想向,当你看到好好的一辆新车被划了一道伤痕,一定非常心疼!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对你说,我错了!请你原谅好吗?”

小纸条写好,书包里摸出双面胶,往车玻璃上一贴。

“哎呀走吧,再磨蹭就要迟到了!迟到还要站外边,真倒霉!”冷冬看看温井良纸条也写了,心思也了了,催他快走。

温井良仍不肯走,想了想又说:“今天,我不能到学校去。”

“为什么?”

“我想等车主。”

“你已经写了纸条,人家看不明白?文盲呀?还要等他干什么?没事找事?”

“哎!你想啊,车主看到了纸条,一气之下,肯定要找到我们学校去。要是个火暴的车主,会抓住我就揍的。三揍两吼,全班同学,全校同学都知道了,那样,我丢人就丢得更大了!今后还有脸在同学们面前混下去?我想,倒不如就留在这里等车主来,我就在树后边蹲着,远远地看着,看车主来了是什么动静,那人要是看到我的纸条,火气小一点,我就向人家道谦。要是那人火气很大,我就闭上眼,主动让他揍一顿,这样总比让他赶到学校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挨揍好受些。”

冷冬想想,温井良说的也对,两人是从幼儿园小班一直好到现在的哥们,同学笑话温井良,不也等于笑话我冷冬吗?于是,冷冬也不再坚持,不声不响地去扶起自行车,一个人往学校骑。

骑到学校一看,教室外面没有一个同学——已经上课了!这可怎么办?以前的班主任,对于迟到的同学惩罚可严了,一直站到下课还不消气,还得把你揪到讲台前,向大家说迟到原因。新来的这个男老师,分到我们初一(2)班做班主任才几天,还没混熟,不知他整学生有何更狠的招?哎!反正今天算是倒了温井良的大霉了!

冷冬小心翼翼地走到教室门边,踮起脚往里看看,新班主任在慷慨激昂地朗读课文《走一步,再走一步》:

“走一步,”

冷冬在教室外边也默默地跟着读,一边读 ,一边心里直犯嘀咕:不是敢走嘛!

“再走一下……”

哎!走不了,老师!你让我进去吧!冷冬心里一害怕,尽乱七八糟地不知想些什么!

新班主任老师念完课题,转过面,发现教室外面有人站着,就喊:“进来!”

冷冬觉得这个新班主任好像不怎么厉害?说话还挺温柔,便小心翼翼地走进教室。

新班主任老师对他看看:“你的同桌呢?今天怎么回事,两个都迟到?”

冷冬一听,马上重新站起来:“老师,温井良有事,让我给他请假。”

“哦?什么事?昨天咋没说?”

新班主任老师觉得有点突然,什么事这么急?自己不能到老师跟前请假?下了课,班主任老师就给温井良老爸手机发了短信,问温井良什么事请假?请几天假?

温井良老爸一看老师的短信,心里又急又毛!这小子出了什么事?好好的请哪门子假?早上兴高采烈骑新车上学,为什么不去学校上课?没到下班时间,就直接找到学校来了,问班主任老师到底怎么回事。班主任老师一头雾水。

两头不见人,温井良老爸心里有点慌张,想了想,赶快找到冷冬问问情况。到教室看看,冷冬放学已经走了。温井良老爸又赶快去冷冬家。

到了冷冬家,冷冬放学并没有回家——冷冬也同样处于失踪状态!这下,一家急,变成两家急!以前,这两家家长都是掐着秒表计算孩子从学校到家时间的,超过一秒,都要交待一秒钟时间的去处。这下超过多少时间了?他们到底能去哪呢?天!会不会被坏人拐走?前天,电视里还说一个十岁小男孩放学路上被人骗上车,带到云南山里去卖了!天!这事会不会落到我们头上呀?

“温井良!……”

“冷冬!……”

哎!茫茫人海,到哪捞去?大街上高楼耸立,人头攒动,哪儿都像有他们的孩子,哪儿都看不到他们的孩子!更倒霉的是,早晨上学,两个孩子的手机都绞下来了,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让他们带着手机也罢了!

两家人一急,同时想到了报警。

一会,110来了。

两家家长紧密配合警察,兵分两路,带头找人。温井良一家领警察到孩子偷偷去钓过鱼的地方——乡下一个养鱼塘。冷冬一家领警察到“天都游乐场”。

河边场地,挖地三尺,也没找到半个人影!

忙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家长和警察,根本想不到,他们要找的温井良、冷冬,这时正一起蹲在一辆红色“宝马”车跟前。

原来,冷冬放学走出校园,四处不见温井良人影,不放心他到底是被车主揍坏了?还是被车主带走了?哥们精神,使得冷冬极为不安,他不想一个人回家,赶快来到温井良出事的地方。到那一看,温井良规规矩矩蹲在老梧桐树后边,那样子,使得冷冬忽然想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成语。他跑到温井良跟前:“哎老温,你知道我看到你这个样子,想起一个什么词吗?”

“什么?”

“守株待兔。”

“去!人家心里犯愁死了,你还穷开刷,不够意思!”

冷冬走到温井良旁边,蹲下:“车主来了没有?”

“没有。”

“哎!这也许是辆无主车,怕被人家人偷来扔掉?咱们走吧?放学不回家,家里人要追问的,弄不好,今天又要挨才丁了。”

“你说什么?哪来这么多俏皮话?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才丁。”

“什么才丁?”

“真笨!‘才’这边加个‘丁’是什么字?”

温井良手指头在空中一画:“打?”

“恭喜你答对了——耶!”冷冬笑笑说,“哎,咱们还是先走吧?”

“一不做二不休,再等会吧。快一点钟了,下班时间到了,也许车主马上就会出现的。”

正说着,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非常绅士,一边走,一边手去裤兜里掏东西,穿过马上,直直地朝“宝马”车走来。

温井良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眼睛一转不转地瞪着那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连着他的心跳。只见那年轻的绅士走到车前,刚要开车门,往车门玻璃上一看:小纸条!莫名其妙地小声念起来:

“车主你好!我是市人民中学初一(2)班的学生,我叫温井良,由于第一天骑新车,好兴奋!只顾疯骑,拐弯时,一时不知抓刹把,就一下撞到你的车上了!真是对不起!可以想向,当你看到好好的一辆新车被划了一道伤痕,一定非常心疼!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对你说,我错了!请你原谅好吗?”

那年轻绅士念了纸条才注意看车,一看,后车身上一道明显的划痕,嘴里马上“操”了一下:“老子找你去!”愤愤地骂了一声,就往车里钻。

温井良知道那人要去他们学校,马上勇敢地从树后边站起来。

“慢!”冷冬一把拉住他,小声地说:“哎,你先上去,他要是真揍你,你就让他揍两下——只揍两下,第三下,由我来!听到了?”

温井良一摔冷冬的手,毅然决然地走到快要起动的“宝马”跟前:“叔叔!……”

“干什么干什么?一边要钱去!你以为开豪车的车人身上整天为你们准备钱哪?你没看见车已经发动了?让开!”

温井良又往前走走:“叔叔!……

“我叫你让开!”那人瞪起眼吼了一声。

“叔叔!对不起!你的车是我划的!我错了!”温井良说着,要哭的样子。

那年轻绅士猛一关油门,马上钻出车来,嗵!摔上门:“你说什么?”

温井良揉揉眼:“你的车是我划的。”

那年轻绅士仍不相信:“耍我是不是?要不到钱,就让人拿你顶包混钱?”

“真的叔叔。”

那年轻绅士反复看了看温井良,这家伙没发高烧吧?哪有自己划了车还等车主来的?天下奇闻简直!认真一想,问:“你一定是划车的托?”

“不是叔叔!真的。”

“我不信,一定是别人划了我的车,要脱身,就给了你钱,让你来跟我打马虎眼,你是未成年人,反正车主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

“不是叔叔!”温井良擦了一下泪。

“既然你不是替别人顶窝的,也没得到钱,哪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呢?要我划了车早跑了,你等在这里干什么?脑子有毛病?”年轻绅士还是想不懂眼前这一切。

温井良慢慢伸手拿过小纸条:“叔叔,这纸条是我写的。”

那年轻绅士又对温井良看看:“你划了车,不但没跑,还留下纸条,这已经让人非常难理解了,哪你为什么还死死守在车旁边?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就想亲自对您说声‘对不起’!新新的车被人划一道伤,一定非常伤心,非常生气的,我真心诚意地留下来向您道谦,也许你会心疼得好些。我知道这车是很值钱的,我家也没那么多钱赔,对不起叔叔!……”温井良擦了一下泪,“嗵!”往地上一跪。

那年轻绅士忙扶起温井良:“别别别!”扶起温井良,又问,“这一切难道是真的?”

“真的叔叔。”

“那你说说事情的经过。”

温井良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情景又叙说了一遍。

那年轻绅士听完,又抓着温井良的手……

“干什么?别打他一个人!我也有责任,我不该在后边追他……”在一边看情况的冷冬忽然大喝一声,冲上来。

那年轻绅士又扶了一下眼镜:“你们是同学?”

“对,我们是哥们!”冷冬冷冷地说。

“嗬,还真够哥们的哈!”那年轻绅士一拍他们,激动地说,“我谢谢你们的诚实!”

谢谢我们?温井良冷冬觉得是不是听错了,车被划了,还谢谢划车的人?这人二百五?

那年轻绅士真的感动了:“这么诚实的孩子!我第一次见到!说实话,你们真让有点料想不到。没关系,不就是划了一条小杠吗?到4s店两分钟就能搞定。可是,你们的诚实让我非常意外。我是80后,哎呀!自愧不如呀!向你们学习!这样一代诚实的少年,中国一定会越来越强盛!”

就在年轻绅士无限感慨的时候,忽听车内广播响起来:

“人民中学初一(2)班的温井良、冷冬同学,听到广播立即与家人联系。若有人见到他们,敬请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谢谢!”

温井良一听,马上对那年轻绅士说:“叔叔,爸妈找我们,我们得赶快回家!”说着,要去扶自行车。

那年轻绅士果断地说:“来,把车放后备箱,我送你们回家。我要顺便去见见你们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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