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姐不爱宋冬野
在我周围,未婚女性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花痴者,一种是花痴基因携带者。
若不是为了营造真实感,其实“在我周围”和“未婚”这两个前提,也都可以略去。
起初我以为,这些人是按照年龄分的,只有年龄小的,才迷恋“欧巴”和大叔,年龄大点的就不犯痴,后来发现不是。凡是女人,基本上都逃不了“痴”这个字,这就好比男人的“虚”与“色”。
董小姐,年近不惑,却依旧在花痴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吴奇隆吗?他不光帅,唱歌也好,演戏也棒。就是绯闻有点儿多,但还好,不是那种特滥情的。”
“我去过苏打绿演唱会,还有他们的亲笔签名,大学和一室友逃课去的。那吴青峰,你不知道,说起话来嗲嗲的,特让人着迷。估计后来吴青峰保佑,那年期末,咱一科没挂。”
“我刚上小学那会儿,应该追刘德华来着。太帅!就没敢追你知道吗?后来看那《无间道》,觉得他不是那种,怎么说,特轻浮的帅,是越看越有味儿的一人。”
显而易见,她不专一,属于博爱型的花痴,知名就追,是星就爱。
跟董小姐讲理,我是永远讲不过的,因为她知道乱七八糟的故事,远比我多。我说她花痴,她甚至跟我急:“别那么肤浅好不好?我都说了,是内涵,不是图人家长得帅!”
我再跟她讲,这些人的背后故事也许龌龊不堪,她则会让你“举个例子”,拿事实说话。可我,一无所知。
确实,我彻底输了。和那些“外貌协会”的姑娘相比,她是段位较高的一类,看似理性,却顽固不化。
刚玩微博那会儿,结识了一位民谣歌手。有次他在某酒吧开个小party,邀请我去,说有两张票,可以带着朋友一起。
不想卷人家面子,我就答应了,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带谁好,于是就在公司的群里招呼了一下,问谁想去。
不到一分钟,董小姐捧着一杯热咖啡,直奔我的工位而来,嬉皮笑脸地说:“丑哥,这是咖啡,慢用!”
“别拐弯抹角的!”
“唉,被你看穿了。咱一起去呗,我负责接送,怎么样?”聊到主题,她显得异常兴奋,话语里带着嗲气。
“晕,这人你也知道?”
“天,一早就听说了。现在没什么名,可没准儿哪天就火了……”嘚吧嘚吧说了半天,最终被她的真诚折服。其实我原本就想直接问她的,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心切。
虽然感受不到她的心情,但我知道她是打心底的迷恋,这点假不了。毕竟总有些职业,在这个寂寞的大都市,显得特别着迷,歌手就是其中之一。
就好比我微博上结识的这位歌手,四十好几胡子拉碴的大叔,一眼望去就是普通的路人甲乙丙,可他开口一唱,再扫扫吉他,董小姐就招架不住了,瞬间把他类比成了痴情汉、苦情男,觉得他的身前身后全是故事,多么需要姑娘去疼爱。
而且,她边听还边跟我分享:“这都是他自己写的歌?多坦白啊”“他每次唱完还亲一下食指,这动作,简直了”“唱完歌还顺口啤酒,我就喜欢这血性劲儿”……唱完十来首以后,party结束了,等他说完过场话,我正要过去寒暄几句,却发现董小姐不见了。四处一望,才发现她早已冲在最前,准备去要他的签名。
看我过去跟他打招呼,又听了我们之间的对话,董小姐发现我俩早就认识了,于是在车上不停埋怨我,怪我事后不把她介绍过去,一个劲儿央求我,把对方电话给她。
我打趣问她:“要他电话,你不会是想嫁给他吧?”
董小姐毫不避讳地说:“不行啊?怕我配不上?”
我马上解释:“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关键你不了解他。”
她满脸的无辜,反问于我:“你没听他刚才唱歌?歌那么深情,人肯定错不了。”
“小姐你真邪乎,听歌能听出人品好坏?”
“能写出这样的歌,人肯定坏不到哪儿去。”
“你咋知道他坏不到哪儿去?”
“那你呢,又怎么知道他不好呢?”
我知道,我最后一定栽到这儿,对着一个无从考证的问题玩死循环。
实在没辙,我只好现身说法,告诉她自己写过的故事、小说,许多来源于生活不假,但为了更打动人,许多矛盾冲突都是故意设置的。歌手明星也是一样,说什么挽留,说什么不舍,不过是写在歌词里,想营造一种苦情、多情和温情的氛围罢了。若真的分手了,他们事先想到的,绝对还是名誉和财产。
作品是假的,人是真的。作品不滥情,没人愿意看,可人若滥情了,便没人愿意跟了。
可说来道去,我丝毫动摇不了她的念头,因为董小姐始终坚持:“既然你没办法证明他是坏的,那么我就有理由说他是好的。”
真想把这歌手向我倾诉的情事,一股脑儿全抖搂出来,可我不能。反正到头来,我没给她手机号,她也继续保持观点。
距离此事不到十天,记得是周末,我正吃着晚饭呢,突然董小姐打来电话。
接起电话,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这都交的什么朋友啊?”
我当时就蒙了,连问她我的哪个朋友,发生了什么事。她跟我说,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歌手。
三下五除二,董小姐把经过陈述了一遍,我才弄懂事情的来龙去脉。
party那晚,董小姐虽然没从我这里要去电话,却借着我的名义,偷偷给民谣大叔发了封私信,要了号码,说以后常出来聚聚。
拿到手机号,董小姐整日不停地做着民谣夫人的梦,时不时问候人家,发发自己的生活照什么的。可民谣大叔一直没回。
七八天的工夫,可能是执着的力量感动了上苍,她破天荒地接到一条短信:×××地,×××时,来我家吃晚饭吧。
没错,发信人正是民谣大叔,董小姐跟获得了通关密码似的,心潮澎湃。怕饭点堵车,她三点多钟就驱车前往,在小区门口等了两个钟头。
照着约定的时间晚了十来分钟,她开始动身前往,边走边琢磨着,想以一副堵车迟到的姿态作开场白。
姿态和台词都想好了,可按响门铃迈进门口,她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不是董小姐紧张,而是开门迎接她的,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接着映入眼帘的,则是民谣大叔和他的妻子。
歌手的妻子,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孩子面前,她并没有骂人耍泼,而是把董小姐悄悄叫到卧室,把她和丈夫的定情照、婚纱照以及孩子的满月照等等,通通展示给她看。
原来民谣大叔私信留的手机号,是助理的号码,而他的助理,就是他的妻子,董小姐的短信和照片,她自然全部看见了。
开始没理,妻子只当是姑娘追星。连续一个多礼拜天天这样,后来看情话露骨,照片越来越裸露,她怕事情变了味儿董小姐收不住,所以才不得不演这么一出。
“我早劝过你,可你就是不听啊!”我本想最后埋怨下她,再替自己辩解一下,可事情到了这地步,觉得董小姐早已失望透顶,等她骂完抱怨完,我也就挂了电话,接着又在微博上,私信给那位歌手道了歉。
歌手肯定没事,这么些年,什么闹剧没碰见过。
只是经过此事,董小姐隐退江湖,注销了微博,也换了号码。
去年夏天,一首《董小姐》,被“快男”的左立唱火了。才发现自己身边,也有一个“董”姓的女同学:她的故事,也与民谣有关。
后来得知,这歌的主人叫宋冬野,估计民谣大叔年轻的时候,也像他这么胖。
采访里他说,歌词里的“董小姐”并不爱他,俩人不过朋友一场。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
莫名有些挂念,我在担心,那段岁月过后,她又会迷上另外的什么生活。
谁也赢不了阴差阳错
第一次部门聚会,我被众人灌得大醉,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周围一片混乱。
有意识以后,我推了推身边的人,叫他递给我一杯水。这人伸手倒快,直接拿起一杯递过来。可我的手,不知被什么东西压麻了,知觉微弱。
杯子顺着手心径直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能感觉到,房间里的所有目光和唏嘘声,都朝我这边扑来,一下子,我彻底清醒了。
借着忽明忽暗的频闪灯,我隐约看见两三个女人坐我旁边,手里攥着麦克,保安候在门口,正前方有人在拿麦唱歌,部门五六个男的都在,东倒西歪。
麻了的手又疼又痒,发觉这不是春梦,我起身奔向门外。
“腿也麻了。”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地玻璃碴子,被我跪得粉碎。
看血流了一地,其中一个女的推门而出,叫了一声门口的保安。不一会儿,我被俩人从地上架了出去,接着又被抬到出租车,直奔医院。
醒来以后,眼前白花花一片,像是病房,边上坐着一个女的,披着我的衣服趴在床上。
我推了推她,艰难地张开嘴:“哎哎哎,你醒醒。”
那女的扑棱一下就起来了,看了看我,明知故问:“哥,您醒了啊?”
我接着小声问她:“我怎么在这儿啊?”
她小心翼翼地说:“唉,对不住了大哥,都怪我,没扶好您。”
“别您您您的了,我看咱俩差不多大。”我说完掀起被子,看看了腿,两条腿都被裹上了绷带,手指着腿问她:“我的意思是,我,还有我这腿是怎么了?”
“医生说了,您——”她弯身扶我起来,小声嘟囔着告诉我说,“不对,是你,一共缝了十二针,一边五针,一边七针。”
她这一扶,我的腿反倒被抻得更疼了。我说你不用扶了,她果真径直闪开,完全撒手,把我狠狠地摔在床上。接着,又是新一轮的“对不起”、“没关系”。
通过这种奇特的方式,我在医院里结识了这位姑娘。她在KTV里做陪唱小姐,小婉,算是艺名。
小婉事先告诉我,说自己总是慌慌张张的,话说不好事做不对,时常把好的事情搞砸,让我多担待。这点通过医院里的照顾,不难看出。
第一天中午,她过来看我,带一堆妙脆角、豆腐干、牛肉粒之类的零食,外加几罐“雪花”。我说姑娘你能不能带点儿耐饿的东西给病人,结果晚上,她打包一份“缤纷全家桶”、一杯大可乐匆匆送来,匆匆离开。
第二天她又带这些过来,我跟她说:“我不想中午吃零食,晚上肯德基,好吗?”第三天我中午可乐全家桶,晚上啤酒就零食。
我早跟她说过,这事不能怪她,当时我喝醉了不清醒,所以杯子没接住。她偏不信,强说是她杯子没递好,这事自己负全责。
我接着解释说,那晚我真喝醉了,怎么进去的完全记不得。她却告诉我,我是被众人硬抬进来的。
就这样隔三岔五,她一有时间总跑来看我,我说着我的事情,她讲着她的事情,虽然上下问答从不挨着,但有她照应,我也算快乐。
做陪唱的常常被客人骚扰,有苦难言,这我清楚。但见她这样没心没肺地过活,我却一直以为,她之所以铤而走险,正因为唱歌是兴趣所在。
我有天闲着没事问她:“小婉,你每天唱歌,是不是哪天想上选秀啊?”
“哎?说不定哎。”她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思考片刻,接着仿佛很兴奋地说,“刚开始我咋没想那么多呢,哎,说不定我哪天真火了,就不用每天跑场了,对吧?”
我说:“对啊,你要是火了,以后都犯不着真唱了。”
她突然放下手机,义正词严地反驳我说:“那可不行!带我的老姐说了,喝酒啊,划拳啊,唱歌啊,必须得动真格的。玩真的,人家赏的小费才多。”
“好吧,姑娘你又赢了!”好端端的话题,彻底被她带跑偏了,我只好借着话引往下说:“你说带你的老姐,当初是她带你入行的?”
小婉稍有兴致,把手机锁屏揣进兜里,说:“根本不是一个人儿!我说的老姐,是现在带我的,带我入行的,是跟我同寝的一个女生。她之前在夜总会陪酒,老能拿小费,平时开玩笑,我总让她介绍我去。谁承想,后来我实在缺银子了,就真干了这行。”
我问她为什么缺钱。
不知道她鬼使神差地听成了什么,眼睛瞪着我说:“陪唱是陪唱,我可没乱搞啊!洁身自好,是我入行宣言来着。”
心想对话没法继续下去了,我赶紧草草收场,将此话题搁置。
住院第七天,也是第二次换药那天,护士前脚帮我包扎完,扶我进病房,小婉后脚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等护士走开,她趴我耳朵旁嘟嘟囔囔,说什么让我帮她。
我说帮什么都行,唯独冒充她男朋友万万不能,无数电视剧证明,假扮假扮就成真的了。
她没跟我较真,急闹闹地说:“别闹!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得说医药费是我出的,行不?”
我撇嘴一笑,说:“讨债的来了吧?事先说好,他们这回要把我打残了,医药费可真得你出了啊。”
“嗯嗯嗯。他是我弟,放心没事。”她连忙答应。
半个小时以后,果然有个小伙儿走进病房,来来回回,绕着我的病床走了几圈,又出去了。我探头往门外方向瞧,透过门缝,见小婉正在门外候着。
送走小伙回来,她坐在床上,一直闷闷不乐。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说她妈妈病了。
弟弟讨钱、不想掏钱、妈妈生病等等画面同时浮现,弄得我摸不着头脑。刚想问清缘由,另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推门进来。
她看他走过来,二话没说,从包里掏出一沓钱,直接甩在他胸前。
男人刚想凑上去,她已经转身坐了下来。男人想过去拽住她,她劈头盖脸一句:“滚!钱不已经给你了吗?”
男人看看四周,尴尬地说:“你看看你,这脾气始终改不了,咱有话不能好好说嘛!”
小婉抬头使劲瞪他一眼,又是一句:“跟你犯不着。”
男人又死皮赖脸地凑过去,这时小婉已经转向床这边,温柔地对我说:“老公,你是不是该换药了啊?”
怪我戏份太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转换,根据事实,我回答说:“早上已经换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