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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弃生向死

苏格拉底是著名的古希腊哲学家,他和他的学生柏拉图及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并称为“希腊三贤”。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被雅典政府宣布判处死刑,理由是他不敬重神灵、引进新神和毒害青年。随后苏格拉底服毒自杀,享年71岁。苏格拉底是历史上第一位被判处死刑的大哲学家。但苏格拉底被宣判死刑后,执行死刑的日期被整整延期了1个月,这对苏格拉底来说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有足够的时间逃亡。他的至交好友克里同曾一再劝他远走他乡,但是苏格拉底并不为之所动,毅然决然地接受了法律对他的审判,坦然面对死神。

克里同和苏格拉底同一年出生,是同一区及同一族的人,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克里同的儿子是苏格拉底的弟子,克里同本人有时也去广场听苏格拉底讲学。在苏格拉底深陷牢狱时,克里同曾多次力劝苏格拉底逃亡,并且为他做了周详的逃亡计划,但是苏格拉底没有接受克里同的逃亡计划。

黎明破晓时分,在狱中的苏格拉底刚刚醒来就看到好友克里同坐在他身旁,他还不知道克里同这么早来监牢探视他的原因。克里同还带来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对苏格拉底的朋友或者弟子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沉重打击。

究竟是什么消息呢?这是有关苏格拉底命运的重大消息:前往提洛岛祭祀的船,当天就要回来了。

雅典人每年都用船装满贡物,去祭祀提洛岛上的太阳神阿波罗。而在苏格拉底被判决死刑后,正值雅典的德利阿节,庆祝这个节日的仪式是雅典派遣代表团乘船到提洛岛去向阿波罗神献祭,相传阿波罗神出生在那里。这一习俗起源于有关忒修斯誓言的传说:从前,载着忒修斯和少男少女的船,在驶向库拉岛的途中遇难,于是他起誓:要是有人把他们救起来,他们每年都将把祭品献给阿波罗神。后来他们果真就得救了,这个风俗也就被沿袭了下来,一直到苏格拉底生活的时代,雅典人仍慎重地纪念这件事,所以从这艘船出港至归航期间,都不准执行死刑。

起初,每年献祭的是七对童男童女,受祭的是人身牛头的怪物。后来,忒修斯杀死了这一怪物,于是免除了献祭童男童女这一残酷的陋习。为了纪念忒修斯,献祭照常。德利阿节的时间是雅典的11月份。按照雅典的法律规定,判死刑是在当天日落后执行,苏格拉底也不例外。不过在判处苏格拉底死罪的前一天,驶向提洛岛献祭的船舶已举行了装饰船尾的仪式,以此表示献祭的时刻已经开始。由此时起到船从提洛岛返回雅典抵岸为止,在城中要保持绝对的洁净,不能在这一期间执行死刑。由于这个缘故,使得苏格拉底的死刑得以推后。这样,苏格拉底在狱中关了1个月左右。有时,这艘船会因遇到暴风雨延后返回,而克里同听说这艘船今天将从提洛岛回来。如果消息属实,对苏格拉底来说,他只能再活一天,第二天就将被处以死刑了。

克里同给了狱卒一些钱,就踏入了苏格拉底的牢房,并告诉他去祭奠阿波罗神的船只即将回来的消息,但是苏格拉底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意外,因为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对他说:“苏格拉底啊!你将在第三天,前往天堂般丰饶幸福的弗塔雅。”“弗塔雅”出自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原意表示回归故乡,这里是比喻人生归宿。

克里同听完苏格拉底所描述的梦境后,说道:“这个梦真是神奇啊!但是,我最尊敬的苏格拉底啊,请你听我说,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不但失去一位良友,更会蒙上不白之冤。不了解我和你的人,会以为我将金钱看得比朋友重要,不愿意花钱救你出来。而最让我觉得可耻的事情就是重财轻义。世上的人也一定不会相信我曾经尽力劝你逃亡,而你却拒绝了我。”

苏格拉底听了克里同的话后说道:“我最亲爱的朋友克里同,我们何必担心一些人的看法呢?我们只要尊重贤者的意见好了。”

克里同又说:“你说得不错,但是大众的看法、社会的舆论,还是无法忽略的。如今你被判决,就是最好的例证,这足以证明,任何被众人诋毁的人,都会蒙受极大的冤屈甚至会丢失性命。”

苏格拉底听了克里同的这一番话后,却不以为然,他说:“克里同,我却十分愿意看到众人的力量造成的大患,因为他们若能制造出大患,必然也有能力做大善事,难道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可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他们既不能使人成为贤者,也不能使人成为愚人,他们所做的事大多是偶然所造成的。”

克里同虽然无法反驳这个论点,但仍继续对苏格拉底说:“你不要担心我和其他的朋友,为了能让你逃走,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虽然到时我们会被告发,但最多是损失一些钱而已。为了救你,我宁愿付出一切,请接受我的请求吧,逃走吧!”

苏格拉底确实担忧过自己逃亡后朋友的安危,但他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些,他认为自己应该依照公理、正义而行,不能被舆论所左右。

克里同丝毫不放弃说服苏格拉底的机会,他继续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买通那些狱卒的费用并不是很高,告发你的人想要的钱也不是很多,不需要花很多钱,就能满足他们。只要能救你出去,花多少钱我都愿意,请相信我的能力。如果你不想我破财,常来看你的那些外国朋友,也都愿意解囊相助。塞凡的希米亚斯为了帮助你,已经准备了一大笔钱;还有柯美斯等人,也都已准备了许多钱。所以,请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情,更不要担心逃走后的去处,因为你到哪里都有朋友欢迎你。如果你想去塞桑尼亚,那里也有我认识的朋友,他们都很仰慕你、敬重你,你在那里一定会过得十分惬意!”

克里同想了一会儿,又说:“我不认为你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你明明可以自救,为什么不自救呢?你牺牲自己就等于落入控告你的人的圈套,为了毁灭你,他们千方百计地设下陷阱,你这样不是反而成全了他们?而且人们还会认为你丢弃了自己的孩子,你应该养育他们,但你却舍弃了他们,对他们未来的命运置之不顾,从今以后,他们就变得和孤儿一样了。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打算养育子女,就不应该生育,你如今的作为就等于是舍难就易,没有担当!你曾经公开的说过,要奉献生命去追求道德涵养的最高境界,所以,现在你更不应该去舍弃自己的生命!”

苏格拉底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克里同紧接着又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发展成这样,我和你的其他朋友一定会被看成无能胆小的人。本来,人们告发你的这件事不通过法律途径就可以解决,但事情的演变却令人意想不到,你不但被带上法庭,甚至被判死刑。仔细思考这次事件的演变,真令人哭笑不得。人们一定认为我们懦弱无能,我们本来可以救你,你也可以自救,但却让机会一次次的错过!这对你、对我们来说,都是极大不幸的事情。苏格拉底,我求求你,好好想想吧!”

克里同表情忧伤,显示出无奈。一会儿,他又有所顿悟的说:“其实,现在什么事都不用考虑了。因为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今晚必须采取行动,如果动作不够迅速,就会失败!苏格拉底,请按照我的话去做,不要再犹豫了!”

苏格拉底十分感激克里同的热心,但仍不想去逃亡。在苏格拉底的道德观中,逃亡是不正当的行为。克里同的劝告,使他的心情变得更沉重,因为,内心发出的声音告诉他逃亡不是正确的举动,而他又不想伤了克里同的心。

苏格拉底的信念是,任何一件事情都必须用道德来衡量,力求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无论遭遇什么样的打击,都不能改变信念。因此,他不愿因逃亡而破坏他一生所遵行的原则,他对克里同说:“再没有比逃亡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不能听你的话,不能照你的意思去做,请原谅我。”

苏格拉底甚至说:“即使他们使用比现在更残酷的手段,如杀戮、没收财产,我仍然不愿意逃走。”

作为人类永远的师表,影响了欧洲思想界2000多年的苏格拉底,就这样坦然地接受了死亡。而他的死也正是他生命最光辉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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