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斯多噶派哲人的精神力量。他们常常思考诸如仇恨、嫉妒、恐惧、绝望等情绪，并可以像车夫驾驭辕马一样控制它们。
我一直喜欢他们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推论，这个推论给过我很多帮助。他们说：“我们需要承担的只有现在。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不能压垮我们，因为过去已经消散，而未来尚未来临。”
他们说得很有道理，过去和未来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我们总是花很多时间和精力为自己制造遗憾和恐惧，但是它们都不是事实，只存在于我们自己的想象中。有一种杂技，艺人会把许多尖刀在前额一把一把竖着叠起来并保持平衡，就好像是前额长着一棵令人不寒而栗的树。人们就如那个艺人叠尖刀，常常把自己的遗憾和恐惧加在一起，增加它们的重量。本来我们只需要承受一分钟的事情，却要选择去承受一小时；本来只需要承受一小时的事情，却要选择去承受一整天、几个月、几年。
譬如某人有腿疾，他就想到自己昨天难受，过去难受，明天还会难受，他就悲叹自己一辈子都会在病痛中度过。对于肉体上的痛苦，智慧是帮不上大忙的。但是对于精神上的痛苦，如果我们不去想过去的遗憾，也不去想未来的恐惧，这个痛苦还剩下多少呢？
一位仁兄失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构想着残忍的报复计划。如果他既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未来，他的忧伤又能剩下多少呢？一位热衷进取的人在遭遇挫折后如万剑穿心。如果他不是一味回想过去的不顺利，想象未来的厄运，他的痛苦又来自哪里呢？一个只知道想着过去和未来的人，就像传说里搬石头的西绪福斯，无尽无休地做苦工。
以这种方式折磨自己的人，我想对你们说：想着现在，想着你从这一分钟到下一分钟正在延续的生命，想着每一分钟都将跟前一分钟后面来临！只要你活着，你就可以照你现在这个样子生活。但是你会说，未来让你害怕。其实你并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未来的事情从未如我们预料的那样发生。至于眼前的痛苦，正因为这个痛苦很强烈，你应确信它一定会减弱。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会过去，这句格言常使我们忧伤，有时候它一样可以给我们带来安慰。
1908年4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