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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花开花落

他也窘了,晒黑的面容烫得惊人。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她噗哧一声笑了,“我来吧!”

他都没来得及阻止她,也许是不想去阻止,微凉的小手从衬衫里端缓缓往上移动,掌心贴着他滚烫的肌肤,两个人同时都僵硬了。

心跳怦怦如擂鼓,身子忍不住开始发抖。

他呼吸失了序,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下意识地一转,他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以为他要吻她,眼睛吓得紧紧闭上。他没有,只是用嘴唇轻触着她的耳根。耳后颈部的皮肤像通了电一样阵阵发麻,如有一根细丝连着心脏,连带着心脏也频频抽紧。

“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但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都会浮出你的脸。我……很想你。”

她抖得更厉害了。

他低低一叹,温软的双唇柔柔地压了下来,她在昏乱中笨拙地配合着。她撞到了牙齿,是他的;她尝到了泪水咸咸的味道,是她的。

洗手池不合缝,热水一点点地漏净了,毛巾湿漉漉地趴在池底,谁也没有管。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耳边是清晰的心跳,惶恐忧伤一天的心,缓缓落地。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她偷偷窃喜。

“明天,我们从头来起。”嘴唇眷恋地磨蹭着她粉嫩的脸颊,如羽毛般掠过。

“今天算什么?”她玩着他衬衫的钮扣,羞涩地问。

“今天是预告片。”

“明天……”

“明天我们正式恋爱。”

钟荩觉得自己是一片雪,飘飘摇摇的,落在江面上,寂然无声,悄悄地化,溶在水中,身心再也出不来了。

隔天是周五,钟荩也不知那一天是怎么度过的,过一会,不是看手表,就是看手机。莫名的还会生出一丝不安,生怕昨晚只是一个梦,于是,她倚在窗台,发着呆。

凌瀚是下班前十分钟过来的,她听到他在走廊上和同事们打招呼,脸就红了。

他们的恋爱,仿佛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人感到意外。

她羞得都不敢看他,下楼时,也不好意思和他并肩走,到了银杏大道尽头,悄然回了下头。

他站在一米之外,她抿着唇对他笑。

她的身边是泛黄的银杏树,树之外是灰冷的天空,冷天之外,还有天,一层层的远了,远到一个不知名的所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只有她,歪着头,浅笑吟吟。

他跨前一步,牵住了她的手。

他问她晚饭想吃什么,她说想念省城的小馄饨。他带她去了永和豆浆,那里的馄饨还不错。

永和豆浆开在影城附近,生意特别好,他们等了一会,在角落里才找到两个座。馄饨上得很快,上面撒了一层碧绿的蒜花,闻着就香气扑鼻。她拿起汤匙,正要舀口汤喝,碗被他端过去了。他把蒜花搅匀在汤中,然后对着汤,吹了又吹,确定没那么烫了,才推过去。

“馅还有点烫,慢慢吃。”

钟荩把手中的纸巾折了又折,如同她的心般。

吃完馄饨,去看电影。电影已经开场一半了,是进口动画大片《功夫熊猫》,场内的笑声一阵跟着一阵。他们看屏幕的时候很少,差不多一直是对视的,买的爆米花搁在一边,他的手抓着她,腾不出来。

散场时,人很挤,他双手环住她的肩,不让别人碰触到她一下,她仰头看看他,他笑得很温柔。

他们也算是真正的情侣了吧!

恋爱有多步程序,他没有省略一步,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认真、踏实。

入冬之后,江州总是在下雪,白皑皑的雪封锁了万物的激情,却阻挡不住他们如火的爱情。

他们午饭渐渐不去政府食堂吃了,都是回她的公寓做。她买菜,他做饭。那时,又是元旦,又是春节,农贸市场特别丰富,她居然练出了一套杀价的本领,能以极低的价买到极好的食材,而他的厨艺也是突飞猛进。

公园里腊梅盛开,两个人周日去赏梅。有一棵梅树有几十年了,树干特别茂盛,一簇簇小黄花缀在枯干的树头,清香袭人。她说最香的应该是最顶端的那一簇。他问她想不想要?她皱起眉头,想啊,可是太高了,要不,你让我踩着你的肩。

她是在撒娇,是在开玩笑。

他却真的蹲下身,拍拍肩,小心点,避着枝干哦,当心别戳到脸。

她没有去摘那簇梅花,而是紧紧地抱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偶尔也有小争执,都是她工作压力大时,找他发泄,硬无理取闹。这时,他就会给她做海鲜饼,那是她最最爱吃的。

看在海鲜饼的份上,可不可以原谅我一次?他总这样说。

她跳起来,吃吃地笑,追着他闹。最后,她被揽进他厚厚的胸膛,以一吻结束战争。

怎么办,你这样宠我,我变坏了怎么办?他的吻一次比一次烫,从头顶到脚趾都酥软下来,心中如生出无数密藤,只想找个东西紧紧缠住。

窗外,大雪飞扬。突然觉得一会他要是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公寓,多清冷呀!环抱他后背的双手不禁加重了力度。

你变好变坏,都是我的。他的嗓音带了些沙哑,像落叶拂过琴弦。从耳背往下,唇游走在她的锁骨之间。

睡衣的钮扣一颗颗脱落,她紧张,她慌乱,她羞涩,却不愿闪躲。上天让她遇到他,能够成为他身体中的一根肋骨,能够与他如此亲密无间,这是多么庆幸的一件事。

他的气息温热凌乱,语音低不可闻。

身体突然离地,她死死地搂住他的脖颈,她竟被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吻不再像平时那么温和、体贴,而是带着一股霸道的味道,腰被他勒得好紧,她似乎要透不过气来。

当他进入的时候,她咬住唇闭上眼睛,满耳都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那是怎样一个迷离的夜晚,从浴室沐浴出来,看着站在床边的他,她眼都不敢眨。

他拧了拧眉,从她身边走开。

“你去哪?”她拽住他睡衣的衣角。

“我去拿条毛巾,你没有擦脚。乖,去床边坐下。”

他蹲在床前,把她的脚包在松软的毛巾中,一个趾缝一个趾缝地擦过去,然后检查一下,再换一只脚。

自然的,她就想到了天长地久。就这么在一起吧,永远,永远。

永远到底有多远?

誓言又有几份真?

“喵!”院墙上突然跳下一只猫,钟荩往后一让,差点跌倒。手机恰巧也在这时响了。

“谁在外面?”小屋的院门吱地一声开了,探出一道身影。

钟荩拿着手机,慌忙跑开。

她把花蓓忘了,花蓓还傻傻的坐在碧水渔庄等着呢。

“都两个小时了,你是找车还是找金子?”被夜风一吹,花蓓那点酒气全冻没了,像只暴怒的母兽,吼声如雷。

钟荩忙道歉,“我这就到,十分钟,不……五分钟。”

出巷子时,她又回头看了下“小屋”。阳台上立着一个人,指间的火光一明一暗。

这一夜,钟书楷到清晨才回家。他告诉钟荩,和几个朋友一块打牌去了。他的音量很大,这样子,在卧室做面膜的方仪也能听到。

这是他第一次彻夜不归。

钟书楷是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彻夜不归。他有自己的原则。家庭与婚姻,都有着法律意义,而法律是神圣的,不可撼动。方仪的美貌与能力,这些年来,也让他人前人后攒足了面子,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有足够的力量把他从婚姻中拉出来。即便是阿媛,也没有动摇过他对家庭的责任。

昨晚是个例外。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响,他摸摸鼻子,没趣地进浴间洗漱。

钟荩又打了米糊,低头喝了一口,米糊在喉咙音辗转片刻,又吐回碗里。

雨一直在下。

在一场又一场的春雨中,枝叶开始泛绿,花朵开始打苞,气温渐渐回暖。

站台处积了水,她避开。雨不大,但很密,伞挡的不是雨,而是风。

今天,她要第二次提审戚博远。逮捕令发下去之后,是二个月的审查期,如果觉得时间过紧,还可以延长到四个月,钟荩觉得戚博远这案子不需要延长的。

戚博远眉宇间一片如水淡然,他没有再抱怨看守所的的条件太差,问钟荩能不能送点书进来,他呆在里面太闷了。

“我会帮你争取看看。”审讯室朝北,阴雨天,格外的湿冷,又没有空调,钟荩只得一杯接一杯的喝热茶,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身体有没有好点?”她记得狱警提过常昊给戚博远送药的事。

“勉强控制得住!”戚博远今天精神很低迷,讲话也慢吞吞的。

“你妻子的尸体法医已检验过,你女儿来了之后,就可以认领回去,然后火化、下葬。”钟荩不着痕迹地注视着戚博远的神情变化。

戚博远目光从铁窗挪开,落在钟荩的身上,“你知道中国画与西洋画有什么区别吗?”

钟荩怔了下,老老实实摇头,“我不懂画。”

“城里的孩子小时候不是多会学点画画、音乐什么的。”戚博远自言自语。

“我学的是竖琴。”

“哦?那可是一件优美的乐器,却也是最困难的乐器之一。”

是的,从初学的手指起泡,眼睛对四十七根弦的精确辨识,到手与脚的正确配合、诠释乐曲,钟荩从七岁到十九岁,横跨了她的小学与中学。省城教竖琴的老师又很少,幸好南师大有位外教会弹这种从前只为欧洲宫廷演奏的乐器。

当初,钟书楷建议学个二胡或者古筝什么的,如果非要学西洋乐,就选钢琴或者小提琴。

方仪希望她与众不同。

钟荩第一次看到竖琴,被她张扬的外形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弹得怎么样?”戚博远问道。

“我已经几年不碰了。”钟荩笑,“我们现在谈画。”她提醒戚博远。

戚博远叹了口气:“真可惜。”

这些又算什么呢,稍微下点功夫,那些优美的音符还是能萦绕指间。而有些东西,只如风一般,吹过就了无音迹了。

“一张画纸,画得满满当当不留一点儿空白,是西洋油彩画。一张画纸,寥寥数笔丹青于白宣之上,是中国画。西方的热情,中国的素雅。你喜欢哪一种?”戚博远问。

“要说实话吗?”钟荩托起下巴。

“当然!”

“我要是说实话,你也对我讲实话么?”

戚博远眼眸一亮,“如果我问什么,你都讲实话,那么,我也会。礼尚往来。”

“我喜欢中国画,那种意犹未尽的回味,那种欲言又止的留白,会有许多许多的想像力,如同与人相处,给人留下很多个人空间,不会太过浓稠,自然也永远不会厌倦。”

“你的语气有些伤感。”

钟荩呵了一声,“该你了。当你拿刀刺向你妻子时,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别人的妻子。我们见第二面,她告诉我,她离婚了,是为了我。那时,我对她的了解仅仅只有一个名字。我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震惊,她说不是逼我有个交待,她只是要我知道她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她托人进了我在的公司,她在工会上班,时间非常自由。她给我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老家来人,我没空照应,都是她领着出去吃饭、逛街、买礼品。我似乎必须和她结婚,所以我就结了。但是我心中一直疑惑:她为什么要为我这么牺牲呢?总有一个目的。后来,我发现了那个目的。”

“她很爱你?”

戚博远摇头,“爱是茫然的,没有目的。”

“那是什么?”

“我说得够多了。说说你的名字吧,这个荩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钟荩短暂地愣了下。荩,是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茎很细,花是灰绿色或紫色,茎和叶可做染料,纤维做纸张。

荩还同烬。

女孩子都不会用这个字取名的,方仪就是要与众不同。

“其实,我以前叫静,何静,不是钟荩。”钟荩平静地说道。

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是大家心照不宣,从来都不提这件事。

方仪是安镇第一个大学生,人又长得漂亮。很多年前,大学生的工作还包分配。她非常幸运,进了省城税务局。锦上添花,她还找了个好老公,虽然其貌不扬,但是特别疼她。

方仪是安镇所有读书孩子的偶像,也是方爸爸方妈妈最大的骄傲。

方仪工作忙,一年只能回一次安镇。回来的那天,安镇就像过节般,方家的院里院外都站满了人。哪个孩子能和方仪说一句话,兴奋得夜里都睡不着。

方仪的妹妹叫方晴,就没姐姐这么幸运。长相有点粗壮,高中也没读完,就回安镇帮爸爸妈妈打理苗圃。嫁的男人也是安镇人,在建筑公司做木工。

但是……用方妈妈的话讲:老天给人的福气是公平分配的。

方仪结婚五年,吃的中西药可以用麻袋装,看过的医生全国各地都有,却一直无法怀孕。而方晴结婚隔年,就生了一对龙凤胎,大了二十分钟的哥哥叫何劲,妹妹叫何静。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集中了夫妻俩的优点,特别是何静,简直就是一个小方仪。

方仪人前欢笑,人后落泪,钟书楷舍不得,说你要是特别想要个孩子,我们抱养何静吧!她和你有血缘关系,姨妈也是妈。

方晴和老公并不能接受这个建议,他们认为双胞胎是不能分开成长的。方仪用泪水泡软了方晴的心。

钟荩离开安镇时,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四月。方晴给她做了一身新衣,早晨起来时还洗了头发。方晴说:大姨会让你上最好的学校、穿最漂亮的衣服,带你去公园、去游乐场,以后要叫大姨妈妈,妈妈呢,你要叫小姨。

何静撅着嘴站在门框边,他也想和妹妹一起走,但是爸爸不让。

钟荩问妈妈,我要去大姨家几天?

方晴别过身去抹泪。

钟书楷进来了,把钟荩抱起。钟荩说:大姨父,我很大了,我自己走。

那一年,她五岁,什么事都记得。

安镇是水乡,要先坐船,然后再坐车去省城。码头上湿湿的,她上船时滑了一跤。她回过头想叫妈妈。

爸爸、妈妈、哥哥都走了,她只看到满河岸的油菜花在风中摇呀、摇呀!

第二次提审结束,戚博远的供词和第一次一致,钟荩让他看了后,签字。再提审过几次,如果供词没有出入,就可以向法院提交起诉材料了。关于动机,钟荩自信,她很快就能挖掘出来了。

对待戚博远这样智商极高的人,上岗上线,用法律压,坦白从宽的条件诱惑什么的,全没有用,唯有慢慢得到他的信任,让他主动打开话题。

走出审讯室,雨还没有停,钟荩去办公室和法警们打声招呼,顺便问戚博远的女儿有没有来探视过,法警说没有,就连律师也没来过。

钟荩有点微微的诧异,不过,也能理解的。

她有戚博远女儿的电话,粗枝大叶的景天一给她时,只写了个:戚小姐,然后是潦草的十一位数字。

第一次还拨错了,是个男人。第二次,接电话的是女声,但是不算很礼貌。

“你有什么事?”一开口就很不耐烦。

钟荩说道:“我是检察院钟荩,想向你了解关于戚博远案子的一些情况,你今天方便吗?”

“不方便。讨厌的南京,这雨没完没了似的。”

“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

“我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

“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到时再说吧!”就这样挂了。

钟荩对着手机,撇撇嘴,哭笑不得。

回到检察院,抖落伞上的雨珠,跺跺脚,上电梯前,侧目看下公告栏。牧涛说,院里有些通知、活动什么的,都会贴在这里。

《凌瀚犯罪心理学讲座》-----这几个显目的大字撞过来时,钟荩身体为之一震,仅此而已,然后就平静了。这次讲座是检察院和法院合办的,电视台要录播。显然公安厅的那次讲座非常成功,检察院和法院也是与犯罪份子打交道,听听也有这个必要。

电梯里两个还不算熟悉的同事语带讥讽地笑谈,办讲座,等于是替凌瀚的书做宣传,他是又得名又得益。

钟荩低头看着自己沾了雨水的鞋尖,莫名的有点难受,仿佛他还是她的什么人。

他们已经分开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够久了。

办公室飘着一股粽叶的清香,这时应该去餐厅吃午饭的同事全聚在了一块,一人手里抓了个粽子,咬得正欢。

“你就是钟荩吧?”说话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瘦小的个头,皮肤微暗,笑起来的样子到是很恬美。

钟荩怔了怔,目光扫过牧涛桌上的相框,“胡老师,你好!”她认出来了,女子是牧涛的妻子胡微蓝,在幼儿园做老师。

“听牧涛提过你多次,一直都没遇上。今天终于见着了!”胡微蓝忙从带来的袋中拿了两只粽子放在钟荩的办公桌上。“牧涛爱吃粽子,我们家经常包,虽然是去年的粽叶,吃起来味道是一样的。”

“胡老师,牧处没有乱吹吧----美女检察官。”一位同事打趣道。

“嗯嗯,钟荩是很漂亮,你们这近水楼台,千万别负了这轮明月。”

同事里有两个没成家,连忙举起手臂,学着韩剧里喊起口号:“加油、加油!”

办公室内哄地笑翻了,连一脸正经八百的牧涛嘴角也抽了抽。

“科室里来个姑娘,气氛就是不同。以前全是一帮爷儿,我进来都不敢多喘气。”胡微蓝笑道。

“胡老师太夸张了,你是牧处的领导,牧处是我们的领导,我们见了你不敢多喘气才是真的。”

“好了,别贫嘴,吃好洗手干活去。”牧涛在办公室还是要维持点威信的。

一帮男人一窝蜂地全出去了,牧涛深深看了看钟荩,说去档案室找个资料,办公室只留下胡微蓝和钟荩。

钟荩不好意思辜负胡微蓝的美意,放下卷宗,就拆开粽叶,栗子馅,她喜欢的。胡微蓝体贴地给她倒了杯热茶,然后拉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你们这一批公开招聘进省院的有四个,就你一个姑娘。牧涛点名要你进侦督处,很多人都不理解。牧涛说你有好几年整理起诉材料的经验,一旦运用到实践中,很快就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检察官。”

胡微蓝的表情和语气都很真诚,钟荩却感觉怪怪的。她没有和上司家属相处的经验,不知道是该说些感谢的话,还是要表现出谦虚的样子,踌躇一会,她握着吃了一半的粽子,笑了笑。

“听说你爸爸在烟草局、妈妈在税务局,也是啊,只有家境特别好,才有你这么清雅的气质。”胡微蓝端详着她。

钟荩看向胡微蓝。戚博远说,世间的一切好都是有目的。

“谈朋友了吗?”

钟荩摇摇头。

“换作我是你爸妈,也不会同意你在江州找朋友,毕竟是个小地方。我认识一个小伙子,条件特别好,人也长得不错,找个机会我们一块喝个茶?”

吃粽子是引子,这才是今天的主题。

“不要说不着急,见见面没什么的。现在好男人可不多,因为你和牧涛同一办公室,姐姐才特地替你留心的。”胡微蓝自动地拉近了与钟荩的距离。

似乎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果她拒绝,是不是就很不懂事?

“谢谢胡老师!”好吧,见个面,就当感谢牧处对她的关心。

胡微蓝简直喜出望外,“就这么说定了,那明晚,我挑好地点,发短信给你。你是很漂亮了,但是还要打扮得再漂亮点。”

“明晚?”钟荩愣住。

“越早越好。姐透个底给你,倒追他的女孩多着呢!”

哦,钟荩轻松了,那就纯粹去喝个茶吧!

晚上下班回家,雨停了,天上的云还很厚。钟荩没有直接回家,打车去了大众四S店。她告诉店员,她想订一款白色的高尔夫。

店员皱皱眉,这款车现在非常紧俏,近期还没货,要加价拿车,不如,你换个别的车型?

钟荩说我只要这款,但是我无法付全款,我只能办个按揭。

店员激动地领着钟荩去办手续,现在人买车都按揭,傻子才付全款呢!

闹钟的铃声响了,钟荩听到了但是眼睛就是睁不开,似乎特别特别困,同时,她还听到了钟书楷起床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无所顾忌。

不一会,久违的煎鸡蛋的油烟味从门缝里钻进来,钟荩被呛咳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钟荩,要不要给你煎一只?”钟书楷也是呛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钟荩憋住一口气,走进厨房,把油烟机开了。平底钻里黑糊糊一团,看不出是什么。

“爸,我来吧!”她实在无法恭维钟书楷的厨艺。不过,这已经是史无前例的进步。

钟书楷摆摆手,“不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钟荩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黑糊糊的那团盛进盘子里,还加了不少糖。如果方仪看到,不知要火成什么样。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响,显然方仪不在屋中。“妈妈呢?”

“出门跳舞去了。”钟书楷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吃得有滋有味,“我今天去海南,出差四天。哦,你那个车……要晚个几天,比较紧俏。”

钟荩笑了笑,回房间换衣服了。

牧涛给她布置了个任务,让她上午和他一块去法院开个庭。

那也是桩“杀妻案”,公诉人是牧涛。

山西的一对夫妻来宁打工,丈夫在建筑工地扎钢筋,妻子在电子厂做流水线。妻子吃不下三班倒的苦,重新在美容院找了份工作。美容院的工作很清闲,赚的钱却很多,丈夫开始很高兴,后来听说那种小美容店,其实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他妻子拿回来的钱,是卖淫得来的。一怒之下,他用一根钢筋,在一个深夜,将妻子箍死了。

几件衣服,钟荩拨拉来拨拉去,最后决定还是穿了制服。

钟书楷已经吃好了,还涮了碗。钟荩注意到他今天扎了条粉色的领带,亮得有点刺眼。

牧涛过来接钟荩的,两人直接去法院。钟荩上车时,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咂了下嘴,欲言又止。

九点开庭,女方那边只来了妈妈和姐姐,说爸爸气得一病不起,在床上躺着。男方这边到是来了不少人,还有一个蓬着头的小女孩,乌溜溜的眼眸,好奇地转来转去。

牧涛让钟荩在庭下观摩,他一个人坐在公诉席上。在他眼里,这样的案子,也不算大。

不例外,犯罪嫌疑人是指定辩护。不知是哪家律师事务所的小助理,瘦仃仃的,西服像挂在衣架上,但嗓门很大。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判死刑,所以他特能放得开。他认为犯罪嫌疑人有罪,但罪不至死。他不是罪大恶极的坏人,他是偶然犯罪,他没有蓄谋,他是被妻子背叛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从而失去理智。他上有年老的父母,下有未到学龄的女儿,他还有许多该尽的责任和义务,法律无情人有情,法庭应该网开一面,给他改过的机会。

小律师说得声情并茂,厚厚的镜片后,泪花晶莹。

比起他的煸情,牧涛太过冷清而又条理。他只向犯罪嫌疑人确定了三件事:第一,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妻子从事卖淫的?犯罪嫌疑人说是案发前两个月;第二,妻子的收入是不是比他高很多?他说是的,工地上的工钱是半年结一次,他平时只有少许生活费,汇给老家的钱都是她的;第三,他在工地上有没有喝酒、赌博过?他沉默了很久,看向牧涛的眼神带着哀求,最后点了点头。

牧涛对法官说,从刚才的几点中可以看出,犯罪嫌疑人作为一个男人,没有担起养家的责任,反而纵容自己的恶习,把一切都扔给了死者。死者卖淫是可耻的,但也是为生活所逼。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装着孩子和老人,也装着自己的丈夫。在精神上,她并没有背叛。一开始,犯罪嫌疑人明知死者卖淫,却没有阻止,这说明他默许了死者的行为,也心安理得享受死者的付出。后来,大男子主义作怪,他接受不了工友们的嘲笑讥讽,他残忍地把自己的妻子杀害。从工地到他们租住的小屋有三里多路,在小屋中放着工地上的钢筋,这怎么不是蓄意谋杀呢?

法庭上鸦雀无声,良久,犯罪嫌疑人哭了,接着,他的家人也哭成了一片。

法官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姓任,她宣告休庭,改日再审。

钟荩看着小律师鼓着脸颊,气哼哼地瞪着牧涛,那神情不知怎么让她想起了常昊。他第一次上庭,是否也是这幅样子?

牧涛慢悠悠地喝着水,刚才的长篇大论让他觉得口干。

他告诉钟荩,公诉人在法庭上一定要有自我,切记不能为辩护人左右自己的思维。法律是国家制裁罪犯的武器,不要和情感挂钩。

钟荩羞惭地自责,刚才有一刻,她真的被小律师的话打动了。

任法官邀请牧涛和钟荩留下吃午饭。凌瀚的讲座就在下午,放在法院最大的一个审判庭。在法院吃个工作餐,省得跑来跑去。

牧涛欣然接受,出了法庭,他和任法官默契地不提一句案子的事。钟荩听同事讲过,在公检法司四大部门,法院的食堂是最棒的,师傅做的古老肉和脆皮鸡,怎么吃都不腻。不管什么客人来,法院都用这两道菜款待。

果真,钟荩一行刚在餐厅坐下,笑呵呵的大师傅首先就端上了这两道菜。钟荩一口香气还没嗅进腹中,外面又进来了几个人。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牧涛上前伸出手,与走在前面的一位握了握,他称他为“吴院长”。

吴院长替牧涛介绍身边的人,牧涛笑着说:“凌老师,久仰、久仰!”

“牧处,幸会!”凌瀚用指尖推推眼镜,笑了笑。

午餐很丰盛,师傅们另外又端上了素狮子头、西芹炒虾仁、凉拌毛毛菜、清蒸鲈鱼。牧涛和任法官被吴院长喊过去陪凌瀚了,钟荩和几个书记员同一桌,吃得非常自在。

吴院长是法院分管后勤和教育宣传这一块,明年就退了,人显得特别亲和。

“凌老师成家了么?”他亲自给凌瀚倒了杯果汁。

凌瀚谢过,笑道:“正在考虑中。”

“女友也在北京吧?”这句话是任法官问的。

“她是宁城人。”凌瀚平静地回答。

“哈哈,那这次来宁办讲座,一举两得呀,正好可以看望岳父岳母。”

凌瀚淡淡地笑。

钟荩吃得快,和同桌的人打了招呼,起身先走了。她想找间会议室,喝点水,再休息会。

“钟荩……”会议室的门,身后急跑过来的人替她开了。

她没有回头,直直地看着围着墙的一圈沙发。上次会议残留的烟味,还飘荡在空气中。她想把窗打开,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是我!”身后的人又说。

“我知道。”她以为自己会发不出声音,一旦开了口,她发觉自己很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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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万人唾弃的不孝子,却被当今圣上封为忠孝节义一字平肩王!他是杀人无数的无影客,却做了武林群侠的新盟主!却引他国公主倾其一生!他不是天下第一,却被传颂第一!他不恋红尘!他不爱厚禄,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没有雄才韬略,却退兵数十万!他,是只是个凡人…
  • 花柒

    花柒

    千年前,皇朝狩猎发现黑白两色,丰腴富态,体型巨大的生物,群臣哗然,认为此物为祥瑞之兆,皇上下令,捕捉祥物。火光四起,他们四处逃散,死伤无数,年幼的皇子不幸遇难,地狱的火光中,银发男子带领剩余的生灵离开。21世纪,熊猫柒柒偶遇人类一家,与一家人生活的点点滴滴,让柒柒更加明白了自己身上的使命,与舜华的相爱,让柒柒卸下坚硬的盔甲,从战士变成公主。熊猫家族作为生灵守卫者,驱赶盗猎者,暗地里保护濒危动植物。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名门盛宠:洛少智擒小萌妻

    名门盛宠:洛少智擒小萌妻

    本是程家小姐,却被人调包,更是被设计惹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五年后,程云菲归来,身边多了一个小萌宝。“妈咪,为什么那个男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男人长腿一迈:“因为我是你爹地!”
  • 王妃不好惹王爷太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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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21世纪的天才杀手,只因太强,被组织灭绝,坠落深渊而死。他是世人称为死神,残忍霸道。温柔却只对她。傲娇冷漠杀手和腹黑霸道死神会之间擦出什么火花呢?(真香警告中)精彩片段:我有玉佩我也可以在这个大陆横着走。娘子,我用天下做聘礼你可满意。“起开,我就算没有你帮忙我也可以傲视天下。”“娘子不要嘛,你要傲视天下我陪你”
  • 北京市青少年慈善需求研究报告

    北京市青少年慈善需求研究报告

    我国家庭德育状况及改进研究报告、事件视野下家庭德育的基本走向、加强横向衔接,提升家庭德育功能、家庭德育环境及其建设、公德教育与家庭责任、家庭劳动教育及改进策略、亲子阅读与儿童德育成长、网络:现代家庭德育的新挑战、良好的运动习惯有助于孩子的道德养成、家庭德育认知误区及解决策略。《中国家庭教育蓝皮书(2013-2014)·回到家庭谈德育:我国家庭德育状况及改进研究报告》的特点是秉持以问题为中心的设计原则,突出问题性、现实性和针对性,力求以最新的视角回答家庭德育的挑战。对德育工作者、教师和家长有启迪价值。
  • 我真不倾城

    我真不倾城

    当伪男穿越成靓妹子,当真汉子遇到假白甜。他们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谁攻……谁受?本文架空,权当消遣,莫太认真。
  • 盛世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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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椒房殿外当年两人亲手所植的蔷薇又开了七十二岁的她独自一人看着园中娇艳欲滴的蔷薇“你为何还不来接我?”刹那间,一白衣男子出现注视着音杳,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眼里难掩深情“阿音,我不从不曾失信于你,过去亦然,现在亦然”音杳眼中带泪埋怨“你从不曾失信于我,但你却让我等了这么久,你可知道我等得心都碎了,为何要我一人在这尘世间受相思之苦”他张开双手,她所有的埋怨瞬间都掩于唇齿,奋不顾身扑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一如当年般温暖永始元年,王氏居后位四十九年去世,终年七十二,与汉宣帝刘洵合葬于杜陵,称为东园。
  • 异成蛊

    异成蛊

    世上有人,便有神。神也是人。神也能生,也会死,也有情义爱憎。仅此而已。怨憎会,纠纠缠缠一世。爱别离,分分合合一世。求不得,寻寻觅觅一世。梁雁曾经痛恨背叛,因为背叛使人五蕴皆苦。可当孽缘落成之后,一切的背叛都是皆大欢喜时的理所应当。“曾有蛊为祸,有命为一人。”闻人异如是说。【是古今两代小魔仙伙同一群妖魔鬼怪四处折腾的——现代非主流版本聊斋志异。不开心的时候就点进来添个堵吧!_(┐「ε:)_】
  • Mugby Junction

    Mugby Jun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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