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了全面的侵华战争,此时的哈尔滨已成了侵华日军的后方给养基地,每天都有大批的军用物资从这里运出。哈尔滨已成为人间地狱,大批的哈尔滨人被日军驱使着不分昼夜地从事着极其繁重的工作。但哈尔滨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抗,陈抗日领导的义勇频频出击,打得鬼子闻风丧胆,严重干扰了鬼子的补给工作。为了巩固后方,山本一木调集两个师团的关东军在数千警备队的配合下对哈尔滨周边的抗日武装进行了一次长达数月的围剿。数万革命志士与爱国人士死在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屠刀之下,陈抗日与他的义勇团也从此销声匿迹了。哈尔滨一终于太平了。
哈尔滨太平了,山本一木却坐不住了,因为随着陈抗日的消失,他想要的那些棋子也跟着陈抗日一起消失了。关东军总部发来电报,严厉斥责了他的无能,并责令他快速找到宝藏,以解决军费紧张的问题。山本一木再次放出了手下的所有特高课成员。
白雪已经覆盖了荒原,远处的山脊上不经意地裸露出一块巨大的岩石,乍一看去像一贴新贴上去的狗皮膏药极为扎眼。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块岩石下,两个瑟瑟发抖的人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山下走过的一支日军侦察小队。
“奶奶地,干脆干他娘地!对付山下的这几十个鬼子还不成问题,总比在山上冻死好!”周天毅用力免了一下衣襟,眼中放出两道凶光。
“以咱们目前的实力,很难在短时间内将鬼子的这支小队歼灭,时间一长,鬼子的大部队就会赶来,到时候不但捞不到好处,反而还会暴露了行踪。”赵玉明一边用力地搓着手,一边低声说道。
周天毅突然一翻身躺在了雪地里,满眼不解地看了一眼赵玉明,呲牙笑道:“你说在双台子那会,我怎么就没把你的那身日本军大衣留下呢?”
赵玉明微微一笑,“我要知道这样,当初离开哈尔滨的时候就不带那些铁疙瘩了,全换成棉服!”赵玉明此时已是义勇团第三营营长,但全营算上他已不到三十人了。
“抗日今天早上带着肖龙下山干啥去了?现在最需要的是吃的穿的,咱要是再在这山里猫下去,用不到鬼子发现咱们,咱自己就全他娘地被冻死了!”周天毅一脸的凝重。
赵玉明知道,周天毅的话不假,因为几个月以来,义勇团一直在和鬼子周旋,跳出跳进,多少次死里逃生,如果没有陈抗日的妙算神机,义勇团早就被彻底消灭了。如今大雪封山,无衣无食,杀鬼子已经成了次要问题,因为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活下去。“目前还没有和赵司令联系上,现在全团已不足三百人,鬼子又是重兵压境,所以行动必须慎重。”
两个人正说着,一名士兵跑来送信说,团长回来了,有事找两个人商量。两个人转身向后山腰处的一片树林走去,那里的一条简陋的山洞,就是他们最近几天的藏身之所。两个人来到山洞时发现肖龙与周鹏也在。陈抗日头戴一顶破毡帽,身穿一件开了花的翻毛皮夹袄正盯着地上的一块空棋盘发呆。
周鹏努力地咳了两声,下意识地用袖子抹了一下嘴,低声道:“据最新得到的情报,鬼子负责围剿的两个师团已被紧急调走了。现在哈尔滨只剩下日军的三个守备大队和两个团的警备队。”
“终于轮到咱们出手了!”陈抗日长出了一口气,“赵司令在什么位置?”
“赵司令带着主力应该隐藏在亚布力一带。”周鹏说着,随手将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的一角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将棋盘当作战地图的方法,因为几个月以来,陈抗日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棋盘上布置的。自从归队之后,他的身体已大不如前,看来那颗穿透了他胸腔的子弹给他造成的伤害确实很大。
陈抗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想怎么办?”周鹏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不至于咳出来。
“如果得不到总部的支援,就只有单干了!”陈抗日又眉紧皱,将一颗黑子重重地按在了天元之上。
周天毅顿时来了精神,“想咋整?再这样呆下去,鬼子不来咱也玩完了!”
“火烧田鸡!”陈抗日看着周天毅诡异地一笑。
众人都是一惊,因为谁也没明白陈抗日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今天我和肖大哥回了一趟黄天荡!”陈抗日说着将一颗黑子按在了棋盘上。
大家都知道二十里外的黄天荡,因为前几天部队就隐藏在那里。所谓的黄天荡实际是离此不远的一片巨大的沼泽地,里面长满了芦苇,每到深秋,芦苇干枯,放眼望去无边无际,满眼的枯黄,当地人因此称之为黄天荡。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咱们要在黄天荡里和小鬼子玩一把‘火烧田鸡’!”陈抗日的眼里放出两道亮光。
几个人虽然不知道“火烧田鸡”是怎么个玩法,但都知道陈抗日一定是又想出了什么妙计。
“肖大哥你马上去哈尔滨,将咱们隐藏在黄天荡,以及咱们目前的实际情况息告诉花先生,并让花先生如实转告日本人。”
肖龙极为不解,因为即使告诉日本人自己驻扎在黄天荡,也没有必要将部队的实际情况告诉日本人,但肖龙并没有多问,因为陈抗日不能不让他信任。
陈抗日又转过头对周天毅说:“周大哥你马上集合队伍,咱们立刻开往黄天荡。”
陈抗日此言一出,几个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因为最近几个月里尽是让鬼子追着跑了,最怕的就是鬼子知道自己的行踪,把藏身地告诉鬼子,然后再到那里去等鬼子,这无异于是一种自杀的行为。
陈抗日看了看几个人,笑道:“这一战过后,咱们就吃喝不愁了!”
几个人更加诧异了,周天毅正想问个明白,陈抗日摆了摆手,笑道:“大家立刻分头准备,等着看好戏吧!”
……
录乔生早接到了老爷子的命令,他比老爷子还要着急,因为他必需在暗剑之前拿到棋子,以防止棋子落入日本人之手。到目前为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的计划失败,他派肖龙潜伏在陈抗日身边的目的之一就是在保留陈抗日的同时设法拿到陈抗日手中的棋子。肖龙确实完成了任务,但送来的那副棋子却是假的,而且假的离谱。录乔生并不责怪肖龙,因为肖龙本来就不知道那副棋子是什么样子的,就是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两天前他接到了中统的最新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宝藏,既不能落入日本人之手,也不能落入共产党之手。同时取消刺杀赵尚志的行动。录乔生知道,要想保护这批宝藏,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他继续深埋在地下,那就需要尽快拿到陈抗日手中的棋子。至于取消刺杀赵尚志的原因则很简单,眼下民族危亡,中华民族正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险,国共双方已经放下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开始联合抗日,而赵尚志领导的抗联第三军又是东北抗日的主力,即使要他死,也得让他死在日本人的枪下。除掉赵尚志是他派肖龙潜伏在陈抗日身边的另一个目的,但肖龙在接到命令之后却迟迟没有动手。他猜测肖龙不是没有机会,而不忍下手。其实就他本心来说,他也不想做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赵尚志不只是东北人们民目中的英雄,也是他录乔生心中的英雄,但这是政治不是人情,他必须执行命令。肖龙的迟疑也让录乔生放慢了行动的速度,此时他到在感谢肖龙。其实录乔生对肖龙很无奈,这个人和其他的中统人员不同,他虽然听命于自己,但又不完全听命于自己,他只做他愿意做的事,更形象地说,他是自己手里的一颗棋子,但却不是一颗普通的棋子,而是一颗有思想的棋子。录乔生在向肖龙分派任务时,首先要做的不是下命令,而是要先讲清行动的目的和意义。
依录乔生的推断,共产党领导的抗联在东北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因为国民党的精锐部队已经搞了三次会战,结果还不都是一败涂地,损失折将,丢疆弃土。和国民党的精锐相比,共产党的抗联简直是不堪一击,所以自己必须先人一步,拿到那批棋子,必要时要不惜除掉陈抗日与赵尚志。但目前最让录乔生头痛的是他也不知道陈抗日藏在哪里,肖龙已经很长时间没主动和他联系了。哈尔滨目前已是一座空城,录乔生估计陈抗日很快就要有所行动,那么肖龙很快就会主动和自己联系,他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录乔生难得有时间陪晴子在家过正常人的日子,录乔生发现晴子这两天似乎满是心事,整天忧心忡忡。晴子躺在录乔生的怀里,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散落在录乔生的胸前。“乔生,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晴子突然问道。
录乔生看了晴子一眼,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死,要死咱们一起死!”
晴子突然转过身,两只眼睛深情地盯着录乔生,柔声问道:“你说的是心里话?”录乔生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让你死,你怎么办?”晴子一脸的严肃。
录乔生长叹一声,将晴子狠狠地抱在怀里,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的话,我现在就想永远地死在你的怀里。”
晴子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滴落在录乔生的胸前。录乔生无语,只是死死地抱着晴子,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预感。
过了一会,录乔生推开晴子,低声道:“我去买早点,你吃点什么?”
晴子抹了一把眼泪,笑道:“我想吃红糖饼。”
录乔生打了一个寒战,他又想起了被害的周老板。录乔生转身出门上了街,他要去山街的胡老三饼店买饼,这已经成了他最近一段时间的习惯。录乔生刚来到山街,突然发现徐记扎花店的门前摆了一只黄色花圈,花圈的正中心镶着的一朵大大的红花,特别鲜艳。录乔生暗吃了一惊,警觉地看了看左右,发现街上并没有人转身进了扎花店。十几分钟之后,录乔生从扎花店的后门走了出去。
夜色渐浓,松花江畔的一条破船后站着两个人。一枝花的双眼直盯着肖龙的背影,心中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即将成为自己的男人。昨天夜里肖龙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新年之后将娶她过门,而且不容她再考虑。肖龙说话时的表情极为严肃,那种态度根本不容拒绝,然而这种近乎蛮横的态度在一枝花看来却是最大的幸福,她那颗悸动的心已经被一股浓浓的蜜汁完全包裹起来,汁水已经从眼睛满溢出来。她终于决定嫁给肖龙。
突然一个黑影终于出现在不远处的江堤上,几分钟之后已经来到了近前。肖龙已经认出此人就是花先生。
花先生看了看肖龙与一枝花,低声道:“你们最近躲在哪里?”
“黄天荡,”肖龙的声音很低沉。
“你送来的棋子是假的。”
“假的!”肖龙的声音带了些许惊讶。
“对。”花先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日本人正在全力搜捕陈抗日,目的就是拿到他手中的棋子。你要在日本人之前拿到棋子,防止棋子落入日本人之手,必要时可以采取极端手段,除掉陈抗日与赵尚志!”
肖龙犹豫了一会,低声道:“他们可是哈尔滨人的希望,这是哈尔滨目前仅存的抗日力量!”肖龙话语多少有些激动。
“中国正处在危亡之时,日本人的目的是拿到宝藏以充军费,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中国人受害。小不忍则乱大谋!”花先生的话很坚决。
“好吧,我设法拿到棋子,但不会伤害这两个人。”
“这样更好,”花先生点了点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义勇团准备在黄天荡伏击鬼子,想让你把我们驻扎在黄天荡的消息告诉日本人,然后让日本人派兵围剿黄天荡。”
“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义勇团人数已不到三百人,物资弹药短缺。抗日让您把我们的实际情况如实转告日本人。”
“这……好吧……”花先生不知道陈抗日这是唱得哪出戏,但他绝对相信陈抗日的指挥才能。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一群默黑衣人,并急速向这边冲了过来。
“风紧!”花先生说了一声,转身便跑。肖龙与一枝花也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肖龙此时才发现,身后追来的不只是几个黑衣人,后面还跟着大量的日军及便衣队的人,看来敌人是早有准备。
肖龙与一枝花此时已跑进一条胡同,外面响起了杂乱的枪声。肖龙判断应该是花先生与敌人交上了火。肖龙正想穿出胡同上街,突然发现胡通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猜测这个人就是“暗剑”,因为他两次与这个人过招,都没有占到便宜!肖龙没有时间犹豫,因为他只有面前的一条路可走。就在此时,只见那个身影双手猛然一摆,肖龙的身体条件反射式地向左一靠,几个东西打着呼哨从他身边飞过。一枝花啊呀一声倒在了地上。肖龙将左手一扬,两枚铜钱脱手而出,紧接着右手一扬,五枚铜钱跟着飞了出去,几乎是同一时刻,肖龙左手又打出两枚铜钱。他是在一瞬间打出了全部的十枚铜钱。高手过招,瞬息便可以决定胜负。那个身影一转身躲过了前两枚铜钱,身子向下一弯躲过了后面的五枚铜钱,但她却没躲过紧随其后的两枚铜钱,她的身体一软堆坐在地上。肖龙正想去拉起地上的一枝花,却发现一大队日军正从胡通口蜂拥而入。
“你快走,不要管我--”地上的一枝花突然大声呼喊道。
肖龙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他的身体猛然跃起,双手攀住了一旁的房檐,双脚用力向上一缩,身子已经上了房。黑暗中,日军注意到了前方的变化,纷纷举枪射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胡同里传出了一枝花的声嘶力竭的呐喊声:“肖大哥!下辈子我再做你的女人--”一股猛烈的气浪瞬间将肖龙推向了房顶。那堵高高的土墙随着一声猛烈的爆炸轰然坍塌了。十几名日军已经被炸得肢离破碎,其它的日军慌乱地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