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奖金数量，舞台下面的人沸腾了。在喧闹声中，我看到了十几个浑身金色的选手走上了舞台。在这一刻我必须说明我是多么的尽责，哪怕一边看着台上，还一边还像一条小鱼穿梭于水藻间一样穿梭在密不透风的人群里派发着宣传单。
“小姑娘，你干吗？”
“哎，你挤什么挤？有你这样的吗？”
……
我不停地说着不好意思，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我把手中的传单一张张地往人群里塞，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人多的好处。当我发完手中的传单从人群里弓起身抬起头的时候，台上的铜人已经差不多站十五分钟了。
烈阳高照，晒得人发晕。我看到台上的人无一不是满头大汗，金黄色的油彩混合着汗水从头顶往下流，我看到有好几个人紧闭着眼睛，深怕油彩流到眼睛里。
“这钱真不好赚。”我在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句。
这时候，我的眼神一瞥，在舞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可我没有看错，舞台上的某一个人是金源。
“金源。”我来到金源的面前喊他的名字。
“金源。”我再一次喊他，“金源，你的钱就是这样赚来的吗？你给我下来！”
金源没有理我，依旧这样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动作。看着面前的金源，我的心里阵阵作痛。
“金源，你有没有听到我在叫你？你给我下来，你要是不下来，我们就分手吧。”
我看到金源愣了一下，他的手臂也明显地晃动了一下，可最后还是稳定住重心重新恢复了镇定。
“金源，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你给我下来，赶紧给我下来！”我拼命地对金源吼着，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和大声的叫喊，我感觉自己的嗓子直冒烟。
“金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下来，我就走了，我们就分手了。”
听到我的话，金源的身体再一次晃动了一下。我以为听到我这样说他会立马冲下舞台来，可是我想错了。他依旧站在舞台上，一动不动地。
我看了看金源，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是走回家的，走到家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是汗还是泪。
我低着头走路，一头撞上了前面的冯正阳。
“叶嘉奕，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我这个样子，冯正阳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我的眼泪早已涌出了眼睛，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那些泪滴砸在地上是那么圆，而我的心却早已经碎成了玻璃碴。
冯正阳觉得不对劲，走过来拉起我，看到我满脸泪水，错愕的表情在他脸上浮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听到他这样说，我哭得更厉害了。面对他的疑问，我只是不停地摇着头，胸腔内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一寸一寸地扩张，最后蔓延至全身。披散开来的头发被纷飞的泪水沾湿后贴在脸上，遮住了我的视线。
“不要哭，不要哭，我们坐下来好好聊。”
冯正阳带我去了南城有名的夜排档，点了一大堆吃的，然后笑咪咪地递给我一瓶饮料。
“来，多吃点东西，化悲愤为食欲，慢慢和我说。”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烧烤，然后含糊不清地和冯正阳讲着我和金源从一路走来的故事，还特别告诉冯正阳，金源在来到南城后默默为我做的一切。金源为了能让我早日还清钱，省吃俭用，到处去打工，再苦再累的活都干。
“我觉得是我连累了他。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
“嘉奕，不要担心钱的问题。我这里的钱不需要你还，而且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尽管和我说。”
“不是这样的，这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觉得我毁了他的这辈子，你知道吗？”
说完，我低下头望向别处。远处是车水马龙的街道，灯火辉煌的商铺，那层层叠叠的流光溢彩在我的眼前不停地闪耀，可我只觉得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当爱情变成负担和累赘，当爱情再也带不来快乐，那一定是一段变质的、错误的爱情。
五
第二天，我是被冯正阳叫醒的。
我被他叫醒的那一刻正在做梦，梦里面的我拉着冯正阳的手和金源相隔于水流湍急的长河，金源在河对面挥着手大声地说着话，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正当我把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询问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就被冯正阳叫醒了。
“怎么了？”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皱着眉头问他。下一秒，当我看到自己睡着的房间既不是冯正阳的公寓也不是冯启斌的家时，打了一个激灵就完全醒了。
我望着面前装修高档、富丽堂皇的房间问冯正阳这里是哪里，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立马看了看床边穿着睡衣的冯正阳。
冯正阳的笑声顷刻间像空气一般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缝隙里。
“你放心，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你睡在这个房间，我睡在隔壁的房间呢。”他笑着笑着就倒在了地上，随后弯着眼睛抬起头来看我，“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啦！”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抓起一个枕头朝他扔了过去。
“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说完这句话，我一下子就蔫掉了，因为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我重新躺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我想，要是就这样子睡下去，忘掉一切的烦恼和纠葛，那该多好，可是冯正阳的话很快就将我拉回了现实。
“嘉奕，不要难过了。该发生的都会发生，该过去的都会过去。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自己对着镜子笑一笑吧。”
如果一个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就好了，可是很多时候，一个人的行为根本就不受意志的控制。你在哭泣的时候告诉自己要笑，可那就真的能笑出来吗？你在火车上想到你要是买了飞机票就好了，可那就可以马上坐到飞机上去吗？所以，别傻了。
“哎，对了，我怎么会睡在这里？昨晚我不是和你在吃夜宵吗？”我的脑子一转，立马撑起身问冯正阳。
听到我的这句话，冯正阳再次发疯一样笑了起来。
“你干吗？不要笑，正经一点！”
“我想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吃烧烤吃着吃着会睡着的。要不是我自己是清醒的，我还真怀疑老板在烧烤里放了什么东西呢！”
“你……”
“对了，刚忘了回答你，这是我家，是我爸妈住的地方。幸好这阵子他们出去旅游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你扛回去呢。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小个儿，却那么重！”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差点忘了正事了。”冯正阳手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刚才我哥打来了电话，说嘉豪醒来看到你不在就到处找你，你快回去看看吧。还有，昨天我怎么看都觉得我给你的那个手机太旧，我就给你配了一个新手机。”
“这……谢谢你。”
“连这个你都要和我客气吗？我们是朋友嘛。朋友有难，当然要帮助啊！”冯正阳莞尔一笑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把手机的钱算到欠我的钱里面啊！”
“你……”
六
冯正阳用他家的豪华跑车把我送到冯启斌家的楼下，因为赶着去电视台录节目，所以在为我打开车门，接我出来后就离开了。
看着他的跑车一溜烟地消失在视野里后，我转身准备上楼。在转过身去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电梯门口的冯启斌。几米开外的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浅白色的牛仔裤，胸口挂着一个单反相机。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刚毅而俊朗的眉宇下那复杂的眼神像一把锐不可当的利剑向我袭来，让我陡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我慢慢地走上去，正想和冯启斌解释，他就率先开了口。
“你弟弟一早起来就到处找你的人。你一夜未归，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原来你和正阳在一起。”他的嘴角轻轻地扬起，露出得体又好看的微笑，但那个微笑之中又隐藏着太多的深意。
“原来你和正阳在一起”这句一句话他略微加重了语气，让我无法去猜想他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的深意。那一刻，我只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害羞。
“姐，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夜没有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一看到我进门，嘉豪就摇着轮椅来到我跟前急切地问道。他拽着我的衣角，眼里充盈着焦虑和担心。
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对不起，嘉豪，昨晚姐姐有点事就在学校过夜了。你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姐姐向你保证。”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发了多少条短信，打了多少个电话？”嘉豪的脸阴沉了下来。
我掏出手机，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电自己动关机了。我充上电，开机后数十条短信就噌噌噌地涌上了屏幕，除了几条同学发来的短信之外，其余全部都是嘉豪发来的。
“姐，你换新手机了？”嘉豪看着我放在桌上的新手机问道。
“这个手机太旧，蓄电能力不强，现在这个是冯正阳刚送我的。”我顾着看短信，什么都没想就回答了嘉豪，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姐，正阳哥哥为什么要送你手机？”
我听后怔在了原地，我寻思着要怎么来回答才能让他信服。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睛像两面锃亮的镜子，让我的慌乱和无措都在他的眼里一览无余。
“嘉豪，手机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坏的。还有，这个手机不能算冯正阳送我的，因为我把手机的钱记了下来，算到我们欠他的钱里面。”
嘉豪微微松了一口气。
“姐，等你找到工作，还清欠他们的钱，我们就搬出去住好吗？”嘉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在闪动。
“好，只要还清钱，我们就马上搬出去。”
七
国庆长假的后几天我都没有再去打工，我关了机，拒绝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可脑海里还是不停地翻滚着金源在烈日上任凭我怎么叫喊都一动不动的样子。每想到那个画面，我的心就难受一次。最后，我决定带着嘉豪出去散散心。
我们刚走出小区门口没多久，嘉豪就大叫了起来：“姐，你快看，那是不是金源哥？”
我循着嘉豪的声音望过去，看到马路那头的金源正垂头丧气地朝我们的方向走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往回走，可是嘉豪早我一步喊住了他。
我看到金源迟疑了一下，但马上就回过神向我们跑过来。
“嘉奕。”金源拽住了准备推着嘉豪离开的我。
我背对着金源，不想看他。金源叹了一口气，走到了我的面前。
“嘉奕，对不起。”说着，金源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来递给我，“对不起，我没能坚持到最后，但幸好还拿了一个优秀奖，一千块钱也不错。”
金源的语气里透着无比的欢悦，而我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我慢慢地抬起头，视线像慢镜头一样扫到金源的脸上。面前的金源比刚进大学那会儿瘦了，也黑了，更让我胸口发闷不已的是金源的脸因为太阳暴晒而褪了皮。
我不敢再看下去，因为这已经不是在高中时叱咤校园，被无数女人追捧的翩翩少年了，面前的人就好像饱经风霜，被现实压垮的男人。
“嘉奕，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金源伸出手，想要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我一把拍下他的手，重新抬起头，斩钉截铁地看着金源。
“我们分手吧。”
“等等，嘉奕，你说什么？”
“金源，我说我们分手吧。那天我在广场上说得很清楚，我说你要是不下来我们就分手。”说完。我不由分说地往嘉豪的方向走去。我紧紧地咬着嘴唇，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金源跑上来抓住我的手，被我狠狠地甩开。他再抓住，我又再甩开。最后，他用力地抱住了我。
“嘉奕，可是你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我累了，厌倦了。我说了，我们分手了！”我往金源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你不要再过来，再过来我们就连朋友都不能做。”
正准备赶上来的金源听到我的话后，一下子就停在了原地。他一脸忧伤地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