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以夷款夷：用外国的有关知识和外国人谈判议和。款：议和。
[12]长技：魏源在《海国图志》中说：“夷之长技有三：一战舰，二火器，三养兵练兵之法。”
[13]《易》曰：此处引语见《周易·系辞下》。大意是说：喜爱和厌恶的感情互相攻击，吉凶就会产生；因亲近和疏远或取或予，悔恨和吝啬就会产生；真情与假意相碰撞，利害关系就会产生。
[14]利害相百：利与害相差百倍。
[15]“诹以”二句：意思是问起敌人的形势，就如同在桌旁、坐席上交谈那样近。诹：询问。
[16]情同寝馈：那情形就如同睡觉吃饭一样熟悉。馈：进食。
[17]唯唯，否否：又对又不对。唯唯：应诺声；否否：否认之词。
[18]兵机：用兵的机巧。
[19]兵本：用兵的根本。
[20]有形之兵：体会得到的，直接的军事问题。
[21]无形之兵：指政治、经济等与军事有关而又不是直接的军事问题。
[22]倭患：倭寇造成的祸患。明朝中叶以后日本海盗勾结中国奸商及其他流氓非法之徒，经常对我国东南沿海地区进行武装骚扰抢掠，十分猖獗。抗倭斗争成了明朝一大边防难题，后经明将谭纶、戚继光、俞大猷等多年平剿，倭患逐渐平息。
[23]刃、兵：原指兵器，此处指战争。
[24]莠民：品质恶劣的人。
[25]《云汉》：《诗·大雅》篇名，写周宣王时旱灾，宣王求神祈雨，表现他为灾害而忧愁的心情。
[26]《车攻》：《诗·小雅》篇名。诗中有“允矣君子，晨也大成”之句，有赞美治国成功之意。
[27]《常武》、《江汉》：均为《诗·大雅》篇名。前者赞美周宣王平判北夷徐国之武功，后者赞美周宣王平叛淮南夷之武功。以上数句引《诗经》，有强调先治理好国家，然后才能攘夷抵御外国侵略的意思。
[28]二《雅》：指《诗经》中的《大雅》、《小雅》。
[29]玩卦爻内外消息：玩味研讨《周易》中卦爻表现的内容。
[30]天道所从倾否而之泰也：意思是只要发愤并有忧患意识，天道自然是会从倾覆危难而达到安定的。天道：指自然规律。倾否（pǐ）：倾覆。之：达到。
[31]“人心”句：意思是人的思想会因此而从不正确的沉睡中觉醒起来。寐：睡。
[32]“人才”句：意思为人才就会因此而革除虚幻而达到实在。
[33]“昔准噶尔”三句：见乾隆《十全记》及注。跳踉：跳窜，不老实。电扫：像闪电一样迅速扫平。
[34]仁勤：仁慈而殷切。勤：殷切盼望。
[35]倚伏相乘：福祸相依相乘。《老子》：“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意思是说：祸和福是相互依存，互相承接的。
[36]会：机会，时机。
[37]愤悱：这里指发奋求知。
[38]讲画：讲求谋划。
[39]营窟：用“狡兔三窟”之意，指狡黠不实。
[40]寐患祛：应前面“人心所以违寐”句意。寐患：沉睡不醒之患。祛：排除，去掉。
[41]程：考核。
[42]艾三年而蓄之：把干了三年的艾草藏蓄起来，准备用以治病。这里用以比喻办国事，要早做准备。
[43]网临渊而结之：即成语“临渊结网”。比喻徒有愿望，不如脚踏实地去干。
[44]冯（píng）河：徒步过河。比喻冒险蛮干。
[45]画饼：画饼充饥。喻虚妄。
[46]传（zhuàn）：书籍记载。
[47]越裳：古南蛮国名。
[48]道光二十有二载：1842年。
[49]嘉平月：腊月，农历十二月。
[50]甫：方，才。
【赏析】
魏源是近代“睁眼看世界”的杰出代表。他深受清代今文经学的影响，注重探讨实学，强调通经致用，关注社会现实问题，抨击时弊。他反感乾嘉之际沉迷于训诂考据、繁琐无用的学风，并尖锐地批评道：“自乾隆中叶后，海内士大夫兴汉学，而大江南北尤盛。……争治训诂音声，爪剖釽析”，他们将明末清初顾炎武、黄宗羲等的经世致用之学摒于经学之外，却以专事寻章摘句来“锢天下聪明智慧使尽出于无用之一途”。为了纠正这种学风，并从根本上否定这种风气赖以流行的护身符，魏源从今文经学的角度对一些被清代汉学家奉为神明的经典提出大胆质疑。
经学发展到魏源之时，开始摆脱繁琐无用的学风，逐渐与通经致用、改革时弊结合起来。鸦片战争后，英国的“坚船利炮”使少数先进的爱国知识分子从“天朝大国”的梦幻中惊醒，开始“睁眼看世界”。魏源就是最著名的代表。他痛定思痛，在总结鸦片战争失败教训的过程中，悟出了“欲制外夷者，必先悉夷情始；欲悉夷情者，必先立译馆、翻夷书始”。于是，编成中国第一部世界史地著作《海国图志》。
《海国图志》是一部划时代的著作，打破了传统的夷夏之辨的文化价值观，摒弃了九洲八荒、天圆地方、天朝中心的史地观念，树立了五大洲、四大洋的新的世界史地知识，传播了近代自然科学知识以及别种文化样式、社会制度、风土人情，拓宽了国人的视野，开辟了近代中国向西方学习的时代新风气。
本文是魏源《海国图志》的序文。在序文中，魏源明确指出“是书何以作？曰：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这就是说，写书的目的，是为了了解“夷情”，帮助人们习其“长技”，以抵御外侮，振奋国威。当然其中尤为重要的是，一定要使国人发愤图强，除尽庸懦愚昧、虚夸自私等积患，戒空谈，尚务实，方能增强国力，克敌制胜。全文论述多用设问，视野开阔、条理清楚、剖析犀利，又能引经史为据，借古议今，切中时弊，表现了作者思想家、史学家、文学家合为一身的特点。
3.敬业与乐业[1]
梁启超
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广东新会人，清末举人，中国近代学者，资产阶级启蒙宣传家。早年鼓吹变法维新，与其师康有为一起领导著名的“戊戌变法”。变法失败后逃亡日本，和康有为组织保皇会，主张君主立宪，政治上趋向于保守。早年曾利用报刊宣传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大量介绍西方资产阶级社会、政治、经济、哲学、历史等理论和著作，对当时思想界和知识界产生过很大影响。其著作编为《饮冰室合集》。
我这题目，是把《礼记》里头“敬业乐群”[2]和《老子》里头“安其居，乐其业”那两句话，断章取义[3]造出来的。我所说的是否与《礼记》、《老子》原意相合，不必深求；但我确信“敬业乐业”四个字，是人类生活的不二法门[4]。
本题主眼[5]，自然是在“敬”字、“乐”字。但必先有业，才有可敬、可乐的主体，理至易明。所以在讲演正文以前，先要说说有业之必要。
孔子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6]又说：“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7]孔子是一位教育大家，他心目中没有什么人不可教诲，独独对于这两种人便摇头叹气说道：“难！难！”可见人生一切毛病都有药可医，惟有无业游民，虽大圣人碰着他，也没有办法。
唐朝有一位名僧百丈禅师[8]，他常常用一句格言教训弟子，说道：“一日不做事，一日不吃饭。”他每日除上堂说法[9]之外，还要自己扫地、擦桌子、洗衣服，直到八十岁，日日如此。有一回，他的门生想替他服务，把他本日应做的工悄悄地都做了，这位言行相顾的老禅师，老实不客气，那一天便绝对地不肯吃饭。
我征引儒门、佛门这两段话，不外证明人人都要有正当职业，人人都要不断地劳作。倘若有人问我：“百行什么为先？万恶什么为首？”我便一点不迟疑答道：“百行业为先，万恶懒为首。”没有职业的懒人，简直是社会上的蛀米虫，简直是“掠夺别人勤劳结果”的盗贼。我们对于这种人，是要彻底讨伐，万不能容赦的。今日所讲，专为现在有职业及现在正做职业上预备的人——学生——说法，告诉他们对于自己现有的职业应采何种态度。
第一要敬业。敬字为古圣贤教人做人最简易、直捷的法门，可惜被后来有些人说得太精微，倒变了不适实用了。惟有朱子[10]解得最好，他说：“主一无适[11]便是敬。”用现在的话讲，凡做一件事，便忠于一件事，将全副精力集中到这事上头，一点不旁骛，便是敬。业有什么可敬呢？为什么该敬呢？人类一面为生活而劳动，一面也是为劳动而生活。人类既不是上帝特地制来充当消化面包的机器，自然该各人因自己的地位和才力，认定一件事去做。凡可以名为一件事的，其性质都是可敬。
当大总统是一件事，拉黄包车也是一件事。事的名称，从俗人眼里看来，有高下；事的性质，从学理上解剖起来，并没有高下。只要当大总统的人，信得过我可以当大总统才去当，实实在在把总统当作一件正经事来做；拉黄包车的人，信得过我可以拉黄包车才去拉，实实在在把拉车当作一件正经事来做，便是人生合理的生活。这叫做职业的神圣。凡职业没有不是神圣的，所以凡职业没有不是可敬的。惟其如此，所以我们对于各种职业，没有什么分别拣择。总之，人生在世，是要天天劳作的。
劳作便是功德，不劳作便是罪恶。至于我该做哪一种劳作呢？全看我的才能何如、境地何如。因自己的才能、境地，做一种劳作做到圆满，便是天地间第一等人。
怎样才能把一种劳作做到圆满呢？惟一的秘诀就是忠实，忠实从心理上发出来的便是敬。《庄子》记佝偻丈人承蜩[12]的故事，说道：“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惟吾蜩翼之知[13]。”凡做一件事，便把这件事看作我的生命，无论别的什么好处，到底不肯牺牲我现做的事来和他交换。我信得过我当木匠的做成一张好桌子，和你们当政治家的建设成一个共和国家同一价值；我信得过我当挑粪的把马桶收拾得干净，和你们当军人的打胜一支压境的敌军同一价值。大家同是替社会做事，你不必羡慕我，我不必羡慕你。怕的是我这件事做得不妥当，便对不起这一天里头所吃的饭。所以我做这事的时候，丝毫不肯分心到事外。曾文正[14]说：“坐这山，望那山，一事无成。”一个人对于自己的职业不敬，从学理方面说，便亵渎[15]职业之神圣；从事实方面说，一定把事情做糟了，结果自己害自己。所以敬业主义，于人生最为必要，又于人生最为有利。庄子说：“用志不分，乃凝于神。”[16]孔子说：“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17]所说的敬业，不外这些道理。
第二要乐业。“做工好苦呀！”这种叹气的声音，无论何人都会常在口边流露出来。但我要问他：“做工苦，难道不做工就不苦吗？”今日大热天气，我在这里喊破喉咙来讲，诸君扯直耳朵来听，有些人看着我们好苦；翻过来，倘若我们去赌钱去吃酒，还不是一样在淘神费力？难道又不苦？须知苦乐全在主观的心，不在客观的事。人生从出胎的那一秒钟起到绝气的那一秒钟止，除了睡觉以外，总不能把四肢、五官都搁起不用。只要一用，不是淘神，便是费力，劳苦总是免不掉的。会打算盘的人，只有从劳苦中找出快乐来。我想天下第一等苦人，莫过于无业游民，终日闲游浪荡，不知把自己的身子和心子摆在哪里才好，他们的日子真难过。第二等苦人，便是厌恶自己本业的人，这件事分明不能不做，却满肚子里不愿意做。不愿意做逃得了吗？到底不能。结果还是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去做。这不是专门自己替自己开玩笑吗？我老实告诉你一句话：“凡职业都是有趣味的，只要你肯继续做下去，趣味自然会发生。”为什么呢？ 第一，因为凡一件职业，总有许多层累[18]、曲折，倘能身入其中，看它变化、进展的状态，最为亲切有味。第二，因为每一职业之成就，离不了奋斗；一步一步奋斗前去，从刻苦中将快乐的分量加增。第三，职业性质，常常要和同业的人比较骈进[19]，好像赛球一般，因竞胜而得快乐。第四，专心做一职业时，把许多胡思、妄想杜绝了，省却无限闲烦恼。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20]人生能从自己职业中领略出趣味，生活才有价值。
孔子自述生平，说道：“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21]这种生活，真算得人类理想的生活了。
我生平最受用的有两句话：一是“责任心”，二是“趣味”。我自己常常力求这两句话之实现与调和，又常常把这两句话向我的朋友强聒不舍。[22]今天所讲，敬业即是责任心，乐业即是趣味。我深信人类合理的生活应该如此，我望诸君和我一同受用！
【注释】
[1]选自《饮冰室合集》第14册，上海中华书局1941年版。
[2]敬业乐群：引自《礼记·学记》。乐群，和朋友相处很融洽。
[3]断章取义：意思是不顾上下文，截取其中的一段或一句来理解，与原意不符。断，截断。
章，篇章。
[4]不二法门：佛教用语，指直接入道、不可言传的法门。现在用来比喻最好的或独一无二的方法。
[5]主眼：主要的着眼处。
[6]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引自《论语·阳货》，意思是整天吃饱了饭，不肯动脑筋去做点事，实在是不行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