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眉惊讶地望着我，竟然忘了回答。
我笑着转身，询问那只张牙舞爪故作威势的大虫道：“你想要怎么死？被雷劈死好不好？”
黑虎听懂了我说的话，吓的打了个哆嗦，慌张后退几步，半个身躯已经入了龙女殿，连连摇头不止。
叶眉见那黑虎怕我，心里安定下来，走前一步挨着我道：“爹，这个妖怪怕你呢。”
那只黑虎忽然前肢伏地，双眼落泪，口吐人言道：“我自出生起便被土地公收养，从未杀生造孽，仙师为何杀我？”
土地公？我不由得笑道：“原来你是有靠山的妖怪。即然从未造孽，为何变化了来接近我女儿？究竟有何企图？”
黑虎急忙道：“小妖未有任何歹意，变化了接近小姐，乃是奉土地之命来保护小姐。适才实是因为仙师身上灵威太重，这才逼得小妖现出原形。”
土地公派它保护叶眉？我心中一动，赶忙询问道：“他为何要你保护我女儿？土地公现在何处？”
黑虎摇头表示不知，见我又要追问，着急道：“仙师恕罪，我只知土地命我从今以后跟着小姐，做小姐坐骑。其他事情一概不知，仙师莫要逼我。”
这虎精本是异类，我竟然奇怪地相信了它说的话，因而也不再逼迫它，转头对叶眉笑道：“也不知你走了什么运，竟然得了这么一头通灵坐骑。”
叶眉不敢置信道：“爹的意思是要这只老虎做我坐骑？我当真可以骑着它吗？”
我点头确认。
毕竟还是个孩子，叶眉登时欢呼雀跃，跑上前去拍着黑虎头道：“你既然是来找我做坐骑，为何一开始还要变作黑猫接近我？早说明白了不好吗？”
黑虎不敢躲闪，面庞似乎露出无奈的表情，解释道：“我若一开始就这般来找你，只怕会惊吓了小姐。”
我无心听他们说话，背了手，迈步走进大殿。大殿正中，一尊跟家里龙女像一般模样，只是大了许多的龙女雕像伫立在那里，龙首人身，还是姑娘的打扮。只是却换了一身衣服，早不是当年我第一次来龙女峰时的那幅穿戴了。她这身衣服，还是当年我找人做给她的吧？现在看着已经有些陈旧了。
我心中一阵伤感，泪水已经流了出来。
“爹，你怎么了？”叶眉察觉到我情绪不对，上前来担心询问道。
“你看看你姨娘身上的衣服，还是我以前找人做给她的呢。这么多年，破旧了许多。”我指着龙女像，对女儿说道，话语有些哽咽。
“爹，您莫要吓我。”叶眉大为惶恐，上前来掩我嘴道：“神仙不可亵渎，不然会有惩罚的。”
“仙师不是亵渎，”那只黑虎精，此时又变成了黑猫大小，趴在叶眉脚边道：“我听土地爷说起过，龙女娘娘以前嫁过人，而仙师就是龙女娘娘的丈夫。”
叶眉惊讶地看着我，不敢置信道：“爹，真的么？”
我点头，微笑道：“是，我曾有过两个妻子，一个是你娘，一个是灵芝，也就是这庙里的龙女娘娘。”摆摆手，我对女儿道：“你让黑虎精带你去附近转转。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心里有些话要给你姨娘说。”
叶眉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再三催促，方才恍恍惚惚跟着黑虎出去了，看其样子，怕是要逼问黑虎一番了。
我慢慢坐下，身子靠在灵芝雕塑上，闭着眼，二十多年前的那些画面霎那间连成了一串，已经被我忘记的那些记忆又回到我心中。在我迈进龙女殿的霎那，我就都已经想起来了。难怪我总觉得自己身边少了一人，难怪我时常会有痛苦的感觉，难怪我常常会在梦里哭泣，会听到有人唤我。原来，该死的，我竟然忘记了灵芝，忘记了那个我明媒正娶迎进家里，已经怀了我身孕的妻子。
我掩面哭泣，不知是在伤心什么。或者是为了这二十多年失散的记忆，或者是为了我那失散的妻儿，又或者，我只是太激动，只是想哭罢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全身失去力气，我才停下来。天已经黑了，大殿里黑漆漆的一片。叶眉靠着黑虎坐在大殿门口，一脸泪痕的看着我。
我对叶眉招招手，嗓子已经嘶哑：“眉儿，过来给你姨娘磕几个头吧。”
叶眉点点头，上前来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抬头问我道：“爹，够了吗？”
忍不住哑然失笑，这孩子。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蹲下去为她拍打身上的泥土，轻声道：“够了。只要你有这份心，你姨娘就会很高兴了。”
叶眉不敢搭话，担忧地望着我。
“回家去吧，给你大哥赔个不是。你有黑虎驮着，路上倒是不用我担心。”我对女儿道：“许多年不见，我在山上待些日子，陪陪你姨娘。”
叶眉摇头。见我再三劝说，方才红着眼答应。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我，叶眉道：“爹，这本书是娘以前留给我的，你看看是不是姨娘的东西？我现在还给你。”
是当年灵芝拿给我的那本《道德经》，我接过来翻了翻，问叶眉道：“你现在可以看到第几页了？”
叶眉伸出三个手指，不好意思道：“只能看到第三页，爹爹，您能看到第几页了？”
第三页么？已经很不错了，当年我没有失去记忆前，也只不过能看到第六页。现在许多年没有修炼，大约又要退后一些了。
我慢慢翻开，一直翻倒第九页，才开始略微感觉到有些困意，心中不由得吃惊，怎地我二十年没有修炼，法力未降反升这么多？
女儿不知我心中惊讶，面带崇拜道：“爹爹果然厉害，我先前还想着去寻找名师，现在看来跟着爹爹学就是了。”
我不由得苦笑，却不想多做解释，点头对女儿道：“等我回去，便教你法术。你现在先回去吧，告诉你兄长莫要挂念我。”
叶眉见我同意，喜滋滋骑虎而去。
我将经书塞入怀里，估摸女儿已经下山时，撕下衣服一角，咬破手指划了个泰山符在上面，贴于腿上，连踏数下。我这样做乃是模仿当年灵芝召唤土地时的法子施展，方才踏了几下，便山摇地动，龙女殿晃摇不停，似乎要塌陷一般。
如我所料，不久便有人出来阻止。多年未见，土地一如当年的模样，冷着脸问我道：“你就不怕将庙晃塌了，灵芝以后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她若在我面前，我就把她休了。”我怒道：“你们当年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要封住我法力，消去我记忆？”
土地盯视我良久，摇头叹气，挥手摆出桌椅酒水，问我道：“要不要喝点？”
与他对面坐了，端起酒杯来连干三杯，放下，杯口朝下，冷冷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当年的事情了吧？”
土地摇头道：“这么多年，你性子还是这么不成熟。”
“我要知道当年真相。”我咆哮道。
土地皱眉道：“当年灵芝那丫头就是不放心你，所以才会对你施下忘情咒。只是她不该将解咒之术布在金月娥身上，金月娥一死，你所中的咒语慢慢消去，自然会有一天想起她来。”
我不由得一惊，疑问道：“你是说，当年灵芝给我下了忘情咒？这咒语以月娥为引，只要月娥活着，我就不会想起她？灵芝为什么要这样做？”
土地自顾自的喝酒，在我快要失控时，方才缓缓道：“一来，她是个骄傲的女子，不想与别人共同分享你。二来，她也是逼不得已。柳月水，我问你，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见我迷惑，进一步道：“便是东海龙宫与黑蛟精的战事。”
挠了挠头，将灵芝以前说过的在我心里回想了一遍，询问道：“是那只黑蛟抢灵芝七哥未婚妻的事吗？”
土地道：“也是，也不是。”
一拍桌子，管他是不是土地：“你就不能说话痛快点？”
土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动怒，道：“自然会细细说给你听。说来这件事灵芝给你说的并不完全是真的，或者说，她本来就是在欺骗你。”
不理我的目瞪口呆，土地讲述道：“事情还要在灵芝未被禁足时候说起。那时候灵芝刚刚长大，因为她变化成人时选择的好，相貌出奇美丽，不久便在东海水族中有了极大美名。五湖四海的龙族、神通们，纷纷前往东海求亲。灵芝那丫头眼光高，竟是一个也不许，有一年竟因此惹出祸事来。”
土地边喝边说，那酒壶中的酒似乎倒之不尽，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方才渐渐将事情原委听清楚。原来，灵芝因为模仿天上仙子的相貌变化，被誉为海族第一美人，上门求亲的络绎不绝，其中就有黄河龙王的六太子。那位六太子被灵芝拒绝后，依旧不死心，多次前去拜见、骚扰。灵芝不厌其烦，竟设计带那六太子入了东海一处禁域里面。那禁域内被上古大神布了数个极厉害的杀阵，六太子糊里糊涂进去，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在里面，闹了个魂飞魄散。黄河龙王悲痛欲绝，将此事闹上了天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