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笑着道了个歉，道：“杀他还要给你沾染因果，值得么？你且等着，这人一时三刻阳寿也要尽了。”
我与灵芝一同走近房屋，躲在门外偷听。
赵思安已经招呼胡惠胜坐下，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捯饬出一个茶壶两个杯子来，正给胡惠胜倒水。那两个杯子一个缺了把手，另外一个杯子边上有两个豁口。赵思安有些不好意思，将带豁口的杯子放在自己跟前，道：“胡大哥，兄弟这里简陋，您多担待点。”
胡惠胜看着杯子皱了皱眉头，道：“可怜赵兄弟一身的好功夫，若在常人看来必然也是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江湖好汉，谁能想到竟然落魄到现在这般模样。”
赵思安叹了口气，道：“让胡大哥取笑了。”
胡惠胜哈哈笑道：“兄弟，不是哥哥说你，你为人就是太过老实。要是早出来干，就凭你的身手和胆识，现在岂不是早就腰缠万贯，挥金如土了？”
赵思安讪笑。
胡惠胜从怀里掏出一钱袋，放在赵思安面前，笑道：“赵兄弟，因为银子不好凑，这里面我放了二十两的金叶子，折抵二百两白银，另外八百两的银子我给你在钱庄换成了银票，你数数看，一百两的银票一共八张，都是咱们之前说好的数目。”
我不由得奇怪地望了一眼灵芝。据我所知，胡惠胜是被金家乱棒打出来的，据说当时身无分文，极为狼狈。怎么这才几天功夫，就已经有这么一大笔金钱了？
灵芝白了我一眼，传音道：“我又不是老天爷，怎么会什么事都知道？”
屋子里赵思安激动地手都有点哆嗦，扯了两下方才将钱袋拉开，抓了一把碎金叶子出来，在嘴里咬了咬，似乎确定是真金，脸上立即布满了笑容。
二十两黄金，换成金叶子要六十多片。胡惠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思安在那里一五一十地清点，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接着放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满水，又给赵思安添了一些。我看的真切，在胡惠胜倒水时，他手掌心里似乎有些粉末落入赵思安水杯里。而赵思安注意力全在金叶子上，竟然毫无察觉。
这是？
灵芝对我点点头，对嘴型道：“毒。”
见我要开口，灵芝一把捂住我嘴，着急道：“这是他俩命数，你若强行插手，难保他二人的劫难都会落在你身上。你老老实实看着就行，千万不要插手。”
赵思安这时候已经清点完了金叶子以及银票，确认无误。忽然发财的他似乎太过激动以至于口干舌燥，端起杯子便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接连两杯水下肚，赵思安才略微平静下来，端起杯子敬胡惠胜道：“胡大哥，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兄弟还真不知道哪辈子能挣到这些钱财。”
胡惠胜故作豪放地将白水一饮而尽，笑着摆手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赵兄弟你，若不是你帮忙，我也杀不了那郭员外，更不可能得到他家这万贯家产啊！”
“万贯家产”？赵思安吃惊问道：“胡大哥不是说对方只是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吗？”
“哈哈”，胡惠胜知道自己说漏嘴，干笑两声，道：“家道中落其实也没错。郭员外的祖父做过布政使，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大员。只是到了他这一辈，郭家男丁凋零，又没人出仕，结果只能安心在家做个土财主了。”
赵思安眉头皱了起来，摸摸自己怀里的钱袋，又看了看胡惠胜，犹豫了一会，道：“胡大哥，你先前只说对方是个破落读书人，我才开口只要了一千两银子。既然，既然对方是官宦世家，不说我以后暴露的风险加大，就算对方家产，也肯定不仅仅只值这一千两银子。胡大哥，你看，要不您再加点？”
胡惠胜脸拉了下来，盯着赵思安看了半天，不悦道：“赵兄弟，哥哥那天见你沦落街头，又发着高烧，若非听你口音是老乡故而施手搭救，只怕你现在早就一命归西了。当时兄弟你自己亲口说的，愿意帮我做一件事情，哪怕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怎么地？我没让你白白实践诺言，甚至还答应事成给你千两钱财，你现在反而又得寸进尺了？”
赵思安咬了咬牙，狠狠道：“你那天即使不救我，我也未必就会死在外面。总之，人我帮你杀了，钱你也一定要再给我补一部分。要不然，万一哪天我因为钱少没能跑远，结果不小心被人识出来抓住，到时候连累胡大哥，可别怪兄弟不仗义。”
胡惠胜怒极而笑，拍着桌子怒道：“好好好。就算我有眼无珠，错看了你。你说，你想要多少？”
赵思安犹豫了下，竖起一根手指。胡惠胜叫道：“再加一千两？”
赵思安咬牙道：“不是一千两，是一万两。”
“你想都别想。”胡惠胜蹦跳起来，跺脚道：“你这个贪心的白眼狼，不得好死的腹黑蛇。一万两？亏你想得出来，也不怕你自己没命拿。”
赵思安见胡惠胜气急败坏，自己反倒一下子平静下来，笑着道：“我有没有命拿就和胡大哥没关系了。再说，胡大哥莫要忘了，弟弟我也是练过武术的人。就凭你想害我，哼哼。”
胡惠胜气急败坏地跺脚大骂，身子却不知不觉往后退去，看了看窗户里阳光照进来的影子，脸上忽然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在门口边站定，对赵思安冷笑道：“我杀不了你？赵兄弟，你武艺高强，不如站起来给我耍耍？”
赵思安脸色一变，双手撑在桌子上想要站起来，却只晃得桌子晃了晃，竟然没能站起来。赵思安脸面登时煞白，失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嘿嘿”，胡惠胜得意笑道：“赵思安，你以为我来找你，明知道你会武功还不提前做点小准备？刚才你数金叶子的时候，我在你水杯子里洒了一点软筋散，只要你喝进去，一炷香的功夫就会发作。嘿嘿，卖给我这药的镖师告诉我，只要一点点这东西，就能放到一头牛。我来之前试过，果然就连一头耕牛都蹋软了半个多时辰站不起来。刚才我在你杯子里加了三倍的量，哼哼，还怕放不倒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赵思安努力挣扎未果，惶恐道：“你想干什么？胡大哥，求求你放了我。钱我不加了。我只要这一千两，而且我会立即就走，消失的无影无踪，绝对不会再来给你添麻烦。胡大哥，求求你看在咱们乡亲一场的份上，放我这一回吧！”
胡惠胜撕掉赵思安一块衣服塞进他嘴里，寒声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要那一千两？我告诉你，别说一万两我不会出，就算这一千两，我也没打算给你。你觉得，我会在享受万贯家财的幸福生活的时候，还留你这么一个祸患在外面，随时给我引来杀身之祸吗？”说着，将赵思安摁倒在地上一刀捅入胸口。
啊！我不由得吓了一跳，虽说当日妖怪杀了不少，但是杀人还是第一回见。
“谁在外面？”显然是被我声音惊动，胡惠胜慌里慌张跑了出来，四处查看一番，自然看不到已经隐身了的我们。他回头看了一眼赵思安，眼见对方胸口淌了一大片血，身子不再挣扎，就连眼睛也已经闭上，知道人差不多就要死了，竟是没有勇气进去细看，撒腿就跑了。
杀了人还想跑？我刚想上去追，灵芝拉住我，道：“别追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刚说完，只见奔跑中的胡惠胜身子一顿，竟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接着身子剧烈抽搐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没一会儿，只见胡惠胜腿一伸，头一歪，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灵芝拉我进屋，指着桌子上两个杯子道：“在胡惠胜来之前，赵思安想必就已经动了杀心，也想要杀死胡惠胜灭口了。你看这俩杯子，赵思安的杯子上的豁口明显都是新茬，显然是他自己弄上去，好故意跟胡惠胜的区别开来的。”
见我还没明白，灵芝详细解释道：“这个赵思安肯定是动了心思的。他在给胡惠胜的杯子里面抹了毒药，可能怕胡惠胜先挑中没毒的杯子，也可能是怕自己直接制定杯子惹胡惠胜疑心，所以故意将自己的杯子弄了两个豁口，这样一来，他给胡惠胜倒水的时候，肯定要把没有豁口的给对方，还不会惹人怀疑。”
“你怎么知道？”我几乎要崇拜灵芝了。
灵芝得意笑道：“你忘了我是神仙了？这点小事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无语，我佩服。我指着胡惠胜喝水的杯子，问道：“这里面是什么毒药？”
灵芝闻了闻，道：“闻着像是一种蛇毒。嗯，这赵思安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知道用蛇毒害人。这种毒服下去后当时没有反应，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发作。想来他原本的打算是拿了钱后就赶紧走，这样胡惠胜的死就不会跟他扯上关系。只是没想到豺狼遇到毒蛇，两个人竟然都藏了害人的心思，结果落了个同归于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