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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夜步

市人莫笑雪蒙头,北陌南阡信脚游。①风递钟声云外寺,水摇灯影酒家楼。

鹤归辽海逾千岁,②枫落吴江又一秋。③却掩船扉耿无寐,④半窗落月照清愁。

【注释】

①北陌南阡:《风俗通》:“南北曰阡,东西曰陌。”此处犹言乡村道路。②“鹤归”句:《搜神后记》言汉有道士丁令威,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自言:“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这是古代的神话,极言人生的无常。③“枫落”句:唐崔信明诗有句:“枫落吴江冷。”④“却掩”句:扉:门扇。耿无寐:失眠。

【品评】

诗淳熙十二年(1185)作于故乡山阴,时作者六十一岁。

首联写乡居生活单调乏味,只能消磨度日。颔联写景细腻传神,巧夺天工,堪称上乘。“风递”、“水摇”,运用拟人化手法,写风、写水灵动轻盈,诚如朱东润先生《陆游选集》所评:“递字摇字尤为灵活。”按照正常语序,这两句应该是“风递云外寺钟声,水摇酒家楼灯影”,虽符合生活逻辑,但缺少艺术含蕴,诗美减价矣。运用倒装,强调“钟声”、“灯影”,一悠扬、一华艳,首先作用于人的视、听感官,然后才是理性思考。原来钟声是远处山寺里的钟声,灯影是河边酒楼上的灯影。颈联先用汉代道士丁令威的传说,传达沧海桑田的人生虚幻无常之感;又用枫叶飘落吴江上这一凄美的画面告诉读者,闲居生活又过一年!这两句一虚写,一实写,都关合诗人那悲苦落寞的心境。杨万里《再答陆务观郎中书》评曰:“‘采菊东篱’,焉用百韵?‘枫落吴江’,一句千载。”又吴陈琰《葛庄诗抄序》论曰:“古人如‘池塘春草’、‘空梁燕泥’以逮‘枫落吴江’诸句,单词片语,脍炙人口,惟其妙合自然耳。”诸家对“枫落吴江”句评价均极高。其实诗句并非陆游的原创,唐崔信明诗曰:“枫落吴江冷”,陆游加以改造移植,使其成为自己诗歌意象的有机组成部分,获得了新的生命。尾联写诗人深夜无眠,任凭那清冷的月光从半掩的门窗泻进,人月相对两无言,愁怀岂能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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