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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慕白(1)

时光迷藏

很多时候,我们总会被迫和喜欢的人在岁月里走走停停,兜兜转转,就像一场捉迷藏游戏。有些人当我们再找到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而有些人藏起来之后,我们却再也找不到了。

1.

春蕾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这么意坚志决。她撩了撩额头上的头发,然后骑着她的脚踏车一直向北前进。风特别大,把春蕾的上衣撩得鼓鼓的,让她的背影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孤独的皮球一样。加上那台脚踏车飞一般的速度,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春蕾完全像是在滚。美女形象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此刻的春蕾可完全没心情在乎这个。

春蕾没有停下的意思,虽然她觉得心情很沉重,脚很沉重,脚踏车也很沉重。但是她的眼睛一直忙着飙泪,她真的决定离开这里了。

只是脚踏车不给力,才转到一处稍有人烟的路段,它就罢工了。突然断掉的车链让春蕾措手不及,以一个很难看的姿势摔倒在地。所谓的祸不单行也不过如此吧。春蕾简直气急败坏。所以她在看到一辆出租车经过的时候,几乎是跳起来扑上去的。接着她就大吼了一声:“带我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这是八百块钱,全给你。”

司机大叔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看着春蕾把钱包里的钱都掏出来扔在他大腿上,表情立马就乐了。

“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只要离开这里。”

其实春蕾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老死在这座城市里。春蕾靠在车窗上往外望,心里想,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她留下来的理由呢?她想了半天,可悲地发现什么也没有。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或者说上天终究还是眷顾她的。上天可不太想她离开,哪怕是用——车祸,这样残忍的手段将她留下。

不能不提的是,有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因司机大叔太过兴奋地一直低着头数钱,连路都不看了,然后准确无误地就撞上了迎面开来的一辆敞篷车。

要非得说有什么庆幸的事,那就是在春蕾快要闭上眼的时候,她看到一张无比熟悉又亲切的脸。他正焦急地摇着春蕾不停地说:“喂,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春蕾在闭上眼之前用最后一口力气紧紧地握着那个人的手说:“周嘉明,真的是你吗?”

2.

春蕾终究没能离开这里,不仅如此,她还把一个富二代给讹了。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春蕾刚睁开眼就紧紧地抓着周嘉明激动得恨不得当场咬他。她当然是见到什么都想咬,因为车祸虽然发生了,但是春蕾晕倒并不是因为受了伤,事实上她不但毫发未损,还把人家富二代的车给剐蹭了。而春蕾之所以晕倒,全是因为饿。

那个司机大叔听到医生说她没事的时候,立马借口说去厕所溜之大吉了。他可没钱赔那辆豪车啊。好在车主也没要求他们赔,只是在春蕾下口咬他胳膊的时候,他那杀猪般的号叫毁了自己优雅少年的形象。

“美女你没事了?你没事我先走了啊。”穿着一身名牌的富二代捂着被春蕾咬伤的胳膊想溜之大吉。他怎么能想到自己被人撞了还不算,接着还要被人咬啊。

可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哭泣的声音:“周嘉明,真是你吗?”

“美女,你是不是搞错了……算了,你要是没事就再见了。”刚说完他觉得不对,又转过头补了一句,“不对,还是不要再见了。真是脑子被撞坏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春蕾啊!我们是初中同学啊。你曾经还帮我打跑过掀我裙子的坏蛋啊!”

周嘉明若有所悟地摸摸脑袋:“好像有点儿印象。”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春蕾说完就从病床上跳下来,“走走,看你都开跑车了,快请我吃饭啊。”

周嘉明完全被春蕾这么一个不明生物搞晕了。

春蕾一点儿不客气,她和周嘉明坐在必胜客里一口气点了三个比萨。而且十分钟的时间,那些比萨就全被她解决了。春蕾擦嘴的时候还捎带打了一个非常满足的饱嗝。不光是把周嘉明吓到了,连旁边的一个胖子看着春蕾一口气吃完三个比萨的时候,也吓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有多久没吃过饭了?”

“两天,”春蕾露出满意的表情,“不对,加上今天,已经是两天半了。”

周嘉明的表情突然温和了好多,好像在看一只流浪狗,满眼都是心疼。不过还没等他张嘴说话就听到春蕾说:“哎,你怎么变得这么有钱了?还开跑车,穿DIOR。你爸中了五百万?”

周嘉明不好意思地笑笑。

“哈哈,周嘉明,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可爱。一不好意思就露出这种笑容。”

“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座城市?”

“读大学啊,我考上了N大。没想到吧?我初中成绩那么烂。”春蕾得意起来,“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也在读大学?”

“我啊……”

周嘉明刚张开嘴,电话就响了。等他接完电话之后,春蕾就没机会听后面的话了。因为周嘉明挂完电话急切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春蕾反应过来,周嘉明已经冲出了门外。她突然撒腿追了上去:“哎,你等等啊!”

说完她就夺过周嘉明手上的手机迅速按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哎哎,记得要联系我啊。”

周嘉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春蕾却心花怒放起来,看着周嘉明的车消失在路口,她再次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

3.

半个月过去了,周嘉明当然没有联系春蕾,春蕾很伤心。伤心的春蕾一个人走在拥挤的大街上,夜风很冷,吹得人脸生疼。不知道是听到旁边的路人说什么“酒暖人心”还是春蕾觉得人生没什么意义了,她忽然觉得遵守那些“滴酒不沾”的规矩很可笑。反正伤心的春蕾就莫名其妙地随着几个人走进了那家酒吧。

酒和马尿没什么区别,这是春蕾喝第一口啤酒的感觉。她撇撇嘴朝周围看了看,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

不知道是春蕾的酒量太差,还是酒吧的灯光使她眼晕,反正春蕾在醉眼蒙眬的时候好像又看到了那张熟悉而亲切的脸。

“哎,周嘉明,真的是你啊?”

正往吧台挤的那个男生看到春蕾吓了一跳:“你你你……怎么是你啊?”

“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啊?”春蕾上前搭住周嘉明的肩膀,“你没给我打电话,我就来找你啊。”

“你跟踪我?”周嘉明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不过春蕾回应他的不是解释,而是突然抱着他号哭。

要不是酒吧噪声太大,那鬼哭狼嚎的声音铁定能把大家全吓跑。反正把周嘉明吓到了,这姑娘太吓人了,每次碰到她都这么不正常。

周嘉明把春蕾弄到旁边的一个咖啡馆,点了一杯浓浓的咖啡给春蕾醒酒。他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喝了两口咖啡的春蕾眨了眨眼睛,然后直直地看着周嘉明,直到把周嘉明看得不好意思的时候才冒出一句:“周嘉明,你还是那么好看。”

春蕾没有告诉周嘉明她为什么哭。因为那会提到她的男朋友,春蕾怎么会告诉周嘉明她有男朋友呢,她都打算和他分手了。虽然这早就是她决定好的,但是遇到周嘉明之后更坚定了她的决心。

春蕾和她的男朋友卓然伦是在她刚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春蕾长得漂亮,很受男生欢迎。卓然伦不仅人长得帅气,情话还一箩筐一箩筐朝春蕾丢来,浪漫的事做了一大堆。花季盛开的年纪,哪个少女吃得消这样的爱情攻击?春蕾就是这样被卓然伦的糖衣炮弹攻陷的。

正式交往以后,卓然伦把她当成公主一样捧在手里。把她放在他的单车前杠上,顺着一路盛开的桂花一走就走了一年。

这一年春蕾大二,她在读大学的间隙还在淘宝上开了个店,专门卖她自己制作的风筝。扎风筝是春蕾很早之前学会的技术,燕子、蝴蝶、金鱼等只要想得出的东西,她都能把它们做成漂亮的风筝。因为她做的风筝很有个性,她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买家看到她的风筝都会问一句:“店主,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做风筝啊?”

那个时候春蕾会神秘地一笑,然后说:“因为风筝和天空是一对儿,天空有了风筝才不会孤单啊!”

可是在春蕾的生意越来越好的时候,她却发现了卓然伦的不正常。有时走在学校里也会有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直到前不久,她在学校旁边的咖啡馆撞见了正在和校花手牵着手喝咖啡的卓然伦,她才知道自己遭遇了最狗血的背叛。

春蕾一气之下就骑着她的单车想要逃离这里。每一次难过的时候,她总是想逃避。可是没想到她却在逃离的路上遇到了周嘉明,那个初中时她最喜欢的人。

4.

春蕾学会了逃课,虽然以前她也逃,但那时是为了赶货。现在不同了,在她遇到周嘉明的时候,她觉得人生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唯一不如意的是,当她和卓然伦提出分手的时候,卓然伦却不同意,他还一再辩解那只是一场误会。

如果是以前,春蕾想也许自己会原谅他,毕竟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现在她遇到了周嘉明,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酒吧成了春蕾和周嘉明常常相见的据点。其实周嘉明并不同意春蕾老是逃课,就为了和他见面,还是在那样嘈杂的环境中。但是他却拒绝不了春蕾的微笑,当春蕾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一听到春蕾那句“周嘉明,你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富二代,还不快请我吃饭!”心底就会晕开一层轻盈的光环,让他无法拒绝。

不过周嘉明再不带春蕾去酒吧了,他说:“吃饭可以,喝酒就自己掏钱。”

春蕾一边骂他小气一边又心疼自己的钱,只得跟着他远离酒吧。

春蕾每次和周嘉明在一起的时候都发现他眼里莫名的忧伤,她不知道分别的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他早就不是以前的穷小子了,这么年轻就天天开着跑车,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不过春蕾没有问他,不管他不开心的原因是什么,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又重逢了,那她就会把他们错过的都弥补回来。

所以那天分别的时候,春蕾突然对周嘉明说:“过几天星期六的时候,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鼓浪屿旅游吧?”

春蕾没想到周嘉明会答应,周六春蕾收拾行装的时候嘴里还小声嘀咕:“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鼓浪屿是春蕾很早之前就想去的地方,可惜和卓然伦提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当回事儿。但是让春蕾没想到的是,这次他却当回事了。听春蕾的室友说她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卓然伦以为她还没有原谅他仍然要离开这里,所以在春蕾要走出校门的时候他拦住了她的去路。

卓然伦是铁了心不放春蕾走,他一边解释一边死死地拽着春蕾的行李。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开始柔软起来。

只是当春蕾想告诉他自己只是想去旅游的时候,突然就看到卓然伦不动了,她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那个双臂抱胸的校花。

春蕾是跑着离开校门口的,然后她就拉着远处的周嘉明朝火车站飞奔而去。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本应该是伤心难过的春蕾,却觉得浑身轻松。虽然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可是她却觉得耳边的风忽然就能把她和周嘉明刮起来,像两只风筝一般,慢慢地离开地面。

5.

鼓浪屿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春蕾却玩得很尽兴,在沙滩上她和周嘉明并排坐着的时候,她问他:“周嘉明,你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和我一起来这里了,你不怕我勾结人贩子把你给卖了呀?”

周嘉明笑笑,说:“我才不怕呢,把我卖了可值不了多少钱。倒是你嘛,至少可以卖这个数。”

周嘉明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另一只全打开。

“七个亿?!”

“你什么眼神啊,这是二百五好吧。哈哈!”

春蕾就和周嘉明一起笑,可是周嘉明没注意,春蕾笑着笑着就哭了。等周嘉明发现的时候,春蕾已经把他的袖子蹭脏了。

周嘉明慌了,他说:“你怎么了春蕾?”

可是春蕾只是笑笑,她望着周嘉明说:“没事,只是一想到这个世界真的有那种失而复得的事情,眼睛就开始发酸。”

春蕾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爱哭鬼,那要归于从小家人就把她宠得像个小公主一样任性自大,所以在学校稍有不如意就会嗷嗷大哭以示她的不满。渐渐地,所有的同学老师都知道春蕾是个惹不起的家伙。所以她身边的人都疏远她,走路故意绕着她走,就连她同桌都主动要求换到教室最后一排去。

春蕾孤单了,她哪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不过她也是倔强的人,就算心里再想和别人一起玩儿也昂着头表现得不屑一顾。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初二。直到她遇到了作为留级生的他,那个害羞的周嘉明。

春蕾发现周嘉明看她的眼神和别的人不一样,有时候春蕾也和他对看,但是当周嘉明发现有人在看他的时候,脸就会不好意思地红起来。春蕾仿佛找到了组织,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起出去玩儿。

周嘉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扎风筝。他的手灵活得就像机器,什么样的花样都能编出来。春蕾觉得周嘉明太了不起了。他们常常一起放风筝,奔跑的时候仿佛风在耳边静止,树也是静止的,天空也是静止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静止的,除了她和身边的这个少年。

那个时候春蕾和周嘉明一起在一本旅游杂志上看到过鼓浪屿。周嘉明当时就兴奋地跳了起来,他对春蕾说:“等我们有钱了,我们一起去鼓浪屿看海!”

春蕾微笑着不说话,她把头点得重重的,仿佛点轻了就不足以表达她的幸福。

只是好景不长,两个月后,周嘉明突然消失了。后来她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原来周嘉明的爸爸做生意发财了,突然就带着他们全家移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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