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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最黑的那个就是

那年盛夏,阳湖大水,成百上千的老百姓上堤抗洪,顶着炎炎烈日扛沙包打木桩,那场景,用热火朝天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领导带着一群人巡视到这里,看到这场景便有些感动。领导叫住一个老乡问,老乡,你们是哪个乡的?老乡说,青水的。领导又问,你们乡长来了吗?老乡说,刚才还看到呢。便四下眺望,指着远处的一群人说,呶,在那边。领导顺着老乡的指引边找边问,哪个呀?老乡说,最黑的那个就是。

一行人便走过去,几个晒得漆黑的男人在商量事,其中一个漆黑如墨。领导过去问那人,你是乡长吧?

那人果然回答,是,我是青水乡的平乡长。

有一个记者,对这事感触特别深,回去后写了一篇通讯,标题叫做《最黑的那个就是》,介绍了被烈日晒得漆黑如墨的青水乡平乡长抗洪抢险先进事迹。

那位巡视的领导也看了这篇通讯,看完之后自言自语,这样的基层干部,是能够为老百姓办实事的。

抗洪抢险结束后,平乡长就成了平副县长,分管水利。

那年的水灾也确实是大,境内的防洪工程垮塌了一大半,上面拔了上亿资金用于防洪工程的修复和重建。

有项目,有资金,便有利益,很多人都想分到一块蛋糕,挖空心思托关系找路子。但一到平这一关,便戛然而止,谁也没得例外。

那会,平副县长便有了一个外号—黑脸包公,但平不喜欢这个外号。不过三十出头,原先虽然不白,却也没这般黑,医生说是烈日下晒得太久,色素沉着,难以恢复庐山真面目。

有人介绍平到上海一家医院去治疗,这人是平的朋友,虽然也做项目,但从不找平的麻烦。

那段时间平个把星期就得去一趟上海,让医院那台进口仪器在黑脸上捣鼓,每次朋友都陪平一块去,帮着平挂号付钱。前后三个月,还真有了效果,那张黑脸便成了白脸。平说,还真划算,才花了一万多。朋友说,一万多,那是你付的,零头都不够。拿出一张发票来,上面的金额是十四万五千多。

平顿时傻了眼,有些惊惶失措。

平那时还不是很有钱,一时半会拿不出这许多钱来还朋友,可这人情实在是太大,怎么也得报答人家。可怎么报答呢?不要平多想,过不多久朋友就找了平,点名要一个一千万的防洪项目。平考虑了一个晚上,便答应了朋友。

那以后,朋友还给平送了钱,平不想收,可硬直不起来。

平的朋友不止一个,还有其他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于是这些朋友们再给平送钱要项目时,平虽然踌躇,但已经不再坚决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平收钱的事不可能没人察觉,那些给平送过钱的朋友也揶揄平,还黑脸包公呢,黑还行,要说包公,差老鼻子喽。也有人写举报信告平贪污受贿,上面也派人来查过,可平是市里的标杆,怎么可能查出问题来。

后来平便成了个贪官,无论谁想做项目,六亲不认只认钱。

又隔了两年,又是盛夏,阳湖照例发大水,不过比起那年的大水来,小巫见大巫而已。但就是这小巫却让新建的防洪工程出了丑,连泵房带大堤的整体垮塌了一大段,十几个村庄几千亩良田被淹。

垮塌的大堤正是带平看脸的朋友建的。纪委将平的朋友秘密弄了起来,平的朋友便将平出卖了。

纪委去了几个人到县里对平“两规”,但平在垮塌的防洪堤上指挥抢修。赶到那里时见几百人在扛沙包打木桩。纪委的人不认识平,叫住一个老乡问,老乡,看见平副县长么?老乡说,刚才还看到呢。说着,便四下眺望,然后指着远处的一群人说,呶,在那边。纪委的人顺着老乡的指引边找边问,哪个呀?老乡说,最黑的那个就是。

纪委的人朝那群人走去,走到跟前,见一个脸很黑的人便问,你是平副县长吗?黑脸的人指着边上一个腆着肚皮指手划脚的人说,我不是,他才是平副县长。

奇怪,这人脸很白,一点都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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