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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借机生财

飘飘洒洒的雪花纷飞而落,五匹骏马缓缓穿过南昌城南城门的拱形门洞,立即缓缓加速,不一会儿便向南奔驰。

马上的五人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独立团团长安毅、教导员兼模范营营长尹继南和他们的随从。两人参加完师部的冬训会议,来不及觐见校长就匆匆赶回老南昌驻地,为次日的内部参观交流作准备。

在丰富的物资保证下,安毅和他的助手们制订的强训计划得以顺利实施,经过五周的强训,大调整后的独立团各部渐渐走上了正轨。

强训中,安毅和他的助手们日复一日严肃认真地监督指导,深入各营各连反反复复地进行考评分析,使得各项训练的方法手段、强度、针对性更趋合理,麾下各部的战斗力迅速提高,无论是相互协同的作战能力还是单兵军事素质都有了可喜的进步,加上尹继南率领一批受过专业教育责任心强的政治教导员的艰苦努力,官兵们的军事素质和政治素养都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两日前,素以治军严谨、训练刻苦而享誉军中的师长刘峙率领师部相关人员来到独立团例行检查工作,看完二营和三营的各项训练惊讶不已:两个新式步兵营表现出的良好精神面貌、严谨高效的训练手段、超出常规一大截的训练强度都超出他们的预料。

刘峙详细核实官兵的承受力、了解各项训练的针对性之后,对其他三个团的训练深感失望。尽管安毅等人一再谦虚地强调这只是新式训练法的一种尝试,属于实验性质的阶段性探索,但刘峙仍然决定让其他几个团的营级以上主官都来看看,看看什么是尽职尽责,什么是模范营精神。

安毅和尹继南回到大营,正要率领麾下警卫连和教导连进行第四次野外奔袭和潜伏训练的顾长风被叫停,通信连的一匹匹快马奔出大营,分头前往各个方向。

一小时后,各营连主官齐聚县衙大堂,倾听尹继南传达师部命令并布置各项任务。

而轮到安毅讲话时,他只说了两句就把各营连弟兄赶走,第一句是停止训练,全团休息,半天展开政治学习;第二句是各营各连今晚都加菜,菜钱由团部负责。

顾长风刚要离去就被安毅叫住了:“虎头回来,和我进去聊聊,中午一起给沈疯子摆酒饯行。”

“这……”

顾老二颇为不舍地跟随安毅走向后面的中院。

安毅叹了口气:“明天师部那群老大和各团营的主官都要来,再把老沈留下不合适,何况咱们这个小庙怎么敢留下这尊大神?”

顾老二一把扯住安毅的袖子:“老大,你是担心老沈给咱们添乱吧?如此大才就这样放弃了,实在可惜啊!”

“怎么对你说呢?虎头,老沈不属于军队,和咱们都不是一类人,他无拘无束惯了,名山大川、五湖四海构成的大江湖才是适合他的地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安毅说完无奈地笑了笑,拉着顾老二一起走向自己的房间,拿出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包放在客厅八仙桌下的空格里,吩咐勤务兵去把胡子和尹继南请来,再到厨房吩咐一声。

半小时后,基本痊愈的沈翔峰被小郎中请进安毅的客厅,看到桌上丰盛的菜肴和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立刻明白过来。沈翔峰礼貌地抱拳致意,大大方方地坐在安毅示意的主宾位置上。

“小郎中别走,你也坐下吧,咱们一起陪沈大哥喝一杯。”安毅和气地转向沈翔峰,等小郎中乐哈哈坐下便转向沈翔峰,“感谢沈大哥的倾力帮助,要不是有沈大哥的高明医术鼎力相助,我们东院那些受伤弟兄哪儿能这么快痊愈。半月来伤愈的弟兄们一个个龙精虎猛地返回各自连队,剩下几个也都恢复迅速,感谢了!”

众弟兄齐声附和,纷纷向沈翔峰致谢。沈翔峰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那么,鄙人该如何感谢各位的救命之恩呢?”

众人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安毅乐不可支地抓起酒瓶,给沈翔峰斟满一杯,小郎中连忙站起来抓起另一瓶酒给尹继南和胡子等人满上。

顾老二尴尬地笑道:“沈师兄,你千万别客气,我们老大就这臭脾气,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干杯!”众人齐齐喝下一杯,哈哈一笑,年轻的勤务兵立刻上前给各位斟酒。

沈翔峰恭敬地站起来,与在座的每人单独碰一杯表示谢意,最后双手端起再次斟满的酒杯,向安毅缓缓举起,消瘦而坚毅的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安团长,那天我和一群死囚被押进破庙的小屋子里即将领死之时,那个监押官和另一个匆匆赶来的军官之间的对话让我听了个一清二楚。直到被拖进旁边那间破屋子,再被装进麻袋扔出墙洞随即被顾师弟抱上马背,我才知道自己能活下来了。大恩不言谢,兄弟我敬你一杯!”

刚坐下的安毅连忙站起,客气地端起酒杯想要说句客气话,沈翔峰的酒杯已经碰到他的酒杯的边沿,安毅见状,只好哈哈一笑一干而尽。沈翔峰满意地点点头仰头将酒灌下,放下酒杯抱拳致谢,在众弟兄惊愕的注视下畅声一笑,转身离去。

顾老二接过安毅递上的小包连忙站起追赶,数分钟后沮丧地返回,坐下后把装着一百大洋和一支崭新驳壳枪的小包扔到一边,独自灌下一杯酒才失落地叹道:“沈师兄的功力真他娘的高,老子赶出去他已经到数十米外的街角了,唉……老大,如此人才放走了,可惜啊!”

安毅心里何尝不感到可惜,只是他不能留下沈翔峰这样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高人。对武功奇高深沉诡秘的沈翔峰,安毅根本就没有驾驭的信心,与其强留在自己身边不知何时惹出祸事,还不如礼送出门不再有任何瓜葛来得安稳。

胡子喝下一杯酒,低声叹道:“虎头,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也不舍得沈兄这样离去。他的武功比我高出不止一个层次。这一个多月来,我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聊聊,连我都受益匪浅,更别提在他圣手妙方之下迅速治愈的数十弟兄了,这样的能人,天下也没几个啦……”

“大哥,老沈这么走让人意外,高人就是高人,不显山不露水说走就走,绝无半点尴尬扭捏,小弟算是开眼界了。”尹继南脸上也露出不舍之色,一双单眼皮下的眼睛里露出微微的伤感。

安毅摆了摆手,哈哈一笑:“世外高人哪儿会和咱们一般俗气,对吧,虎头?

哈哈!吃菜,喝酒,别委屈自己的肚子,老子也着实饿了。这下雪天真他奶奶的要命,吃多少都不觉得饱……喂!虎头,你还没告诉我上次赚了多少呢。”

顾老二夹起一粒花生米,悠闲地扔进嘴里:“上周在五团李延年团长那儿弄到七十支三八短步枪,从四团李仙洲团副那里弄了三百四十支汉阳造,因为都是半新不旧的全按照三十块大洋一支算给他们,我们送到高安赵掌柜那里每支净赚二十五块,加上五天前咱们自己淘汰下来的一百二十支国产驳壳枪,一共弄回两万零四百五十块大洋。我把两万块交给了继南,剩下四百五十块留做下次野外训练的费用,省得到时候再领麻烦……别瞪眼,我签名了。”

“这还差不多,哈哈!来,虎头,老子敬你一杯,这生意做得不错,出去几趟不但能练兵还能赚钱,一举两得啊!”

安毅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与顾老二一碰,再与胡子和小郎中也碰一下才一口喝完,放下空杯掐指计算,露出一副财迷的笑容。

尹继南放下碗笑道:“各团学长手里淘汰下来的旧枪恐怕都被你收购完了吧?

粗粗一算两千六百多支啊,这还不算咱们自己的淘汰部分,从各团低价收回转手倒卖的三批都赚了九万多块了,合计一算吓人啊!咱们的公积金账户上如今已经有四十二万了。”

胡子问道:“你们不觉得高安的粮商赵掌柜很反常吗?他手下的联防保安队也就四五百人,买这么多枪支弹药干什么?”

“我知道一些,这老家伙买到咱们的枪之后,收拾收拾又转手卖到湘赣交界的地方去。前一次我问了一下赵掌柜的保镖,那保镖悄悄跟我说大部分卖到了几个矿上,少部分卖给各村各镇的地主老财看家护院什么的。以赵掌柜的口气分析,哪怕再有五千支长短枪送去他都吃得下,而且追着我要新枪。

“那些和洋人勾结起来走私钨矿和锡矿的大老板有的是钱。我听说赣西那个叫谢晟栋的钨矿老板身家至少五百万,都他娘的开矿开出来的,有了钱不买枪保命干什么?要是咱们有机枪卖给他,估计还会更赚。”顾老二说完又灌下一杯。

安毅点了点头:“目前驻扎在江西各地的就有八个军两个独立师,相互之间你防着我我防着你,没人能够打通这么多关节把枪运进来。就是把钨砂走私到广东也得一层层支付买路钱,特别是原来把大本营设在吉安的二军,一个补充师的兵力把赣西和赣南的每一条路口都看得死死的,谁都没法不付钱就过境。

“从广东北上的货物必须经过桂军黄绍纮将军占领的粤北三县,不然就得经过总部在韶关的滇军范石生的新编十六军驻防地,以及我军钱大钧长官麾下的一个师又两个团的驻地。交界处的赣南又有赖世璜将军的十四军,因此除了咱们革命军总部的物资之外,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把军火走私进来,否则一出事就是大事。

“我呢,不是没想过,而是不能着急,反正第二军无论走到哪儿,他的那个师铁定占据着现在的位置,所以只要这次入浙作战一开始,大军调动之后粤赣边境就会立刻松动,到时让阿彪和范石生将军合作即可做好这门生意。

“范石生将军可是一直给欧先生的药厂供应云南白药原料的。我和二军的军需主任张孝成大哥早就订好了这门生意,这几个月他去了几次广州也都是阿彪招呼的,他委托欧先生进口的发电机、军械所的机械加工机器都已到货,就在这几天通过总司令部的运输车队送来,咱们的十几万元进口装备也一起到,有了那些装备,下面的作战咱们就舒服多了。”

众弟兄听得双眼发亮,对安毅的路子和脑子佩服不已,一时间举起酒杯大口喝酒,渐渐把沈疯子离去产生的不舍与伤感扔到了一边。

军号声由远而近,三千余名全副武装携带重机枪、迫击炮和骡马辎重的独立团四个步兵营和团属各连将士,从北、西北、正西等不同方向越过普官庙小河上的五座浮桥,仅用了三小时二十分钟时间全部完成了集结、奔赴十八公里进入战场的任务。

官兵们进入阵地,毫不停息立刻占据有利地形,紧张地构筑工事布置火力,对东面湖畔的一带矮山中的假想敌阵地进行阻击前的紧张准备。延绵三公里的阵地上阵阵雪雾翻卷蒸腾,将这支队伍中散发出的凌厉杀气向四方弥漫。

“报告,三营阵地构筑完毕。”

“……一营阵地构筑完毕,四个制高点已在控制之中。”

“模范营防御阵地构筑完毕。”

“警卫连已进入预定地点完成潜伏。”

“二营阵地构筑完毕。”

“炮连阵地构筑完毕进入临战状态,迫击炮连已进入预定地点完成观测……”

……普官庙前的观鹤台上站立着六十余名二师各部将校,都在用望远镜观察远近各方向阵地和兵力部署等情况,一阵阵低声议论,偶尔夹杂一声感叹络绎响起。

刘峙放下望远镜,对身边满脸欣慰的徐庭瑶低声叹道:“月祥兄,没想到吧?

他们比我们的预计时间提前了整整二十五分钟。选择的地形构筑的工事无可挑剔,迫击炮阵地的选择、制高点交叉火力的配置更是出乎意料之外,真打起来的话,没有两个团以上的兵力和火炮支持,难以逾越他们的阻击线,何况他们还藏着六个连的预备队和一个加强连的潜伏奇兵,独立团终于练出来了!”

徐庭瑶正在用望远镜观察阵地后方两个工兵连的预备阵地构筑,以及通信连的电话线路架设等情况,听了刘峙的话放下望远镜微微一笑:“原先我还以为自己估计的时间太苛刻了,没想到他们的速度远远低于我的估计。小毅手下这帮主官太默契了,特别是模范营,我看到尹继南和他的几个助手之间只需几个手势就相互明白了,非常高效,这可不是一两天时间练得出来的。”

安毅带着两个传令官大步跑上高台,来到刘峙面前立正报告:“独立团各部准备完毕,请长官训示。”

“开始吧。”刘峙回个礼从容下令。

“遵命!”安毅转向传令兵大声下令:“传令,战斗开始!”

一个传令官跑下高台,飞身上马奔向后方的指挥部,另一个传令官冲到高台边沿,抽出腰后的两面令旗发出清晰的旗语。二十秒钟后,迫击炮特有的发射声轰然响起,一发蓝色信号弹被高高送上正东方向数百米上空,拖曳一道橘红色的烟雾发出尖利的呼啸声,各阵地火炮齐鸣,将一点五公里外的三个山口通道炸得硝烟弥漫面目全非。

硝烟过后,马克沁重机枪和轻机枪的射击声响成一片,三公里长的阵地前方八百米内雪雾翻腾,一片片树木衰草被密集的弹雨打得漫天飞舞,阵地前方预设敌阵上的五十支白旗在两轮炮击过后只剩三支,转眼间即被呼啸而至的迫击炮弹炸得无影无踪。

“打得好!非常准确,炮兵连火力覆盖的准确度和调整速度都非常优秀,轻重机枪高低搭配的巧妙组合发挥出成倍的威力,特别是迫击炮连。我敢说他们的快速移动、快速发射能力以及打击效果在各军中首屈一指。一个小小的迫击炮连能运用到这个程度很了不起,看得出你们下了苦功,这三十五天强训是卓有成效的!”徐庭瑶大声赞扬身边的安毅,周围一群将校随声附和。

各主力团的主官们对独立团的表现暗自惊讶,终于明白刘峙和徐庭瑶为什么刻意把大家带到这儿的原因了,相比之下,自己的主力团已经被嬉皮笑脸、性格随和的小师弟安毅远远抛在身后。

展开二十分钟的演练进入尾声,硝烟笼罩的“敌方阵地”一片狼藉,独立团三千官兵集结完毕络绎开回,各营工兵连正在熟练地拆除浮桥打扫阵地。官兵们脸带微笑举止从容,根本就没有什么激动喜悦的表现,更没有大声喧哗得意扬扬之态,就像平时训练完毕返回大营一样轻松自然。

观鹤台上,二师各团营的一群校尉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各异,心潮起伏,短短二十分钟时间里。他们看到了快速高效的阵地构筑方法、看到了步炮协同的巧妙精确堪称完美的组合,也看到了太多的差距,更感受到羞愧与不安。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只能羡慕却无法复制的“模范营精神”。安毅所部这种独特的内在气质终于在枪炮声中清晰展现,惊人的凝聚力、强悍的战斗力、官兵之间的相互信任、各部之间默契的协同配合等,全都让观鹤台上的将校们看得清清楚楚。只有那支作为奇兵埋伏在某处的独立团直属警卫连一直没看见。这支在第一军将士中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精锐队伍尚未露面,演习已经圆满结束,不由得让众将校深感无奈甚至嫉妒。

一个小小的演习,流露出的内容令二师各团的主官们沉思不已。虽然绝大多数将校都能把演习中的一个个环节看在眼里,对每个环节的寓意和针对性心知肚明,但他们心里都知道,能达到这样的程度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除了艰苦的付出和辛勤的汗水,其中最重要也最复杂的是———为将者的功力。

傍晚,县衙大堂里杯盏交错,热闹非凡,一桌桌丰盛的菜肴远远超出独立团任何时候的奢侈。独立团的十余名营级主官分散坐在九大桌的兄弟部队同仁中间,回答大家的询问,相互交流切磋,不时举杯畅饮无拘无束。安毅则陪同师长刘峙、参谋长徐庭瑶和三个团的团长团副一桌,彼此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这场晚宴,是下午演习返回之后徐庭瑶特意向安毅下达的命令,师部和各团的弟兄们一听立刻高声附和,都说很久没能遇到痛宰安毅的机会了。安毅也非常珍惜同门师长和师兄弟间难得的相聚机会,想都不想就满口答应下来。

由于距离晚饭时间只有一小时,团部炊事班也没预留多少好料,安毅只好派模范营教导员黄应武到湖西的逍遥楼请大厨们帮忙。一个多月来承蒙独立团官兵频频惠顾而大赚特赚的逍遥楼老板哪里还不识抬举,将九桌丰盛的酒菜抬到县衙的独立团团部硬是没收一分钱,对和颜悦色致谢的刘峙和徐庭瑶等人大赞独立团官兵的守纪爱民买卖公平,最后走出大堂还悄悄询问花丛老手黄应武:用不用派十几个色艺双全的俏姑娘来陪酒?

刘峙看到顾长风端着杯酒走过身边,立马招手叫住了他:“顾连长,今天演习开始时你部在何处?”

“报告师座,我连当时处于敌后东南方向约四公里的小山背后,我们的任务是打击敌军的后勤补给线,炸毁主要桥梁、道路隘口,在敌军后方制造混乱。如有机会,可使用我连装备的六门迫击炮对敌军指挥部进行远距离打击。不过今天是演习,属下和弟兄们只是瞄准了一下做做样子,听到枪炮声停下也就绕道返回大营了。”顾长风微笑着回答。

在座将校大吃一惊,心想如果真的打起来要命了。那一带全都是山冈丘陵溪流密布之地,敌军后勤和警卫部队根本不可能把警戒范围扩大到三公里以外,要是真给这个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的剽悍的土匪头子盯上,领着一群武艺高强并再次经过严格正规军事训练的绿林好汉扛六门迫击炮轰击指挥部,这场仗估计也不用打了。

刘峙点点头示意顾长风自便,转向安毅低声笑问:“在这三十五天的强训中,你都一直在检验那个特种作战理论吧?”

“是的,目前的困难在于我们没有轻便的无线电台进行联络和指挥,所以这种作战方式获得的效果大打折扣。打个比方,如果我们拥有无线通信距离达到两百公里的小型电台,完全可以派出一支精兵强将潜入浙江,用一切可能的方法选择最为有效的手段干掉我军将要面临的敌军各部统帅;或者是皖系的浙军总司令卢香亭;或者是镇守衢州的敌军军长周前、夏超等人;或者是敌人的指挥部、弹药库、主要的桥梁设施等,这样一来我军面对的抵抗将会轻很多。”

喝了几杯颇为兴奋的安毅如实说出自己的设想,没留意到满桌将校极为震惊的脸色和意味不同的异样目光。

刘峙和徐庭瑶已经在蒋介石那里看到过安毅的专题报告,因此比较清楚安毅的特种作战思想,深明其中的破坏力和威慑力,对于安毅在报告中提到的先进装备深有体会,也通过各种渠道证实了英美两国已经生产出轻便高效的军用无线电台,只是自己的政府和军队尚未有能力获得罢了。

但是,刘峙和徐庭瑶都不知道安毅除了拥有剽悍的顾长风警卫连之外,还秘密建立起一支更为剽悍的三十六人特种分队,更不知道这个分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悄然潜入浙江的衢州、常山一线,秘密进行近乎实战的磨炼,前天全体平安归来也带回一份详细的军事地图,包括敌军在浙赣边境一线的兵力分布和驻防情况。

于是徐庭瑶就和安毅一起,向席间众人低声解释特种作战的意义,以及人员选拔和培训方面的简要问题。安毅也通过今天的演习包括汀泗桥之战中的突袭来回答弟兄们提出的疑问。

热热闹闹的氛围中,六团长郭俊与自己的团副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和傲气,再看看满座喝得红光满面的各团团长团副们,除了坐在安毅身边的五团长李延年虚心询问某些关键点之外,大多数人的眼神相当复杂,似乎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韵味在里面。

热热闹闹的宴席散去,恭送刘峙一行打马离去的安毅一行回到大堂喝茶闲聊。

待弟兄们散去,已经觉察到某种迹象的安毅独自回到自己的小客厅,挥挥手让勤务兵下去休息,自己泡上杯香茶解酒,坐下来点上支烟,细细回味席间各位师兄那一句句颇具玩味的玩笑话,开始后悔自己在今天的演练中露出太多的实力,席间说话也太过于实诚了。

正懊恼间,胡子、尹继南、夏俭、顾老二、杨斌、叶成和曲慕辰几个像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进入安毅的小客厅随意坐下,自己动手点烟斟茶,顿时又热闹起来。

安毅抬起头扫视一圈:“怎么回事?一个个笑得这样暧昧,是不是强训结束一身力气没使完,又想去逍遥楼集体吃花酒啊?老杨,你可别被他们拉下水,虽然说小郎中有一手医治花柳梅毒的祖传绝活,但真要是染上了也不好受,走路都得迈着鸭子步缓慢挪动才行,丢人又受罪啊!”

“小毅,你小子不正经的时候很讨打,你知道吗?”

严谨自律、始终保持纯净军人风气的杨斌没好气地瞪了安毅一眼,尹继南和叶成也低声笑骂起来,胡子几个则哈哈大笑开心不已。

曲慕辰转向满脸红光、越来越成熟的夏俭:“夏俭这小子挺高兴啊,自从接到老婆怀孕的消息后就乐得合不拢嘴,听说前几天他自掏腰包请他的一营所有弟兄痛痛快快吃了一餐,看得出这小子在广州播种成功可乐坏了。”

众弟兄又是一笑,夏俭昂起骄傲的脑袋大声说道:“老曲,你别笑话兄弟我,哪天轮到你自己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哈哈……大哥,咱们的那批装备明天和彭剑青他们一起到吧?”

安毅点点头:“上午师座说了,总部和咱们军部的运输车队已经到了樟树,明天一早就能到南昌。咱们的一整套枪械修理设备、四十挺新式机枪、一千把德制工兵铲、五十副望远镜和十副步枪瞄准镜等物资,全部装在军部的两辆卡车里,到了南昌军部就会直接开到咱们这儿卸货。这批货名义上是欧先生指定赠送给咱们的,校长已经发话了谁也不敢碰。

“那四十挺机枪是汉斯千辛万苦从捷克弄回来的26型新式轻机枪,发射的子弹和咱们的七点九二制式步枪弹一样,据说皮实耐用,结构简单,就是价钱太贵,要五百九十块大洋一挺,估计以后这种轻机枪大量进入后会便宜一些。

“狙击手用的瞄准镜很贵,三副瞄准镜就几乎顶得上两挺新式机枪的价格。咱们这次好不容易委托汉斯买到十副,全都是德国蔡司公司出口欧美各国、给那些富豪拿来装在猎枪上打猎用的四倍率瞄准镜。汉斯信里说与德国军用ZF39瞄准镜一模一样,只是商标不同,镜座正好与咱们的毛瑟98相匹配,还说安装方式很简单,在机匣上固定好就能用,具体如何等明天运回来才知道。

“可惜的是,这次没能买到美国佬最新生产出来的气冷式重机枪。狗日的美国佬为了挤进咱们国家插进一脚分一杯羹,在八年前挑头,联合列强对咱们实行武器禁运,却又通过国内外的奸商把一船又一船的落后武器悄悄走私进来贩卖,和其他列强都他娘的一路货色,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歹毒啊!”

众弟兄听安毅说出这么一大堆牢骚话颇为惊讶,但想到安毅如此巨额的投入都是为了整个集体,甚至可以说是为了革命事业和国家的早日统一,谁也不敢轻易开玩笑了。只是这些新式武器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各营各连的弟兄们都目光炯炯地打起了主意。

顾老二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在众弟兄的议论声中沉思片刻,抬起头对安毅大声说道:“老大,咱们团现有的二百四十多挺轻机枪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用不了多久了,何不趁现在半新不旧轻机枪能卖到四百大洋的好机会,把手头的残旧轻机枪处理掉一批?反正到目前为止,其中的大半没有登记备案,在这次的编制申报中也只是上报了一半数量,悄悄把另一半都卖了也屁事没有。”

“这可不行!这些装备都是弟兄们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这一路打过来,都有了感情,而且进军浙江后多少都用得着,可不能这么败家子。”

尹继南第一个反对,弟兄们随即争论起来,很快分成两种意见,老成持重的叶成和曲慕辰很自然地站在了尹继南一边。

胡子最后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虎头的建议可行,这段时间我几乎都在各连队游荡,知道不少轻机枪打得太多已经开始难伺候了。别看表面上还挺光鲜,其实很大一部分在这三十五天的强训中都被过度使用,有一些是因为过量射击不及时更换枪管造成的损伤,有一些是教导队和警卫连在训练教学中长时间射击所致。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能卖出去,基本上三挺旧枪卖得的钱就可以买两支新枪,稍一核计就觉得划算。如果现在不忍卖,等我军打下南京之后,估计想卖都卖不掉了。

“再说了,这一路打下去,咱们怎么也能分到点缴获,如果运气好恐怕连敌军的军火库都能霸占。这次丁志诚和窦方回来悄悄对我说,要不是严格遵守特战纪律,他们至少每人骑着一匹马驮着一批枪回来。”

杨斌点点头也表示赞同,弟兄们望向安毅等待他拍板,安毅却说还是等新枪拿到手上再说吧。

弟兄们也就暂时将此事放到一边,在安毅的引导下逐渐把话题从今晚的酒宴转到兄弟团、营主官的反应上面。弟兄们听了安毅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先后把自己心中的感受说出来,并转述宴席中听到的一句句酸溜溜的话语。

安毅立即明白自己没有神经过敏,而是各兄弟团、营主官的脑子里真的存在许多嫉妒和攀比之心,于是就将自己的分析、此次演练对各团的刺激以及今后可能造成的影响等问题说出来,与弟兄们一起逐一讨论,细细反思,最后弟兄们达成共识:坚持藏着掖着、闷头发财的原则行事,该让就让,不该让绝不苟且,只要不是到了整个师面临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一切都应以自己团队的利益为重,再也不能干拿自己的热脸往别人冷屁股上贴的蠢事。

心眼实在的尹继南颇为庆幸地说道,好在咱们只拿出一半的优势装备进行演习,否则真不知道那些师兄们看到了会怎么说才是。

安毅倒没有太大反应,事情说完就告诉弟兄们可以酌情减轻训练强度,在未来一周之内尽可能多的为驻地民众做点儿什么:命令各营工兵连从明天开始到城西的苎麻纺织厂建设工地去,协助老南昌商会尽快完成围墙修筑和浇注水泥道路。

弟兄们一听这话知道自己的部队准备开拔了,夜已深也就各自返回自己的驻地。

安毅把顾老二留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顾老二兴奋地频频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把特种分队的两个队长丁志诚和窦方悄悄领进来。安毅和尹继南、胡子已经围着八仙桌上摊开的地图指指点点低声交谈。

“过来坐下吧。”

安毅给丁志诚和窦方倒上杯茶,放下暖壶缓缓坐下:“窦方,西南二百四十公里的安福县你熟悉吧?”

“熟悉,到过五六次了。”

窦方意识到安毅将会有重要任务交给自己,看向地图的一双微凹的眼睛闪闪发亮。

安毅指向安福县边上的浒坑低声说道:“这个地方就是赣西的重要钨矿产地,每年走私出去的黑钨精矿占据赣西的三分之一。一周前我在总部从一位吉安籍的老大哥那里得知,安福县长罗曦亮此次向第二军的某位老大送上一百五十万大洋的贿金,得以在安福继任三年县长。

“此人在我军入赣作战前,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家产,携带巨资前往上海法租界买下一栋价值八十万大洋的洋楼。我军打下南昌之后他疏通关系又回来了,而且继续当上他的县长,继续和他的家族霸占富矿区,继续把价格越来越贵的精钨走私给英国人,因此我推测此人的身家绝对在千万以上。”

丁志诚剑眉一振:“老大,你的意思是咱们干他一票?”

“没错!”

安毅笑了笑接着说道:“最迟后天,驻扎在安福县城的第二军加强团将开赴浙江,和咱们一起并肩作战,留守吉安的第二军补充师已经升级为二军独立师,将会在安福驻军离开时派出一个营进驻安福。这个交接的时候肯定会很乱,加上驻扎在萍乡的第三军一部将会经过安福北面的宜春开往九江,我们在这个时候干上一票正是时候,成功了也许咱们就多出几百万军资,不成功也无所谓,看到情况不对或者不好下手就别动他,你们俩领着弟兄们悄悄回来,当是一次长途奔袭的训练即可。”

“干!”

丁志诚和窦方齐声回答,眼里全是兴奋之色。

安毅点点头:“原则是能干就干,不能干就退回来,在我和胡子、继南的心中,你们的性命远远不止几百万,你们将来发挥的作用也许能值三五千万甚至上亿,明白吗?”

丁志诚重重地点点头:“放心吧,老大,你的再三叮嘱我和弟兄们都铭记在心,绝不会违背咱们的誓言和军规,实在不行就放弃,我和小豆子绝不会让手下弟兄涉险。”

“大哥,你放心吧!”窦方也低声表态。

安毅点点头:“具体行动方案由胡子、虎头和你们协商制订。胡子年轻时常年押镖,虎头走南闯北没少干这勾当找酒钱,他们知道土豪恶霸和富贵人家的德行,只是胡子要和继南看着几个营,虎头如今威震江西目标太大,只能和我一起出席下面几天的各界答谢宴会,和老南昌和南昌城里的一些富商名流喝喝酒谈谈生意。好了,任务已经下发了,我可没本事帮上你们的忙,所以我先去睡了,你们慢慢聊,哈哈!”

丁志诚和窦方笑着站起来,送别尹继南离开再目送安毅走进卧室,然后便坐了下来,和胡子、顾老二两人聚在马灯下紧张地进行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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