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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他向垓下狂奔而去

汉太祖高皇帝元年(公元前206年)

二月,羽分天下王诸将。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羽与范增疑沛公,而业已讲解,又恶负约,乃阴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人皆居之。”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

……

汉王怒,欲攻项羽,周勃、灌婴、樊哙皆劝之。萧何谏曰:“虽王汉中之恶,不犹愈于死乎?”汉王曰:“何为乃死也?”何曰:“今众弗如,百战百败,不死何为!夫能诎于一人之下而信于万乘之上者,汤、武是也。臣愿大王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汉王曰:“善!”

项羽在咸阳折腾得差不多了,于是分封诸王,首先把自己封为霸王。“霸王”一词,后来有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意思,例如《红楼梦》里把薛蟠叫做“呆霸王”,这些贬义都是从项羽这儿衍生出来的。在当时,霸王的“霸”,与春秋五霸的“霸”是一致的,只是比“王”差一点治理状态。心悦诚服谓之“王”,保持秩序谓之“霸”。

霸王是天子以下诸王的老大,有点像黑社会的大师兄。当时的“天子”是“吾家所立”的义帝,项羽这时基本上没把他当回事。这个体制很怪,后来者没有这个能力和机缘也就罢了,如果有,绝不会像项羽这样,不做皇帝做诸侯王,不做师父做大师兄。

其次,这次分封,项羽一口气分封了十八个王,吉利数,要发。但分封的诸侯,满意的并不多,抱怨的却不少。项羽封王时,有点任人唯亲,把传统的赵王、燕王、齐王都挪了地,而让他们手下,如赵王的部下张耳,燕王的部下臧荼,齐王的部下田都,统统把老领导挤走,鸠占鹊巢。这个方案让老干部不开心,陷新干部于不义,虽然有论功行赏的意思在,但综合效果确实不好。

革命的成果如果不是自己做皇帝,那就应该是恢复六国,可项羽对六国之后也没有给以应有的尊崇,赵、燕、齐、魏都迁徙于他地,韩王干脆不给封地,带在身边,最后也杀掉了。

项羽在分封时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对刘邦的处理不当。

如果项羽尊怀王约,封刘邦为关中王,这个方案对项羽来说虽然不是上策,但刘邦一介布衣,分疆裂土,可能就满足了,不闹腾了。刘邦这个最有实力的诸侯暂时满足,对局势也是有稳定作用的。而且带头尊重共主的约定,也有利于“霸道”的推行,大家才会听你这个老大的话,这样一来,诸王共治的局面或许还能维持一个时期。

但是,项羽把这种可能性排除了。如果项羽不想遵守怀王的约定,干脆把刘邦封在江苏老家,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动一动,马上带兵镇压。军事上项羽的优势明显,刘邦一来不敢轻易反叛,二来即便反叛,不接受霸权的领导和节制,刘邦没有根据地,极容易被彻底剿灭。这样的话,历史也许会改写。

所以,对项羽来说,上策是把刘邦封在自己的身边,中策是如约许以关中之地,但是霸王却创意了一个对自己最不利,对刘邦最有利的方案:

项羽把刘邦先是封到了巴蜀,后来张良找项伯说情,换了个稍微好点的地方——汉中。汉中、巴蜀当时是蔽塞之地,项羽的打算,是把刘邦装到一个瓶子里,让三个秦国的降将章邯、董翳、司马欣做瓶塞,搞成一个关门打狗的阵势,把刘邦塞在那儿。这一招行不行?肯定不行。

首先,项羽设计的这个瓶塞质量不行,章邯、董翳、司马欣都是败军之将,自己带着队伍投降了项羽,自己升官做王了,可带的弟兄们都让项羽坑杀了,这些人大多是关中子弟,他们在关中的威信可想而知,而刘邦在关中约法三章,人心所向,所以纸是盖不住火的,项羽安排这三个跛脚鸭,怎么能盖得住士气如虹的刘邦呢?

第二,更重要的是,这个瓶子里油水太厚,巴蜀也好,汉中也罢,土地丰饶,农业发达,方便刘邦积蓄力量。这些地方虽然地处偏僻,但却可以掌握战略上的主动,什么时候想杀出来就可以杀出来,而项羽想杀进去,难度却很大,因为这些地方易守难攻。项羽等于是把一块风水宝地封给了刘邦,犯了资敌罪。

当时项羽对刘邦的威胁重视不够,虽然他从内心也认为刘邦不是铁哥们儿,是个不安定因素,但只是略有防备,没有采取制敌于先的措施。项羽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对刘邦过于轻视。就是到了后来刘邦起兵,杀进中原,项羽也没有把战略重心放在刘邦这里,而是把力量集中起来,用于对付齐地的田荣和田横。

霸王项羽不是政治家,身边也没几个明白人,有一个范增,项羽对他也不是言听计从,项羽也不知道怎么发挥这只老狐狸的作用。另外一层,范增在政治上,是拥护楚王芈心的。所以,在新政治制度的构建上,范伯伯也不会也不可能提出什么高明的方案。他唯一高明的地方,就是认定了刘三才是核心的竞争对手,反复告诫项羽,杀了刘老三,天下能安定。但是,项羽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达不成共识,项羽没把刘三放在眼里。

刘邦不满项羽的分封,勃然大怒,要和项羽拍桌子,差点不顾实力不济就要和项羽翻脸。如果真的拍了,结果很可能是让项羽一砖拍死。好在刘邦身边人才济济,他只要一露出犯浑的意思,张良、萧何、樊哙一大帮子人,马上出面,有拉的,有劝的,场面非常感人。人家有智囊团队在发挥作用啊。

总之,项羽是把一手好牌玩得非常臭,在政治上连续地丢分,把他在军事上建立的超一流优势全部抵消殆尽。

项羽志得意满到达顶点,然后就开始向垓下狂奔而去,任谁也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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