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温暖的邮件
窗口，白蒙蒙的云低垂在半空，似乎经受不住沉重的水分要掉下来。雨后的微风钻进客厅，在我的脖子和袖口间穿梭，好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和我玩捉迷藏，可我不爱动弹也不愿答理。
父亲的会诊结果出来了，因手术风险太大，医生建议放疗。母亲已经去上海。每天，妹妹按时过来做饭、照顾我，晚上帮我睡下再走。
词集预订进展依旧缓慢，日子就这样在孤寂和坚守中一天天过去。
母亲时常打电话回来，她担心手里的钱撑不了几时，语气忧愁。为了宽慰母亲，我忍不住把卖词的事情告诉了她。我一说完，母亲就嗫嚅了。片刻，她小心地问：“那，还有人捐款吗？”我尽量平静地对她说：“尽量争取吧。”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她倒是没有对这事情表示怀疑，在这艰难的时刻，即使有人说，天方夜谭中的事明天会降临在我们家，恐怕她（还有我）也是愿意相信一次的。
担忧着父亲的治疗费用，心情焦灼的我，就像一个病急乱投医的人，每天想方设法联系网友，为父亲寻求救援。
午饭后，我在论坛回复了卖词帖留言，随后登录博客，却看到一位署名“攻玉”的博友留言，说他给我的邮箱发了邮件，请我查收。“攻玉找我？”我有点疑惑。
我打开邮箱页面，输入登录密码；收件箱中显示一封：“攻玉写给您的信”。
罗浮月影（方华清）：您好！
我是攻玉，这是网名。我的真实姓名叫易欢。我是上海市“某某”大学退休教师，现任上海“某某大学”名誉校长。在文学创作上，是中国现代文学艺术研究会研究员。曾经出版多部小说、诗集以及传记。
对于您“身残志坚、顽强拼搏”的精神，我十分欣赏和敬佩。为此，我依据您博客上所发博文，写了《生命的强者——记当代“张海迪”——方华清“卖词救父”的故事》这篇报告文学。因对您情况未作深入了解，所以，在文章立意、题材深度和人物刻画上还显得泛浅、粗糙些。
在此，我想问一下，您父亲在上海治病，您可有地址或联系电话？谁在上海陪护？一是我想去探望一下；二是想看看我能帮助做些什么。不知您意见怎样？如没意见，请告知我地址或联系方法？好吗？
您的朋友：攻玉（易欢）
2008年8月18日
邮件下面是他的详细联系方式：具体为：单位名称、地址、电话；家庭电话、手机、邮编和电子信箱，附件中还有他的一张照片。我仔细地、反复地看着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就像观看一件无意中获得的珍宝，心情平静不起来。
“攻玉”令人敬仰的大学校长身份，出版多部著作的文学成就，让喜爱文学的我十分崇敬；而他为我写的报告文学和他对我的赞美，又让我心生感激和不安，我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女儿该做的事情，不值得这么夸奖；最让我感到震撼的是：他要去看望父亲，看望一位素不相识的残疾女孩——重病中的父亲！他把地址、电话留得这么详细，是为了消除我的顾虑，好让我可以完全地信任他。我被对方的真诚深深感动。
凝视着“攻玉”的照片：他气质大方，笑容灿烂；穿西服，打领带，一副大学教师气质。他给我的印象与他的身份一样，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师长，且没有一点前辈的架子。看着照片上儒雅大方的面容，我瞬间被他散发出的亲切气息所包围了。
我当即就给“攻玉”回复了一封邮件，并附上母亲的手机号码，同时向他表示真诚的感谢。当我郑重地按下邮箱上的发送，妹妹推开纱门进来，她去地里拔了一些菜。
清新的空气透过纱门钻进来，十分凉爽。想着“攻玉”的热心与亲切，我心里热乎乎的。
黑夜里的电话声
傍晚，阿春打来电话，说一会儿上网吧，我喜出望外。可是我一直等到快八点，他还没到。妹妹要走夜路回家，我只好失落地下线。
妹妹拉灭客厅的灯，呯地关上屋子后门，世界立刻陷入黑暗。过了片刻，近视的眼睛才逐渐适应，朦胧地看见昏暗的家具轮廓。一个人的夜晚，孤单又有几分凄清。
我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想着阿春这会该上线找我了，焦急又无奈。
一转眼，又是十几天没见到他了，也不知他是黑了，还是瘦了、胖了？他怎么不早点上线呢？唉，也不能怪他晚，是我睡得太早。
惆怅间，客厅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冷不丁吓了我一跳。“谁打电话？阿春！”心里一个激灵，心立即怦怦猛跳起来，双手胡乱地在昏暗中摸索床沿，好像自己能爬起来，随即又意识到不行，便沮丧地不动了。
清脆的铃声打破暗夜的沉寂，为空旷的屋子带来一份生气。横竖没法接，心也就慢慢静下来。默默地听着清脆的铃声，我心里又感到几分高兴，这是阿春打给我的电话，他想着我呢。虽然他外表大大咧咧，但心思却很细腻，我一点点的心理波动，他都能准确地感知到，这会儿，他准是为他的“失约”作补偿来了，我顿时幸福地笑了。
铃声响了几遍，停止，一切又在昏暗中沉寂下来。
我望着昏暗的房间，只觉意犹未尽，真希望电话多响一会，我可以和他多待一阵子。
“不是说相爱的人心有灵犀吗？阿春，再打一遍吧，你能感受到我的心念吗？”我不甘心地竖着双耳，期盼电话能再响起来。
“铃铃铃……”片刻，客厅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天啊，阿春真的感应到我的心声了！”我惊奇地张大嘴，兴奋地笑了。
“一、二、三……”我默数着电话铃，沉浸在快乐中。孤单和凄冷已无影无踪。一串串清脆的铃声，仿佛夹带着阿春的心灵温度，在屋子里四下散播，让我真实地感受到，其实阿春离我并不遥远，他就在我的身边。
当电话铃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地响起来时。我又疑惑了。阿春不会这么打电话吧？是小外甥打来的？可妹妹都走半天了；是妈？妈晚上打电话干什么？啊，不会是爸爸出什么事吧？我悚然一惊，立刻不安起来。
不过，当电话重复了几遍，依旧一次次地响起来时，我又放心了。
肯定不是小外甥打的，那么近的路，妹妹早到家了；妈那边要有事，她会直接打给妹妹，爸爸没事；是阿春，就是阿春！他知道我孤单，想多陪我一会。我开心起来。
铃声一遍遍地在黑夜里振荡着，就像是命运抛出的一张网，把我和阿春紧紧聚拢在一起。我快乐地合上双眼，沉浸在爱情的美好中。仿佛阿春就坐在我的床前，我俩快乐地说着话。
电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已经很长时间，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不知什么原因，这持续、固执的铃声，忽然又带给我一种莫名的急剧感，似乎，这铃声并不是我最初感受到的甜蜜，而是包含着某种不快的情绪！
“难道阿春埋怨我没在网上等他，不高兴，拿电话向我撒气？”
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场景：阿春懊恼地躺在床上，他枕着枕头，不停地按着手机重拨键，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哼，谁让你不早点上线！我没说你，你还想怨我！”我不平地暗想。
“我我……来晚了……”阿春被我的话呛住，只好道歉。他憨厚的神情在我眼前晃动，一脸委曲求全的孩子气。我不由扑哧一笑。我知道，阿春是不会和我生气的，他很疼爱我，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电话铃重又变得温情动听。我躺在昏暗中，心被温暖和柔情所占据。铃声也不知响了多少遍，最终停止。
夜依旧一片暗寂。不过，这夜又似乎和先前有所不同，仿佛屋内的每一粒空气分子都残留着温暖的气息。我平安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以后我赚钱，你什么事都不用管
金灿灿的阳光把窗帘照得几乎透明，又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大晴天。
早上妹妹一来，我顾不上起床，立即就叫她查看来电显示。当她在电话机前报出那串我烂熟于心的号码时，我快乐地笑出了声。我就知道是阿春，我那可爱、最爱的人呀！
梳洗完毕，登录QQ，看到阿春的留言：
“你现在可能还睡不着，一个人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情。睡不着的时候你就想我，想我在你身边，姐姐。记得弟弟永远都是最关心你的人，永远的！记得我爱你。”
一阵热潮猛地漫过眼眶：“阿春，我也爱你。”我对着聊天框默默地说。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我把《诗经》里的诗句发在阿春QQ上，觉得我们就是诗中情比金坚的恋人。
为了弥补昨晚的失约，傍晚，阿春早早地赶到网吧。他想听我的声音，我便笑着戴上耳机。而他顾忌着网吧里人多，还是打字。
“姐姐，这诗是什么意思啊？”他在荧屏上笑眯眯地问。
好多天不见，他晒得更黑了，黝黑的脸在灯光中泛着润泽的光。
看着他亲切的憨样，我不由扑哧一笑。他知识不是很渊博的吗？
原来也有不明白的呀！我骄傲地告诉他：这是写男女爱情的诗，互赠信物不是为回报，是表示彼此要永远好下去。
“好好，我喜欢你的诗。”他兴奋地发了一个热烈鼓掌的表情，“姐姐，我相信你以后还会写出更多的好诗，就像真正的李清照那样！”
“这不是我写的，这是诗经里的。”我赶紧更正，然后微笑地说，“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
“以后我赚钱，你什么事都不用管，就是安心写你的东西。”视频对面，他的目光异常温存。
我幸福地望着他，目光仿佛跟随他的话，看到那温馨美好的生活。“姐姐，晚间一个人睡害怕吗？”
“听到你打来的电话就不怕了。阿春，谢谢你！”想起昨晚的电话，我喜悦地笑了。
“没什么，小意思嘛。”他谦谦君子般地回复，“姐姐，认识你以后我很高兴，但多少也有点迷茫……”他说着话锋一转，表情也有几分凝重。
“迷茫什么？”我不解地问。听到这奇怪的话，心不由紧张起来。客厅白亮的日光灯，仿佛变成炽热的阳光，瞬间灼得我直冒汗。
“我想，我们至少要在来年年底结婚，来年有个一千八的工作，我想再好好干一年。”他熟练地敲击着键盘，神情有点谨慎，好像担心我生气，“生活是现实的，说白了我们都要吃饭，而我们没有依靠，只能靠自己。我现在几乎每天都在想两件事情，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们以后的出路；我说话不怎么宛转，但这些都是事实。原先的我，根本没想要去结婚什么的，所以一个人信马由缰地生活，也没想过积攒些钱。”
原来是这样！我舒了口气。觉得他说的是有道理，但也不必压力太大，他这样为将来着想倒是让我很高兴。
“行的，阿春。”我接过他的话说，“我们确实要为以后做准备，不过也用太着急，别的不说，你就是到我们这边来了，我的家人也需要几个月来了解你，结婚的事不着急。”
“你说得也是。”他赞同道，神情顿时放松了，“我喜欢你，说真的，就像你写的诗。我渴望着见到真实的你，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一个人生活。”
“我也想见到你。”看着他满脸的向往，我温柔地发给他一朵玫瑰，心中对未来也充满了渴望，“以后呢，如果能开个小店最好，不行的话你还是打工，白天你上班，我在家写作，请个钟点工，每天来给我们做一顿午饭、洗衣服、照顾我上一次厕所就可以了。”
我想，凭他打工的收入够两个人生活了，反正我也不是追求物质享受的人，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开心就行。
“嗯，那样可以的，只是你一个人在家，我会不放心的。”他认真地回复。
“没事，我现在不也一个人在家吗？”我若无其事地说。
“呵呵，你很勇敢，真的！但你也很单纯。”他微笑了，“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姐姐，我会记住这句诗，也愿与你永远相好。”
我笑了，立刻又沉浸到爱情的幸福中，忘了这世界还有什么忧烦。
一个好人
这天下午，我独自在门窗紧闭的客厅上网。连日的大太阳，窗口被阳光反射得白茫茫的，一点蔚蓝色也看不到。
桌上的电话响了。
“小青啊，”电话一拿起来，母亲的嗓门立即传入耳中，“你那个网友来看你爸爸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是大学校长。”她一连声地说着，声音掩不住的喜悦。
“真的，那太好了。”我惊喜地应道。“攻玉”去看父亲了，这让我非常高兴。
“易校长带了两千元钱，给你爸治病。”母亲的声音，喜悦而微颤。
“啊，两千元！”我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屋外热闹的蝉鸣顷刻从耳边隐去。
我原以为，他只是去看望一下，陪父母聊聊，给他们一点安慰和鼓励。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送钱去，而且是这么多！
我握着电话听筒，怔怔地依在桌前，眼眶瞬间热起来，鼻梁也酸了。
“那，你道谢了吗？”回过神来，我激动又惊喜地问道。我被这个意外的消息冲击的心直跳，思维有点乱……
“道谢了！易校长真是好人呐！”母亲用力地说。她不善于用词汇诉说内心的感激，只是加重语气来表达。
“易校长在这坐了十几分钟，和你爸聊得可好了。”片刻，母亲又高兴地说，他身体好硬朗，你不知道呀，到你小舅战友家这里，坐完公交车还要走一段路的，他拎了很多东西，香蕉、苹果、梨子，还有一个十几斤的大西瓜，还有送给你的两捆书，一共有几十斤啦，要叫我都吃不消拎呀！易校长走路可有劲了，一点不像六十多岁的人。
他说，他以前身体也不好，后来打太极拳、练气功把身体练好了。他叫你爸爸放下包袱，不要担心。他说，他有个朋友也是癌症，刚开始心情也不好，在他的开导下心情好了，练起了太极拳，现在都十几年了，好得很！
“他是校长，你爸是老师，他俩坐到一起，可有他们的话聊了，呵呵。”母亲一连串地说着，高兴地笑出了声。
母亲识字不多，不会使用志趣相投、言谈甚欢之类的形容词，只是很实在地说着。她竹筒倒豆子般地向我倾诉着“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我自然非常非常乐意分享，听到高兴处，我的嘴角就不自觉地咧开，可笑一到嘴边，又被汹涌而来的酸楚吞没了。
“易校长让你好好学习，他下次来还要给你带书，”母亲高兴地说着，忽然又犯怵地嘀咕一句，“那么多书，怎么看得下哟？”
“慢慢看呗。”我笑着往椅背上一靠，眼中却泛起泪花。
“你爸爸今天很高兴，笑呵呵的，刚来那阵子可郁闷了，一点笑容都没有。”母亲欣慰地说。
“高兴，就好！”我克制不住内心的波澜，鼻梁又酸了。
“易校长说，他年轻时在徽州待了十五年，也是半个徽州人……”
母亲继续兴奋地说着，几乎没落下易校长来的每一个细节。隔着手中的电话，我真切地感受到母亲内心的激动，鼻梁一直酸酸的，心潮起伏。
挂断电话，我扶着桌子坐着，瞪视着眼前的虚空，仿佛看到易校长和父母愉快交谈的情景。
“不是给了一点点钱呀，是两千元！”我在心里重复，大口地往外呼气，心情难以平静。
易校长在我们这边生活了十五年，这里一定留下他的很多美好回忆，他会再来徽州吗？那我就可以见到他，当面向他道一声谢了！虽然，这份恩情不是一句谢谢能表达的，但我还是想亲口对他道一声谢！我的眼眶又热了起来。
我打开浏览器，登录邮箱，给易校长发了一封满怀感激的信。
透明的保护膜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窗外邻家的灯一一熄掉，依旧热得睡不了。我烦躁地掀掉只盖了一角的毛巾被，侧转身子让冒汗的后背凉快一会。
手中的蒲扇耷拉在床上，胳膊已经摇酸了。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我怕打雷，所以叫妹妹把窗子关上了。风进不来，房间里便闷热得出奇。我觉得自己像是躺在厨房的火炉旁，闷热的空气像厚厚的云层挤压着我，呼吸都吃力。
如果父母在家就好了，夏天楼上热，他俩都爱睡客厅，我可以放心地开着窗，打雷了，他们自然会过来为我关上。想到在上海住院的父亲，心情又格外沉郁起来。
此刻，我很想穿衣起来，到屋外去乘乘凉，让夜风吹走心头的燥热和压抑，可我这无用的手脚，早已不配合脑袋的指令。
“这天怎么这么热！”我烦躁地抱怨。
烦闷中，我又意识到这样的情绪不好，连忙举起扇子使劲扇了几下，以赶走心中的纷乱。然后放下扇子，平躺着在心里读诗词——这是我的习惯，心情不好时，我爱读诗词排遣烦恼。
正默念中，窗外忽然亮了。有月亮了。我经不住有点兴奋。房间里的昏暗立时被一片柔和的光芒驱散。这光芒让我想起一些和月亮有关的诗词，随即在心中制订一个计划，看看自己能背诵多少首和夏月有关的诗词。
我立刻就在记忆里搜寻相关内容，一首接一首地背诵。由于阅读过的次数太多，我背起那些烂熟于心的词句，就像对着书籍阅读一样顺畅。
当我背到第五首时，是南宋诗人范成大的一首“醉落魄”：
“栖乌飞绝，绛河绿雾星明灭。烧香曳簟眠清樾。花影吹笙，满地淡黄月……”
背着，背着，我不觉被词中的意境深深吸引进去。
我仿佛离开身下闷热的床铺，腾空到了另一个幽静空间，像词中人一样，倚枕卧在清凉的竹席上，花枝的疏影在空地上摇动，词人在花丛旁吹笙，悠扬的曲子在夜空飘荡……
“多么凉爽美好的夜晚啊！”我沉浸在美好的意境中，顿时忘了身处的现实和烦人的闷热。
“好风碎竹声如雪，昭华三弄临风咽……”悠扬的笙乐如风穿竹林，雪一样清，玉一般脆，闻之令人心清神醉。
我沉醉在凉爽、美好的夏夜风情中，倒把自己制定的背诵计划忘记了。
“鬓丝撩乱纶巾折。凉满北窗，休共软红说。”
“凉满北窗，”我不觉低声呢喃。词人的窗子和我一样朝北。这一小小的共同点，让我心中涌起一丝欢喜，觉得自己和词中的场景更加贴近了。目光下意识地移向关闭的窗子，迎着我的目光，昏暗中的窗帘仿佛飘动起来，迎面吹来一阵清风，我顿觉整个房间都凉爽起来，憋闷许久的呼吸也顺畅了。
我沉浸在这份凉爽的感受中……
屋外，月亮应该是在云中时隐时现，又一阵明亮的月光洒亮房间，清晰得像白天。这明亮的月光让我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窗子紧关着，风根本吹不进来。闷热的温度并没有缓解，空气干燥得就像沙粒一样堵在喉咙口，每一次呼吸都要从心底用力才顺畅。我依旧处在闷热的包围中，但我已经不再感到烦躁。每当空气中那股燥热像云层一样向我挤压来时，我心中就会自然地涌起一股宁静之气与之对抗，这股宁静的气息就像一层透明的保护膜，阻隔着闷热的空气，把我保护起来，使我不再受环境的干扰。
我察觉到内心的变化，不禁对范成大涌起一阵感激，觉得是他在冥冥中帮助我，打开了我的心窗，把我压抑在内心的烦躁释放、转化了。“谢谢你！”我郑重地对着虚空悄声道谢，仿佛范成大就隐身在虚空的某处，他能听到我的心声。
我平静地躺在闷热的空气中，慢慢地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