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想做生意?”木灵语盛了碗鱼汤递到他面前,脸微红:“还是做丝织生意么?”
“我想。”秦慕枫喝了口鱼汤,赞道:“真鲜!”
“可是学塾里那群孩子,我终究是放不下。”秦慕枫叹息一声,夹了口青菜放到嘴里:“以目前我们的积蓄来说,虽然已经是比得过一些农户人家了,但离那一份家业还是有些远的。如果我们这样下去,到冬天去赴一年之约的时候,说不定……他不会承认我们的成绩。”
“我也担心。”木灵语愁眉苦脸地坐着:“毕竟我们现在赚的都是小钱,是实打实的。可是要想一夜暴富,又怎么可能……”
“所以,还是要回到做生意这一途。”
秦慕枫握拳:“明日,我去镇上看看,大概丝织品的铺子也不少,总会有招人的。”
“何必呢。”木灵语轻声低喃,抬起头时已经没有了愁苦,望着他无比坚定和信赖:“我们有本钱了,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语儿……”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去拼,我自然要全力支持了。”木灵语轻笑一声:“不过,你这个夫子去做生意去了,我这个师娘,是不是要接你的班?”
冬,封龙书院。
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大概暌违了十几年了吧。木灵语撑着伞望望灰蒙蒙的天空,放眼望去,原来的蹴鞠场已经添了供人休息的长凳。在下着雪的日子里,还有些书生跑来跑去。
藤球滚到她面前,木灵语含笑弯腰捧起,伸手一扔,将其投到跑来的书生手里。书生不好意思地冲她笑,大喊一声“多谢夫人”,便与同伴再去嬉戏了。
封龙书院依旧是封龙书院,处处充满着生机与活力。年轻人在这里成长,曾经的师兄可能也在这里执鞭教书。
一切回到了原点,真好。
木灵语转转伞,抖落下上面薄薄的一层积雪,想起这几个月来秦慕枫的艰辛和所得,不禁抿嘴笑了。
自从他决定要去走商道后,夫妻二人便商量好了,他空闲时回来再教教孩子们念书,在他不在的日子里,便由她接替他的工作。
开始的时候的确很艰难,由于孩子们都已经习惯了他的教学方式,忽然换了她,大家总会有一段磨合期。而他拿了二人的积蓄开始找店铺,找商家,招人手,忙宣传开业,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很多时候,她都要忙得喘不过气来了,每日不仅不能辜负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们的期望,还要时刻担心着在外的丈夫的安危,担心他是否受了委屈,是否事情不顺心。
有一次秦慕枫回到家,脸色铁青,眸中含火。木灵语端了水拧了帕子给他擦脸,竟被他拿了帕子捂住脸不吭声。好说歹说,他才拿下帕子沉声道:“我没想到,白手起家会遭尽白眼,更没想到,来自竞争对手的压力会那么大。语儿,我怕我撑不下去……”
那时候他们多么艰难啊,可是她忍住所有的苦和难,温柔地将他圈到了自己的胸前,任他抱着自己的腰,轻声道:“风雨过后是彩虹啊,现在的艰难,不正是为了以后呐绚烂的彩虹么?慕枫,相信自己好不好?就算是输了,至少我们努力过啊。即使所有人都不在,我还在你身边的……”
他们挺过来了,因为坚定的信念,因为互相的扶持。
秦慕枫始终记得当初木载梓对他说过的话。
“身为男儿,若是一身富贵,是祖上有德,老天仁厚。若是有挫折磨难,那便是上苍考验,这也不可多得。当这些坎坷袭来,切莫自暴自弃,妄自菲薄,须知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迎难而上才是大丈夫所为。流言蜚语只是过眼烟云,你不用太过在意。世人议论、诋毁、讽刺、抨击全为嫉妒而起,莫要放在心上。慕枫,记住你的理想和抱负,认准你脚下的路,坚定地,认真地,走下去。”
如今的路不是他一个人在走,陪着他的人,会和他走到最后。
临近一年之期的时候,秦慕枫终于赚得了第一笔钱。虽然并不比当初拿来创业的成本多多少,但是总是有所收益了。而木灵语那边,鸡鸭兔鱼的生长也并未停止,不断卖出买进,魏嫂子已经成了木灵语名副其实的帮手,家里的活儿被魏大娘大包大揽了去,进项好时,甚至比魏大哥赚得还多。
他们有了家,也有了基业。
所有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木灵语调整了一下姿势,轻轻将手搭在腹部,柔柔地看着蹴鞠场上奔跑的孩子们。他们的笑容那般清澈快乐,像极了当年的他们。但到底不是当初的他们了。
如今是大兴宣武帝在位,旺御二年。当初旧党伐除,新帝登基,新皇手段狠绝,三王兴兵欲篡位,新皇大义灭亲,公布先皇死因皆为三王谋反之心而起,但念及兄弟情义,并未多加挞伐,只杀弑父之徒,内应之人,即三王之母熙嫔娘娘,并将三王亲眷终身圈禁于留园。
现今的大兴,歌舞升平,海晏河清。新帝喜改革,旧制不合宜之处,新帝通通改之。广纳妃嫔,皇后贤淑,朝堂安稳。
这些事情,都是秦慕枫再次从商之后陆陆续续得知的消息。木灵语听到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说:“他做到了他想要做的事情。慕枫,那我们,该多多加油了……”
秦慕枫只复杂地望着她,然后猛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呢喃:“怎么办,他要是想抢你回去该怎么办……”
“不会的,傻瓜。”既是皇帝,当然不会在那么为所欲为,天下百姓,清流笔墨,何处不会掣肘于他?“我是你的,他抢不走的。一年之期到了,以前的一切都会终结的。”
大雪茫茫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秦府。
慕容清没有做得太狠,至少留给了秦家一处安家之所。二人来到秦家府门口,青苔斑驳,门匾歪斜,颓靡至极,看上去分外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