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做到这个份上，木灵语也是深以为豪。
但是困难毕竟要过，白天的时候，秦啸已经被差役请去了衙门，至晚饭时分才回来，且眉头深锁，只是摇头说，还得继续等着消息。
如果这个时候秦慕枫在，大家会不会更加安心一些……
“娘，你也不理赳赳啊？”
赳赳扯她的衣服，眼泪汪汪就要掉下来：“今天爷爷不在，奶奶陪赳赳玩也不怎么高兴，人家又找不着爹，二娘给爹缝衣服也不理赳赳……”赳赳掰着指头一边数一边博同情：“现在娘也不理赳赳了！”
说到后来，或许真的觉得委屈，放声一哭就扑到木灵语怀里，倒把木灵语弄得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赳赳是男子汉，可不能随便哭。”木灵语给他擦着泪，想了想略感疑惑：“赳赳的爹怎么不在了？没有在书房？还是爹爹在睡觉？”
木灵语白日忙着秦啸吩咐做的事情，倒没有注意秦慕杉不在，一般而言他要么在书房看书，要么在房里睡觉，对于赳赳找不着他，倒是有些疑惑。
“不知道。”赳赳闷声地轻哼，使劲朝木灵语怀里钻：“娘暖暖的，软软的，抱抱……”
木灵语好笑地放下手里的书卷保住他：“好了好了，不许哭鼻子。看，鼻子都红了，这可就不好看了。”
赳赳要反驳，可还没说话门就被猛然打开，寒风顿时刮了进来，呼啸着卷进了屋子里。木灵语忙把赳赳挡住，以为是哪个冒失的下人，扭过头正要呵斥，却见碧丝苍白了脸立在门口，发髻凌乱，双眼涣散。
“碧丝？”木灵语诧异地开口唤她。碧丝一直是收拾地妥妥帖帖，似这般样子的还从未有过。木灵语见她呆愣着不动，而寒风已经漫灌了屋子，忙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先把门关上，赳赳受不了这种寒气的！”
声调拔高似乎唤回了碧丝的一些理智，碧丝忙把门关了上，回过头来大口喘着气。
她进来时并没有喘气，这会儿却像是刚刚活了过来才开始喘。木灵语似乎明白了什么，全身一霎那僵直。
她放开赳赳，迎身走向碧丝。赳赳因为碧丝为秦慕杉缝衣服不理她，不跟她玩儿，扭过头生气，独自跑到了暖榻上玩儿布老虎。
“怎么了……”
木灵语轻轻开口，生怕打扰了这样的宁静，碧丝怔了几怔，眼泪慢慢流了下来：“他、他不好了，他吐、吐血了……小姐，怎么办、怎么办……”
木灵语喃喃地重复：“吐、吐血……”
“对，怎么办，小姐……”
“找大夫！”木灵语厉喝一声，伸手摇碧丝：“你是傻子吗？犯得着亲自来找我？他身子不好你就要去请大夫看，守在他身边！”
“请、请了……”碧丝呜咽着，泪如雨下：“大夫说，怒极攻心，左不过、左不过就这两个月了……”
晴天霹雳是什么感觉？木灵语体会过不止一次。当年在皇宫中那次屈辱的验身，重返京城被告知要为纾王的侧妃，秦慕枫的抽身离开……都可以以“晴天霹雳”这四个字来形容。但那些，都不过是之于她而言的，羞愤、震惊、惆怅……
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她与之共度了数年，和她有着彼此之间心照不宣默契的男人的噩耗。
她想，为什么偏偏是秦慕杉，而不是她自己？
“小姐，你快去……去啊，他在找你……”
木灵语死死咬住唇才没有似碧丝那般嚎啕出声，她机械地转过头望着赳赳，说：“赳赳乖，自己玩会儿，娘一会儿回来。”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种压抑萧索的氛围，孩子懂事地点点头，还不放心地加了句：“娘，你要早点儿回来。”
木灵语拔腿就走，碧丝跌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脸抽泣。赳赳顿时也不生她的气了，乖乖跑过来抱住她的头，学着大人安慰他时的样子说：“二娘乖乖，不哭哦，不哭……”
碧丝抬起头，望着这张酷似他的脸的孩子，轻柔地在他小脸蛋上吻了一下。赳赳忙鼓了眼睛：“奶奶说男娃娃和女娃娃不能随便亲的。”
碧丝笑了，却很悲哀。她忘不了他咳出血后被移到了床上，神志不清地叫着“语儿，语儿”的样子。他的双眼略显了迷离，却有着一份痴缠，唤她小姐的声音那么温柔，一直柔到了她心里。可是数年来的心甘情愿却在那时候滋生了怨毒。她想，难道他就没有一点儿念着她吗？好歹……她还给他生了赳赳啊……
她第一次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
一路疾行，木灵语被磕着绊着不知道几次了。遣散了太多了，偌大的秦府显得空旷了许多，这种空虚的感觉像是毒蛇一寸寸咬在了她的心上。正屋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丝生气，她顿时停下脚步，生恐那里面的人已经停止呼吸。
“站在那儿做什么，快进来，他念你好几遍了。”
秦啸立在门口，那双渐老的眼里显出一丝脆弱，但背脊依然挺直如松。木灵语答应了一声，深吸了口气进去。
屋内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看得出来已经换过了衣裳。床上坐着木五姑奶奶，秦老太太和秦老太爷在一边守着，两个老人在这一刻看起来像是耄耋老者，比他们真实的年龄老了二三十岁。
木灵语走过去，木五姑奶奶冲她苦涩一笑让了开。她轻轻坐下去，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探。温度很高。她又握住他的手，却是冰凉沁人。在这地龙烧着，暖意醺然的屋子里，他就像是在沉睡。若不是他额头那灼人的温度，她几乎认为他已经停止了心跳，安然地睡了去。
“杉哥哥……”她低声呢喃，可他只是睡着，眉头微微锁了起来。
“你跟我来。”
秦啸拍了拍她的肩，走出了门。木灵语垂下眼跟了出去，随他到了正屋偏厅。
“他今天出去过。”秦啸坐下，略低了眉眼：“但是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受了什么怒意。大夫说他是极怒攻心，一旦咯血，就表明了是无力回天，即使是宫廷御医也没有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