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嫁了，嫁了那人的弟弟……
“新娘子给夫人请安来了。”
门口的丫鬟笑嘻嘻地接过易嬷嬷的赏钱，打了帘子向里面儿喊着。今日之后，木灵语也不再被人称为“小姐”，若是回来，只能称为“姑奶奶”了。叫她新娘子，也是应景。
木灵语跨进去，浅浅地拜下。
“语儿给伯娘请安。”
“起来吧。”
董氏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账簿看她。新娘的发髻是乌蛮绾花散边髻，大气庄重又不失新嫁娘的可爱天真。发上一根牡丹金簪，两朵双尾头钗，并一个心叶金边发梳，珠链金莲花冠端正立在头顶，如意双钗分列左右。而额际的凤翅金叶额贴也很是妥当地遮住了还有些印子的疤痕。
一身正红嫁衣，腰上系着一根红色金镶边绦子，双层对开的红串珠旁边挂下的是福边流苏，象征着福气运道。
而那双由新嫁娘自己亲绣的嫁鞋，正稳妥地穿在她脚上。略微沾了些泥土，还有残雪的印记，鞋帮有点儿湿。
董氏皱眉，道：“来人，给二小姐……给二姑奶奶清理下鞋上的污迹，把湿的地方烘干。”又转过头对易嬷嬷道：“嬷嬷糊涂，新娘子来拜别，怎么不让喜婆背着来，偏让她自己走路，这下鞋子脏了，还得弄过……”
易嬷嬷忙点头告罪，木灵语在一边一言不发。
“罢了，你自己选的路，自己造的孽，将来如何，也是你自己的事了。”
董氏略坐直了身子，示意一边的丫鬟端过托盘，从上拿了一个大红信封递给她。
“这里边儿是嫁妆单子，虽说是由咱们给你操办的，但出的是木家公中的钱。另外的补贴算是我们这大房的一些心意，你姑且当做是私房银子收着。嫁妆里有宅子、屋子、铺子，还有些字画、墨宝。地头、银钱什么的也不说了，那是必须有的。东西都记在这里面了，你看看吧。”
木灵语依言接过，匆匆瞥了眼便道：“多谢大伯娘。”
见她没放多大心思在这上边儿，董氏也就明白她其实对银钱这些并不在意。又是一声叹气，待人给她弄好了鞋子，又找了人叫来喜婆，董氏才道：“距吉时还有段日子，你跟喜婆说说话，让她再细细教你些婚礼上的规矩。”
喜婆忙上前应了，开始对木灵语的说教。
不可避免地，会说到夫妻之事上去。喜婆觉得新嫁娘必是会害羞的，可没想到这新娘子一派沉稳，连眼皮子都没抬，静静听她说什么周公之礼，什么阴阳调和，连她自己都觉得说得很露骨了，可新娘子愣是脸都没红。
喜婆为难地望了董氏一眼，眼神示意问她，是否是新娘子不懂。董氏咳了咳，道：“语姐儿可能没明白，喜婆你拿本图册给她看看就行了。”
木灵语眼神一闪，无奈地想——春宫图！
喜婆和大伯娘还真得不放弃啊，她已经冷了脸不说话摆明了不想听，可她们还是再接再厉地给她讲这些。
好歹她前世也是新时代的女性，没有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看过猪跑？爱情文艺动作片也不是没看过。对古人这样含蓄的套词说明，她就跟喝白开水一样消化了。
不热衷，不关心，不过还因为一点——她和秦慕杉算是假成亲，大不了过个一年半载的便会商量和离。
那日荷花池边，他们说好了的，因为秦慕枫不在，张端睿和岑耀祖也没有消息，就只能由他来“假装”娶了她，至少先过了这个难关。将来二人和离，也是好聚好散，以两家的亲近关系，也不至于会太过尴尬。
不过，若是以后秦慕枫想娶木灵语这么个和离之人却是有些难度了。那相当于哥娶弟媳，天下人的众舌之口怕是堵不住的。
木灵语轻微叹气，接过那图册翻了翻，脸还是略微红了，可还算镇定，阖上后递回给喜婆，道：“看过了，吉时到了么？可以走了吧？”
董氏沉默了一瞬，吩咐人给她取来烘好了的鞋子给她穿上，又亲自给她扶了扶头上金光闪闪的新娘头冠，终于是叹了口气说：“一晃眼，语姐儿也要出嫁了……想当年你刚出生过不久的时候，还是老祖宗的古稀之寿。如今，你也要嫁人了……”
木灵语没接话，任由她打理了下头上的花冠。
“你……好自为之吧。”
董氏垂下手，搁在了腹前。木灵语跪下拜别，喜婆高声喊道：“新娘子叩别——”
木灵语磕下头，身形流转之间已经干净利落地行了礼。站起身后，女子容颜如玉，清冷如斯。
“大伯娘，出嫁后，语儿便是秦家人，不再是木家的人了。”
董氏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多说，只道：“送你出嫁的是你大哥，你……去吧。”说完便让人给她盖上了盖头，自己坐回了榻上。
喜婆被她那句似是决绝的话给吓了一跳，见当事二人还是一副有礼有据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忙上前弓了背，让木灵语爬了上去，搂住她的双腿往外走。
木诩谨已经等在了外院，待人从府里出来后，便吩咐丫鬟婆子将木灵语迎进了花轿，自己骑了马跟在了花轿旁边。望着那颤颤巍巍被抬起的轿子，还有那轿帘浮动中露出的一双洁白地近乎苍白的手，木诩谨低低叹了口气，对外点了点头。
领队的唢呐手率先吹起了喜乐，木府门前的鞭炮声开始劈啪作响，喜婆大着嗓子吼道：“新娘子起轿！”轿夫沉稳有力地抬起了轿子，冗长的送亲队伍开始渐渐朝前行去。
看热闹的、来贺喜的人数不胜数，那身后一抬又一抬的嫁妆箱子看得人艳羡不已。送亲的听说是新娘子的堂哥，仪表方正，还是个官哩。听说新娘子在宫里待过，还是纾王爷的侍读，两个人感情很深。听说新郎官虽然没有亲自前来迎亲，但是嫁妆给得丰厚得很，不仅在京里给了嫁妆，还捎了信回去，那边也给了嫁妆。而且这婚是皇上赐的，圣眷甚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