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看天下的话多么诱惑，可是她偏生都快要忘了，甚至连那男子一脸坚定地发誓的样子都近乎模糊了，反而是另一个眉目刚毅、睿智深沉的男人的影像越发清晰。
而这个男人，此刻握着她的手，对着她的爷爷保证：“我会对她好的。”
木灵语抽不开手，也就柔顺地任由他握着。无视一旁挤眉弄眼做怪相的张端睿，木灵语轻声道：“爷爷，时候不早了，慕枫哥哥他们该走了……”
老太爷看了看日头，点点头道：“也对，可别误了时辰。”
众人拥簇着秦慕枫等人出去，老夫人拉了张端睿不让他走，脸色极为内疚，仿佛觉得没能让木灵语嫁给他，是她的过错一般。张端睿安慰了好久，才让她勉强笑了笑。
“好了好了，咱们就送到这儿。语儿你去，把秦家小子送上车去……”
“爷爷，我也送慕枫哥哥……”
“臭小子，你送什么送，走，跟爷爷下棋去……”
老太爷很有眼色地将众人打发了回去，冲木灵语眨眨眼，也施施然走了。木灵语手足无措地留在原地，想着该说些什么，沉默间，张端睿已经拉了秦慕杉去了前头，也哄散了周围的奴仆。
“走吧。”秦慕枫放慢了步子，回头望她：“你杵在这儿，我还怎么回去？”
木灵语低低应了声，小小地跟上他的步子。
二人走得极慢，相挨地也不算近，却让人有种相伴到老，携手夕阳的感觉。女子身姿圆润，头只到男子的肩。男子身材伟岸，微微偏着头看她，目光柔和平淡。
“下了聘……就该缝嫁衣了……”
秦慕枫兀自笑了笑，微微低了肩侧头，“等日子订好了，就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
木灵语头脑发热，随即脱口而问。秦慕枫一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傻丫头，当然是婚期啊……”
婚期，新娘，夫妻……
木灵语联想着一连串的词，头一次觉得，这才应该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慕枫哥哥……”木灵语咬了咬唇，心下开始飘忽，却又想要个承诺，狠了狠心，便开了口。
“你以后……不纳妾，可不可以？”
秦慕枫步子一顿，停了下来。木灵语越过他的肩，感觉到他的停顿，心里便是一凉。其实早该明白的，此间的男子，谁能跟她爹一般呢？秦慕枫只是帮她，并不是如她爹一般爱她娘的啊……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说不定就纳了回来，到时候，她该怎么反对？还是她不应该反对……
“慕枫。”
秦慕枫转过身双手扣了她的肩：“以后，叫我慕枫。”
女子茫然，抬头看他，眼里还染着浅浅的忧郁。似乎是对他的答非所问有所不解，木灵语伸手抓住了他的前襟，哽咽着道：“即使要纳妾，也……也要等到……”
秦慕枫扣住她肩的手的力道骤减，忽然就明白过来她的挣扎。
她心里有那个纾王，他是知道的，她想逃离那个纾王，他也是知道的。从前他以为她的心有所属却不得不离开不过是因为那人利用了她，她感到了受伤和心冷，如今看来，却该有另一个方面。
她的爹娘恩爱了一辈子，她的爹不同于世间其他男子广纳姬妾，竟只有她娘一人。她该是羡慕那样的感情的吧？所以才放下骄傲矜持，向他祈求——不要纳妾。
“等到我……”
“不会。”秦慕枫低低一叹，顺着心意大胆搂住了她，“我不纳妾，你不要害怕。”
木灵语眸光一闪，急切地要个保证。
“真的？”
“嗯，真的。”
男子手顺下她的肩牵住她的手，慢慢朝着外边行去，便走边说：“既是你的要求，我自当答应。你放心，我一个商人，有那么个名声，还走南闯北行东去西的，哪有那种闲功夫还纳妾？有你一个也就足够了。”
有你一个也就足够了……
木灵语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心里泛起暖暖的涟漪。柔顺地渐渐靠近身边给她安全感的男人，女子微微将头倚了过去。碰到男子的肩时，男子手臂抖了一下，却也很快平定下来，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了笑。
木灵语几乎可以肯定，秦慕枫心里多多少少是有她的，否则不会那么斩钉截铁地说他不会纳妾。
这是不是代表，她这辈子就会幸福了？嫁一个爱自己、珍惜自己的男人，远比嫁一个自己爱的、却认为自己可有可无的男人要幸福得多。
等待的日子很甜蜜，也很难捱。木家声势浩大地办了她的及笄礼，岑氏亲自给她梳起了前额的发。面对着耳针，木灵语忍着痛让人给她穿了耳朵，只为了出嫁时能戴上那副钻石耳坠。
若是在现代，她恐怕会认为秦慕枫是故意折磨她的——竟然在她没有穿耳洞的情况下送她耳坠。
但在此间古代，女子及笄礼后便会穿耳，由此戴上耳环以显示成人。耳环和前额发是作为成人与未成人的区别存在，而盘发是作为嫁人与未嫁人的区别存在。
所以秦慕枫送她耳坠绝不是为了折磨她，因为穿耳是她必经的过程。
而正好的是，秦慕枫的耳坠见证着她成人的这一过程。
茶叶梗堵着火辣辣的耳朵，木灵语懊恼地倚在榻上看《女诫》。想不到啊，当初为了躲这《女诫》花了这般功夫，最后还是白搭，这不还是得看？
翻来翻去就是什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之类的话，木灵语眼睛有点儿发胀，丢了书在一边平躺下去打算睡会儿。才闭上眼睛，就听到碧丝打帘进来，步伐听上去有些急促。
碧丝一向稳重，这般着急是为什么？
木灵语疑惑睁眼，就看见碧丝涨红了眼瞅着她，可怜兮兮地跟个小兔子一样，可望着她也不说话。木灵语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小姐……”
“碧丝，出来！”
碧丝身子一抖，向木灵语投去哀求的眼神。木灵语安抚地朝她一笑，扬声问道：“易嬷嬷，外面儿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