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叶子渐渐落下，将谷中青石铺成的路，覆盖上一层又一层的枯叶。
有专人来打扫，每日清晨，细细簌簌的扫地声，总是很容易将卿言吵醒，凤天曦心痛卿言，便让扫地的下人每日过了午后再来清扫，谁知，卿言喜欢满地被落叶铺成的样子，总觉得踩在那叠起的枯叶上，有一份厚实感，与大自然的接触更加亲密，所以，午后打扫的人，便被支走，这样一来，青石路上竟是铺了厚厚一层枯树叶子。
午饭过后，凤天曦便被紫穑叫走，说是有一套剑法想请教师兄。
凤天曦原本不想去，硬是被卿言推走了。她不想他整日里腻在她身边，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天地，他的天地，不仅仅是她。卿言懒得移动，便窝在房中看书。
“皇后好兴致！”一道柔和中夹带着冷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卿言忙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红月影和青歌两人，已经不知何时立在了那里。
果然是练武之人，走路没有一丝声音，这两人若是心存歹意，想取她林卿言的性命，岂不是举手可得？
心里虽然感觉有点意外，身子仍是立了起来，笑着迎向两人：“原来是师傅和青歌姑娘！快请进来！”
“贫身不敢逾越，还请娘娘收回师傅二字！”红月影立在门口，身子微微躬了躬，言语生疏而恭敬。
她口口声声皇后、娘娘，显然，她并没有将眼前的人，当作是自己徒弟的妻子。
卿言苦笑，也是，自己现在在这谷中，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凤天曦的……情人？红艳知己？
就连眼前的青歌，都是他的侍妾，她呢？
当下改了口：“红庄主，请进屋说话吧！”
“是！多谢娘娘！”
红月影领着青歌进了屋，在客位上坐了，将主位让给了卿言，刚坐定，便声明来意：“娘娘，若非无奈，贫身也不会前来打扰娘娘的清净。”
卿言在另一方客坐上坐了，将主位空了出来，笑道：“庄主，这里没有什么皇后，也没有什么娘娘，有的，不过是一名流浪女子，请庄主莫要再提皇后娘娘几个字。”
红月影轻声一笑，回道：“贫身不提，事实便不存在了么？娘娘是皇后这一事实，除了皇上，谁也无法忽视，谁也无法改变。”
一句话，倒是让卿言清醒过来。
那日，她断了自己手指，跟凤天凌提的三个条件，她说自此之后，她不再是他的皇后，可是，他当场答应了么？没有！
他后来下旨昭告天下，他废后了么？没有！
他甚至给她套上一枚指环，用她一族人的性命威胁她，不许她摘下来。
他根本就无废后之心！
这么说来，她还是他名义上的皇后！
难怪红月影口口声声如是说！
红月影的话，竟让她无从辩驳！
“娘娘，贫身今日来，便是想跟娘娘说这件事！”红月影顿了顿，见卿言没有阻止，继续说道：“娘娘从皇宫中出来，是与曦儿一道出来的，皇上并无心将这件事张扬出去，所有，整个凤煌，乃至天下之人，都只知道，皇上新封的皇后，因为某种原因，被贬入冷宫之中，无人知道皇后已经不在皇宫，也无人知道，皇后的被贬与皇帝的亲弟弟，曦王有关。皇上这样做，是为娘娘保存颜面，也是为曦儿保存颜面，娘娘，皇上一片苦心，娘娘是否参透？”
“庄主今日来，是为凤天凌做说客？”卿言问。
“错！”红月影微微摇头，道：“贫身并非为皇上而来，也非为皇后而来，贫身前来，是为了曦儿。人都是自私的，贫身也不例外。曦儿他，自幼跟在贫身身边长大，我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想必，娘娘与曦儿堪称青梅竹马，也不想曦儿因为娘娘，而被世人遗弃，最终落得个遗臭万年的名声吧？”
“庄主……为何这么说？”红月影一番话，已经让卿言脸色苍白，呼吸渐趋紊乱，心跳变快，手在袖下握紧了，指尖不知不觉中，嵌入手心的肉里。
林卿言与凤天曦的感情，原本发生在在凤天凌之前，可是，因为凤天凌娶了林卿言，册封她为皇后，给了她一个地位，她再与凤天曦在一起，便违背了天下人的意愿，违反了天下人的道德观念，便成了乱伦？
真是可气！可笑！可恨！
“皇后母仪天下，却与皇叔作出逆伦之事，不是将曦儿推到了天下人耻笑之地么？况且，皇上好像并不想就此对这件事不予追究，你看看这个便知！”
红月影对身后的青歌挥了挥手，青歌从袖笼中取出一卷丝帛递给卿言。
卿言打开看，见内容是一份诏书，凤天凌给凤天曦的诏书，大概意思便是收回凤天曦帝都封地，收回凤天曦掌管的铁甲兵的兵权，以及削掉凤天曦王爷封号，贬为骆州侯，镇守骆州，无旨不得回京。
卿言脸色更白了，颤声道：“曦知道这件事情吗？”
“知道。”红月影点头，幽深的目光直视着她。
卿言感到那目光如锋利的刀，似是要将她剖开一般。
微微颤了一下，再次问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声音有些干哑。
“三日前。”
“三日前？”正好是……她误食多情果的那日？
那日，他已经知道了这道诏书的内容了？他已经知道，因为她，给他带来了如此多的变数？而他，竟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不开心，或者，连一丝郁闷的情绪都不曾有过。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拜天地，却已经行过周公之礼，形同夫妻。他知道了这份诏书，还这么做，只能说明，他有意将事情做到无法后悔的地步。他并不顾忌这样做，会给他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一肩承担所有，是想让她一直无忧无虑地活在他的身边么？
他竟心甘情愿为她做到如此之多！
“收封地、贬爵位、撤兵权，只是当今皇上对曦儿做出的第一步，如果能够及时回头，接下来的第二步、第三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皇后有没有想过？”红月影步步想逼，竟让卿言无话回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