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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精心彩排:赢在转折点(3)

西北的天空飘过几片云彩,乌云压顶,山雨欲来风满楼。

鸿门,本是秦时的郦邑,在汉代更名为新丰,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县的东北角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因摊上大事儿而一夜扬名。汉军和楚军毕竟曾是一杆大旗下的兄弟连,虽然现在彼此的翅膀都硬了,也都搏击出了自己的一方晴空,可是如若有外敌入侵,大家依然可以抛开嫌隙,扛起武器拎着脑袋往前冲。这看似只是一场小小的聚会,大家在战场上打累了,暂时抛开血雨腥风,一起坐下来品品美酒、尝尝美味、赏赏歌舞,彼此间交流下这些年抗秦路上的作战心得。

瞧,鸿门宴上的贵宾们驾到了,刘邦率谈判代表团抵达鸿门,这阵容只能用强大来形容。核心成员有第一高参张良,贴身警卫员武将樊哙,马车司机夏侯婴,随从靳强、纪信。靳强和纪信都是刘邦旗下的后起之秀,未来的西汉名将。

项军旗帜迎风飘扬,楚军代表团成员围绕在项羽身边,项伯笑容可掬,范增脸色凝重。鸿门宴刺客项庄,项羽麾下的知名武将,精通多种武术还顶着楚地知名剑术表演艺术家的光环。项庄是项羽的堂弟,他们自小由叔叔项梁带大,一直追随项羽,楚汉战争失败后和项羽一起双双战死在乌江岸边。

刘邦和项羽微笑着走向对方,来了一个历史性的握手。千古第一宴,正式地拉开序幕。

在楚营精致豪华的军帐里,各位依次而座。古代室内座次颇有讲究,项羽和项伯朝东,东道主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其次是范增,然后是刘邦,最后是张良。这个座次的安排挺有意思的,刘邦作为贵客,却居于范增以下,搁一般人脸上会挂不住,但是刘邦却满脸是笑,他不能不笑,他今天就是来给项羽陪笑脸服软的。

酒宴上摆满美酒佳肴。项羽身着戎装致欢迎辞,宾主共同举杯,祝贺这一历史时刻的到来。只见项羽豪饮,范增频频劝酒,刘邦双手捧杯感谢东道主的盛情。觥筹交错声、笑语声、声声入耳。宴会披上了一层和谐的面纱,在友好和平的气氛里进行着。

可是帐内帐外两重天,营帐外那些卫兵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一眨眼,敌特分子就会混进来搞破坏。万一安保环节出了纰漏,那可是吃不了也兜不住的。卫兵手持大刀长矛,虎视眈眈地盯着樊哙。樊哙一身戎装,手持盾牌昂然而立。

刘邦对项羽举杯:“谢过贤弟盛情相邀,我先敬贤弟一杯,咱们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了。这些年我在项王旗下当差,承蒙贤弟关照,有幸和贤弟一起扛起反秦的大旗。烽火乱世狼烟不止,你战黄河北我战黄河南,聚少离多。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侥幸地先入关中,我一直盼望他日能有机会,让你我这对异性兄弟重聚首共诉衷情。如今贤弟驾临函谷关,我是满心欢喜无以言表。没料到我命里犯小人,在你我好兄弟之间搬弄是非,才让你我心生罅隙。”

地低成海,人低成王。豁出老脸怕啥?人前给别人脸,自己才有脸。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刘邦完全按照萧何昨夜的彩排倾情表演着。

自从和项羽在同一个军营战斗,为了借力生存为了图谋发展,他不知道对他服过多少回软,也不多这一回。

刘邦煽情地表演着,情之所至,泪就下来了。项羽本是性情中人,被刘邦的这番话感动得一塌糊涂,特别是他那屈膝一跪,在人前长足了他的脸。刘邦要是和他玩儿硬的,他肯定会咬牙切齿地跟他决一死战,可是刘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对他服软,他心底筑起的堤坝便轻而易举地崩溃了。

项羽不是凡夫俗子,他是威震战场的战神啊。他在战场一声吼,三秦大地抖三抖,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转过头吓退百万雄狮。可就是这力拔千钧的战场猛男,硬是被刘邦一番花言巧语给蒙晕了。

面对刘邦的卑微和委屈,他情不自禁地打断:“大哥,这都是你那个不给力的属下曹无伤妖言惑众,散布流言蜚语。凭我们兄弟俩的交情,我又何尝愿意把事情弄到这般田地呢?”

看到项羽已经在刘邦强大的感情攻势下节节败退,甚至毫无原则、立场地把卧底都抖露了出来,范增暗喊不妙,他频频地给项羽递眼色,暗示项羽干掉刘邦。

而项羽却只顾和刘邦推杯换盏,无视范增。

范增急得如坐针毡,无可奈何只好采取另一种方案。他走出营帐,悄声对项庄说:“小爷,咱们项王他总是心太软,现在所有问题咱们都得自己扛。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进去给沛公敬酒,再搞个武术表演借机干掉他。不然,我们这群人,早晚都得玩儿完。”

项庄依计而行,进帐后恭恭敬敬地给刘邦敬酒,并主动提议说:“主公,军营里文化生活匮乏,也没有什么可娱乐的,属下自愿秀一把剑术给领导们助兴。”

项羽默许。

丝竹声起,项庄手舞长剑亦幻亦醉,招招舞于无形,却步步逼近刘邦。项庄舞剑,是醉翁之意不在剑,在于刘邦也。

项伯看出端倪,便借口要和项庄共舞滑入舞池,不露声色地保护刘邦,每每项庄剑指刘邦,项伯便做出大鹏展翅的招牌动作,项庄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刘邦面露微笑,不动声色地和项羽对饮,其实心里暗叫:“萧何,吾命休矣!不是我演不好,是他们不让我演下去……”萧何的叮嘱如雷贯耳:“直面危险,拼的就是心理,玩儿的就是心术。危险来袭,哪怕你心中害怕得如万马奔腾,表面也要波澜不惊,兵不厌诈嘛,实实虚虚真真假假。”刘邦只好关掉内心的《忐忑》,改唱《我很安静》。

刘邦顶住了,可是有人却再也顶不住了。一向以沉稳老练着称的张良溜到营帐门口,对樊哙说:“樊将军,沛公有危险,里面的情况对我们不利,你赶紧去护驾。”接着又安排一个心腹火速赶回灞上,向萧何密报如果两个时辰内不见沛公和我们回去,就采取第二套作战方案,派遣特战队员集结于距鸿门两公里外的山崖处埋伏,等待接应。

这边,持戟的卫兵们叉住樊哙呵斥道:“大胆狂徒,胆敢私闯营帐!”樊哙猛力推开两人,二话没说就闪进帐去。张良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上。

但见樊哙带剑拥盾闯进营帐,凛然而立,目眦尽裂地逼视项羽卷进一阵腾腾杀气。项羽是职业军人,他习惯性地握剑起身,喝问道:“哪路神仙?”

张良道:“回项王,他乃沛公参乘樊哙也。”参乘,用现代话讲叫警卫员,古代人驾马车,往往车夫在左,握住马缰绳,参乘在右,手持刀剑,其实这个职位的危险系数很高。每每刘邦出行,一定是由夏侯婴亲自驾车,樊哙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保护刘邦的安全。

项羽近距离打量着樊哙临危不惧大义凛然的暴怒模样,不但没有叫人拖他出去斩立决,而是把剑收回剑鞘,赞叹道:“好,给壮士赐酒!”樊哙拜谢项羽,起身一饮而尽。

项羽又道:“赏一条猪前腿儿。”樊哙以盾代桌,以剑代刀切开那半生不熟的猪腿,大口咽下去。项羽的剑眉略挑,问道:“壮士,你还能再饮酒吗?”

樊哙慨然道:“在下连死都不怕,区区一杯酒难道还能推辞吗?将军,这个场合,本轮不着我一个小小的参乘在这里大放厥词,说句我不该说的。秦王虽然一统天下功不可没,可他有一颗虎狼之心,一生杀戮无数,恨不得用尽天下的酷刑,唯恐杀不尽天下人。民怨由来已久,天下的百姓都被迫起来反抗他。当初,楚怀王和各路起义军有过‘先入关中者为王’的约定。我们家沛公乘着项王您反秦的东风,九死一生屡屡击败秦军,率领兄弟们先入咸阳。不是我给我们家领导歌功颂德,全咸阳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秦王所有的家当,俺们沛公都没动一个手指头,全都打包给您封存着呢。他命令第一时间关闭城门,当天就率领部队退守灞上,他念着你们的兄弟情,一心一意地在恭候您的到来。虽然,领导们总是讲反秦不分先后,不论功大功小。可是我们沛公的确是劳苦功高,可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封侯赏赐统统没有,最让他寒心的是,您却偏听偏信了无耻小人的谗言。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没有调查取证就妄下断言,要杀掉为了反秦大业舍生忘死的人,不过是步秦始皇的后尘罢了。”

项羽不说话,樊哙又补充道:“容末将再赘言几句,沛公派人把守函谷关,不是拒您于城外,而是担心在这非常时期,盗贼和不法分子趁机进城扰乱关内秩序,妨碍您的大驾光临。”

樊哙的表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鸿门宴上拔了头彩。

明眼人一看,无论是刘邦还是樊哙的表演,都有太明显的培训过的痕迹,按刘邦的性格,他不是那么容易就妥协的人。而他和樊哙的表演又是那样恰到好处地吻合,有统一口径的嫌疑,别问,这都是这出大戏的幕后导演萧何昨夜先彩排,今天又现场直播的结果。

且看直播按照萧何导演的剧情一直在继续。

樊哙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明里是恭维项羽,暗里是为刘邦辩护。樊哙故意把项羽抬到了王的高度,这马屁拍得不露声色,却让项羽心花怒放。

营帐里弥漫的杀气渐渐散去。项羽淡淡地说了句:“坐吧?”樊哙跪谢,在张良身边坐下,大家一起举杯共饮。

这边刘邦伙同张良和樊哙趁上厕所的机会一起溜了出去。樊哙低声劝道:“沛公?咱们脚底抹油,撤吧!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刘邦迟疑不决道:“可是,我现在离席,还没有和主人告辞,这可怎么办啊?”樊哙斩钉截铁地说:“沛公,做大事的人不必太在乎这些无关大局的细枝末节。现在都火烧眉毛了,犹豫不决会错失逃命的良机。如今他们是刀和砧板,而我们是只能干瞪着眼任人宰割的鱼肉,又何必再去告辞呢?”

张良也是一脸焦急:“樊将军说得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刘邦果断地说:“好吧,再不走,我真的死定了。”

刘邦来的时候带了百余人,一起逃走会因目标太大而暴露,于是决定他一人骑马,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全部弃马疾步跟随,掩护他撤出敌营。刘邦率领这几个鸿门宴的核心成员抄小路撤退。

从灞上到鸿门之间的每一条路,萧何早就派侦察兵摸了个底朝天,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另外,刘邦逃得再急,也没有忘记萧何的安排,他依计留张良善后,并嘱咐他把带来的玉璧送给项羽,玉斗送给范增。人遁了,礼节还在,礼多人不怪嘛。

刘邦在以樊哙为首的特战小分队的掩护下钻入丛林中,看到路牌提示已出鸿门地界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屈指一勾,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响彻山野,他狡黠地笑道:“项羽小哥,不要怪我太坏,这个世界不给我做好人的机会。”

只听到对面传来三短一长的口哨声,夏侯婴他们低喊着卧倒时,刘邦却瞥见了萧何的身影,他一身戎装披挂整齐,手挽缰绳越发显得英姿焕发。自从那年他弃笔从戎步入军旅,他早已历练成一位能文能武的战士。他看到刘邦,大步向他奔来。

千古第一宴因刘邦的成功脱逃,很快地进入了尾声。

张良估摸刘邦已经顺利地回到灞上后,才返回项羽的营帐。看到三个贵客只回来了一个,项羽有些懵懂地问:“沛公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张良一脸歉意,毕恭毕敬地答到:“回项王,我们家沛公不胜酒力,不能当面告辞,已经回去了。我受沛公之托特意给您献上白璧一双”。说着张良对项羽行了大礼,俯身拜了两拜,然后又向范增献上玉斗。

放走了刘邦这个冤家对头,给未来的楚汉战争埋下了定时炸弹,项羽对着灞上的方向叫嚣着:“刘邦,你跟我玩金蝉脱壳,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鸿门宴,缓缓地落下了帷幕。

老谋深算百战百败的刘邦在这里赢了心无城府的项羽一回。

鸿门宴里最可怜的要数曹无伤了,本想着出卖领导去项羽那里狠狠敲一笔,以后给项羽做个职业卧底,赚点儿碎银子花花,没想到他还没卧下,就让项羽给抖了老底儿。当项羽对刘邦爆料出卖他的人是曹无伤时,刘邦是笑而不语,可返回灞上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曹无伤串成了糖葫芦。自古叛徒没有好下场,所以说,跟着领导混,你可以不聪明却不可以不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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