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对不住你，虽说你看着比我少相，可你毕竟比我长一岁，你是兄，我是弟，我这开口就骂人的臭毛病，全都是在军营里边惯出来的，你多包涵！”
霍啸林开心地笑了：“那这么说，你对玛利亚……”
赵舒城说：“哎，先别提女人，咱们哥俩今天也算是把话说开了，不管怎么样，你我还是兄弟。”
店家跑了过来，吆喝着：“二位的酒。”赵舒城抓起两个碗，倒上了酒：“霍啸林，大哥，兄弟敬你一碗！”霍啸林接过碗一饮而尽。赵舒城盯着他，眼神复杂。
霍啸林说：“舒城，我今天约了玛利亚，我问了，孩子是你的，错不了！”
“你是说我赵舒城……有了孩子？”赵舒城脸色让人难以捉摸。
霍啸林说：“有了，多好的事啊！我那俩媳妇要是争气怀上孩子，我奶奶得高兴得多活二十年！说真的，赵舒城，我很羡慕你！”
赵舒城言不由衷地笑着：“嘿，我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哈哈哈……来，好事，咱哥俩再干一碗！”
“哎……等会儿，你先别高兴，你离开汉口多长时间了？”
“怎么啦，两个多月了。”
霍啸林说：“就是啊，玛利亚肚子里的孩子也两个多月了，你得赶紧娶她，她今天对我说，说她和你纯洁的爱情不容玷污，这说得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你得娶她，抓紧娶！要不然她肚子大起来了再举办婚礼，可就不好看了！”
赵舒城勉强地挤出笑容：“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当然要娶她！”
“太好了太好了，这回我可以跟龙爷交差了，也对得起玛利亚了。来，赵舒城，我的义弟，大哥敬你一碗！”霍啸林举碗欲喝，又停住了，说：“我提前祝贺你，又娶媳妇又当爹！”
6.军营赵舒城住处夜内
赵舒城喝得醉醺醺，推门进屋，关门之际，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身，从腰间拽出枪来：“谁在那？”
玛利亚被吓醒了，猛地坐起身来，看着赵舒城，面对枪口，有些紧张而尴尬，连忙说：“舒城，对不起，我……也不知怎么的，我就睡着了。”
赵舒城连忙把枪收起：“玛利亚？！玛利亚……小姐？我说有卫兵在怎么会有人睡在我的屋里，原来是玛利亚小姐。”赵舒城使劲地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他走向玛利亚，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酒嗝：“实在对不起，喝得太多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来，太失礼了，你千万别怪我！”
“哪儿的话，是我不该睡在你的床上。”
“不，玛利亚，曾经我以为……我永远也见不到你了……你让我找得好辛苦……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我每天都会……想起你。”
玛利亚瞬间被感动：“赵舒城……你让我等得也好辛苦……”两人越走越近。“你在战场上的时候，我的心每天都在陪伴着你。”
赵舒城紧紧地将玛利亚搂在怀里，那一瞬，玛利亚泪已成行，赵舒城的眼神仍是如迷雾一般让人猜不透。他突然笑了起来，开心地笑着，和玛利亚分开，说：“玛利亚，今天霍啸林来找我，他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玛利亚抹了抹眼泪，有些紧张，说：“霍啸林……怎么说的？”
“他说，你怀了孩子，我的孩子！”玛利亚含羞地低下头。赵舒城说：“这么说是真的？”玛利亚点头。“我要当爸爸了？”赵舒城高兴地将玛利亚拥抱起来，旋转着：
“我要当爸爸了！”玛利亚被巨大的幸福环绕着，天地似乎都在为她旋转。
当赵舒城放下她的时候，玛利亚说：“赵舒城，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清楚，如果你嫌弃我的话，我不会怪你。”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都知道了，龙爷现在是你的干爹，对吧？”
“对！如果不清楚地告诉你，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父母去了欧洲，妈妈死后跟着爸爸回到了汉口。爸爸年轻的时候和龙爷是朋友，所以我们就借住在五湖帮。爸爸想做一笔很大的生意，就和龙爷借了钱，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吴佩孚，连本带利全赔光了。那个时候我小，不懂事，我就想，身为女儿不能让爸爸为难，我只要把自己给了龙爷，他就不会逼着爸爸还钱了。我就——”玛利亚艰难地说道，“我就主动地去讨好龙爷，接近龙爷，渐渐地，我发现他是个很好的人，后来就……可没成想，爸爸知道了很难过，他不肯原谅我，气得一病不起，就……爸爸死后，这件事情就被龙爷的夫人知道了，她带着两个儿子来找龙爷闹，非让龙爷杀了我。那个时候我怕极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狐狸精，妖孽！可是龙爷对我说，错在他，不在我，他就收了我为干女儿，并发誓从此以后只有父女之情——这三年来，干爹对我就像对亲女儿一样，真的！赵舒城，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我认识你的时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我对天发誓，孩子真的是你的！这三年来，我一直是清清白白！”玛利亚泪流满面。
赵舒城说：“我相信你，玛利亚，我相信你！”
“谢谢，赵舒城，你在我心里，是了不起的英雄！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我真的爱你，如果你肯娶我，我一定用一生来报答你！”
赵舒城望着玛利亚垂泪的双眼，轻轻地亲了她一下：“我喝了太多的酒，再有，应该两个月了吧，我说的是孩子，我们的孩子！”玛利亚幸福地点着头。赵舒城说：“所以，我不能让你留下来陪我了，我这就叫他们准备车，把你送回去好好睡觉，也让我们的孩子好好休息！等着，等我忙完这几天，就去登门拜见龙爷，向你求婚！”
玛利亚幸福地笑了。赵舒城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噢，对了，还有，龙爷是不是和霍啸林有过什么误会？我听他说，好像是五湖帮扣了他的船。”
玛利亚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赵舒城说：“霍啸林是很可恶，可他……唉，他毕竟是我义兄，玛利亚，请看在我的面子上，跟干爹说说……”
玛利亚说：“你放心，我回去就让干爹放了霍啸林的船。”
7.郊外树林日外
黄包车停在树林边上，霍啸林和韩亲仁在林间相对而立。韩亲仁说：“霍老板，请允许我表达真诚的歉意。”
霍啸林抱着拳，微笑着：“不，道歉的应该是我。那天你约我，是我通知的赵舒城，险些让你送了命。”
“是王巍鲁莽，先对你开了枪，所以你才会产生戒心，我理解。”
“太巧了，你拉着黄包车出现时，我奶奶和两个女人就被绑架了，我没办法不怀疑你。”
韩亲仁说：“总之，一切都是误会。霍老板确实信守诺言，帮我们办了货，还搭上了许多银票，船，也确实被五湖帮扣了。”
霍啸林说：“你神通广大啊。”
韩亲仁说：“为了帮我们要回船，霍老板把汉口搅得翻天覆地，我要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也太无能了吧。”
霍啸林说：“五湖帮会在三天之内放船，到时候怎么找到你？”
“白雪又到你商行门口去画画了，有消息你通知她。”韩亲仁推心置腹地说，“霍老板，通过这一次误会，我更坚信了对你的判断，你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我等你的好消息！”
霍啸林点了点头：“好吧，我姑且也拿你当朋友。我提醒你，货齐了以后，赶紧押着船离开汉口。因为你不是赵舒城的对手，时间久了，你的命早晚得丢！还有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和赵舒城针锋相对，我会毫不犹豫地拔出枪来，和他站在一起，因为我们是给关老爷磕过头的结拜兄弟！”
韩亲仁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8.郭队长办公室日内
赵舒城说：“为了要回被五湖帮扣的船，霍啸林把汉口搅得翻天覆地……”
郭队长说：“是啊，五湖帮在汉口的所有买卖铺户，都被霍啸林算计了。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了了之。”
赵舒城说：“这条船上是什么货？让霍啸林大动干戈，你们想过没有？”
郭队长摇着头。马霄汉说：“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好像是军用物资。”
“这就对了，霍啸林我最了解，他从小就爱说大话，充大尾巴狼，他个开商行的要那么多军用物资干什么？推翻政府？他根本没这个胆儿！所以我断定，船上的货跟韩亲仁有关！”
郭队长说：“可是在23号仓库，韩亲仁和霍啸林是动了手的！”
赵舒城说：“一定是假象。最近韩亲仁的几次出现都跟霍啸林有关，而他为了那条船不惜去和五湖帮拼命，这两者之间不可能没有关系！我有一个准确的消息，五湖帮很快会放那条船，所以，只要盯紧那条船，韩亲仁必会落网！”
电话铃突然响起，赵舒城拿起接听：“喂，我是赵舒城……是您呀……”赵舒城捂住话筒：“你们俩先下去。”郭队长和马霄汉退出。
赵舒城说：“什么事，诸葛先生？”
电话那头，诸葛说：“舒城啊，彭小姐我帮你约好了，她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今天下午你请她喝咖啡，晚上一起看电影，就这么定了。你要抓紧进攻，就像打武昌城一样。”
赵舒城为难地说：“诸葛先生，今天我有公事。”
诸葛说：“我准你的假！记住我昨天的话，要想出人头地，娶到彭小姐比你立多少次功都重要！”
“是，多谢诸葛先生美意……”赵舒城挂断电话，脑海里不断闪现与玛利亚的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他慢慢地坐回椅子上，陷入矛盾与挣扎中。
9.霍啸林办公室日内
霍啸林说：“今晚？”
苏伯说：“对。”
霍啸林说：“龙爷言而有信，五湖帮不愧是天下第一帮，可是我答应龙爷的事，我还没办利索呢……”
苏伯说：“不用了，今天一大早玛利亚小姐就逼着龙爷放船，说是赵舒城求她的。”
“这么说……赵舒城和玛利亚见面了？”
“应该是吧。总之，龙爷让我放船，你看让船靠哪个码头？”霍啸林始料不及，疑窦丛生，赵舒城竟让玛利亚求龙爷放船？苏伯说：“我之所以亲自跑一趟，是因为船上的货比较特别。”
霍啸林回过神来，说：“多谢好意。货特别，我也需要好好想一想，天黑之前我通知您。”
10.西餐厅夜内
赵舒城和彭小姐正在用着晚餐，马霄汉瘸着腿出现在餐厅门口。赵舒城说：“对不起，彭小姐，失陪一会儿。”他起身来到餐厅门口，马霄汉汇报着：“您真是神机妙算！霍啸林把所有的苦力都留下了，说今天晚上有船进码头，要连夜卸货！”
赵舒城说：“连夜卸货？韩亲仁一定会连夜接货，叫老郭把所有的人都调集出来，一定要活捉韩亲仁！”
回到餐桌，赵舒城漫不经心，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彭小姐问道：“你怎么了？”
赵舒城掩饰着：“没怎么？”
“不对，看你好像挺着急。”
“是有点儿着急……刚才有人来汇报，今晚有紧急公务。”
彭小姐说：“那你快去吧。公事为重。”
赵舒城有些意外：“头一次和彭小姐约会……”
彭小姐说：“没事，公务要紧……”
“太好了，谢谢彭小姐，那舒城先告辞了！”赵舒城如释重负，抬腿就走，突然又想到什么，说：“哎，服务生，算账。”
彭小姐说：“快走吧，我带了钱。”
赵舒城连声相谢：“那……真的谢谢彭小姐了！”
11.码头夜外
汽车停在街口，赵舒城跳下来，快步向前跑着，皮鞋在潮湿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来到马霄汉带人隐蔽的地方，问道：“怎么样？”
马霄汉说：“一直派人盯着，好像船还没到，韩亲仁也还没现身。”
“我有预感，今天收网一定能打着鱼！靠近码头，别让韩亲仁跑了！”赵舒城吩咐着，带队向另一个方向潜伏着。
韩亲仁穿长衫戴礼帽出现在码头，身边还跟着一名进步青年打扮的人。霍啸林看见他，说：“买主来了，交了货，我也总算能松口气了。”
小六说：“是啊大哥，为了这桩买卖，咱们可真是……唉……”
远处，赵舒城正在暗处用望远镜观察着说：“那个戴礼帽的应该就是韩亲仁。”
马霄汉说：“船还没到，还等不等？”
赵舒城说：“不等了，我们要的是韩亲仁，上！”
马霄汉掏出哨来，一声尖利的哨响划破了寂静的天空，几十个警察和二十几个军人从四面八方冲向码头。赵舒城径直冲向韩亲仁，喝道：“韩亲仁，起来！”他抬手打飞韩亲仁的礼帽，将他揪了起来。赵舒城愣住了，根本不是韩亲仁，是比韩亲仁高出半头的冯大眼珠子。冯大眼珠子哆嗦着：“长官，您，您手下留情，您可千万别走了火。”
赵舒城皱紧了眉头，猛地回身用枪对准了霍啸林：“好你个霍啸林……说，你帮韩亲仁运的那一船货走哪个码头？”
霍啸林说：“我从来没帮韩亲仁运过货。”
“那五湖帮扣的是什么船？”
“一大早五湖帮就派人来跟我说了，你求玛利亚让龙爷放了船，那船货是运往上海的，我就直接让他们起航了。”
赵舒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气得说不出话：“你……”
霍啸林说：“你和玛利亚见面了，那婚事都谈好了吧？我这个媒人是不是也可以跟龙爷交差了？”
“霍啸林，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毙了你！”赵舒城气急败坏地吼着。
12.江面晨外
一条装满了货的船驶在江面上，韩亲仁和王巍站在船头，王巍向枪里装着子弹。
韩亲仁说：“你这是干什么？”
王巍说：“我总觉得不牢靠。韩先生，我们真的不能这么轻易相信霍啸林，他和赵舒城是结拜兄弟，万一他们是一丘之貉呢？万一这本来就是赵舒城的圈套呢？
待会儿一旦发现有诈，您立刻跳江，我掩护您！”
韩亲仁说：“霍啸林不会骗我的，船上的货你不都验过了吗？再说，我已经相信了他，他要想抓到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
王巍警惕着：“来了，应该就是对面那条船。”
韩亲仁看了看对面的一条船，又看了看王巍：“先把枪收起来。”王巍慢慢地将枪别在腰间。
两船越来越近，韩亲仁高声道：“借问大将谁，恐是霍骠姚。”
对面船上正是苏伯，他答道：“风急天高猿啸哀！”
这是霍啸林与韩亲仁约定的接头暗号。
韩亲仁吟道：“啼乌争引子，鸣鹤不归林。”说话间，两条船已并头。苏伯抱了抱拳。
韩亲仁连忙相谢：“老先生，这一夜行船，辛苦您了。”
苏伯说：“受人之托，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条船是你的了，霍啸林的意思是离开武汉三镇再找码头靠岸。”
二十九
1.梅九哥住处霍白氏房间晨内
霍啸林一回到家，霍白氏就嚷道：“搬家！立马搬家！”
霍啸林一愣，不知道她又打哪门子主意，说：“什么？搬哪门子家呀？”
“不搬家就是等死！就你，还敢号称文韬武略，天下第一？我看你一脑子糨糊！”
霍啸林被骂得莫名其妙，直个劲儿傻眼。霍白氏：说“我问问你，五湖帮为什么放了你？”
霍啸林说：“我答应为赵舒城和玛利亚说媒啊……”
“说成了没有？”
“赵舒城……答应了。”
“五湖帮就放了你的船？”
“对呀。”
霍白氏说：“你的船要进码头险些中了赵舒城的计，对不对？”
霍啸林说：“对呀。”
“赵舒城既然在码头上给你设下了埋伏，就说明他在跟你使诈！”霍白氏说，“还没明白？他围了你的码头说明他早就想好了要使计策，答应婚事就是他的权宜之计，骗你的，让五湖帮放了船他好抓你个人赃俱在！”霍啸林恍然大悟。“我就说嘛，赵金虎的儿子从小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娶一个不清白的女人？你再想一想，他要是不娶那个叫玛利亚的女人，五湖帮能饶了你吗？他们的厉害奶奶我可见识过了，快搬家！不行，搬家也不行，五湖帮势力那么大，咱往哪搬都是没命，要我说趁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咱们快跑吧，一直往北，咱直接奔回老家热河算了！”
霍啸林的脸刷地黑了，很明显，他也意识到危机将近。
2.街道·汽车日内外
霍白氏、翠儿、樱桃儿坐在后排，樱桃儿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布包裹。前排的霍啸林脸色阴沉。司机说：“霍老板，咱们去哪儿？”
霍啸林说：“我让你怎么开你就怎么开。”司机连连点头。
车在一处电话亭停下，霍啸林跳下汽车，走进电话亭，拨打着电话。电话里传来小六的声音：“喂，大哥啊……什么？！”
霍啸林说：“约翰·乔给我当替身，替我挨过枪子儿，冯大眼珠子替我说情，死了老婆孩子，带上他们俩一起走。”
小六还在商行办公室，说：“今儿个就走？那不行啊，外边欠咱啸林商行的货款多了，都收回来怎么也得半月啊！”
霍啸林说：“你个舍命不舍财的东西，不愿意走你就一个人留在汉口，我把啸林商行全给你！”
“别，大哥，咱俩一个头磕在地上，您到哪儿我到哪儿，咱永远都是一家人！”
霍啸林说：“那就少废话，按我说的做！”
3.染坊院内日外
院里挂满了染的五颜六色的布，随风摇曳。霍啸林背着霍白氏走进来，樱桃儿和翠儿跟着穿梭在染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