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圣人法利亚

邓蒂斯躬着腰，并不困难地钻进了通向神甫的地道。地道的尽头渐渐变窄，在入口处的地段只能爬着前进。神甫的房间铺着石板，他是在最幽暗的角落里掀开石板挖地道的，邓蒂斯第一次领略了这一项艰巨的工程。

年轻人进入后直起身子，用探寻的目光环顾着四周。

“好了，”神甫说道，“现在是十二点一刻，我们还有几小时自由支配的时间。”

邓蒂斯感到很纳闷，原来神甫利用地球绕太阳公转的原理，在墙上画了一道线，难怪时间比表还准呢。

“神甫长老，我想看看您的宝贝。”邓蒂斯急切地说道。

“你想先看什么？”神甫问道。

“有关意大利王国的那部巨着。”

法利亚从一个洞穴的柜子里取出三、四卷像莎草纸的布，这些长方形片布，宽约四寸，长约十八寸，都编了号，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邓蒂斯知道神甫是用意大利文写的。

神甫解释道：“都在里面了，我的两件衬衣和手中的都变成了这些布片。倘若我恢复了自由，到时我就找人把我的作品印出来，四处发行。”

“太好了，”邓蒂斯赞叹道，“我看清了，请把写这部书的笔给我看看。”

“嗯！”

法利亚拿给年轻人一根六寸长，粗如画笔的小杆子，前端绑着一根软骨，软骨端部呈鸭嘴状，像普通笔尖那样，中间裂开一条缝。

邓蒂斯仔细端详着，用目光寻找着将它削得如此恰到好处的工具。

“啊！对了，你一定想知道我的削刀吧？这是我用旧的铁蜡烛台做出来的。”

这把削刀像剃刀一样锋利。另一把可以兼作削刀和匕首。邓蒂斯就像进了古玩店一样，好奇地看着那些玩意。

“至于墨水，我需要时才会去制作。”法利亚说。

“我真不明白，仅靠白天够用吗？”邓蒂斯问。

“我还有晚上哩。”

“什么？难道您是夜猫，夜里能看清东西？”

“不，我用智慧弄到了光。”

“是吗？”

“我从他们给我送来的肉中分出油脂，使它溶化，炼出一种浓浓的油脂。瞧，这就是我的蜡烛。”说着，法利亚拿出了一盏小灯样的东西给邓蒂斯看，它像公共场所照明的灯。

“那么引火的东西呢？”

“就用这两块碎石和烧过的布。”

“火柴呢？”

“我假装得了皮肤病，要了一点硫磺。”

邓蒂斯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垂下头来，被这个人的坚韧不拔的精神折服了。

“还不止这些呢，”法利亚接着说道，“总不能把所有的宝藏都藏在一处吧，把这个洞盖上！”

他俩把石板放回原地，撒了一点尘土在上面，然后走过他的床铺，移开了床。床头后面，有一块石头把洞遮掩得严严实实，洞里有一根长约二十五到三十尺的绳梯。这绳梯结实极了。

“谁给了你绳子才完成了如此美妙的杰作？”邓蒂斯仔细看着，嘴里说道。

“我用了三年时间，折了几件衬衫，然后把床单上的毛边卸下，才把这活儿做完。”

“难道他们没有发现你床单上少了折边吗？”

“我又给缝上了。”

“用什么缝的？”

“用这根针。”说完，神甫撩开他衣服的碎片，亮出一根贴身藏着的又长又尖的，还穿着线的鱼骨。法利亚继续说道：“我原想折断这些铁栅栏，从这个窗口逃出去。但是我发现窗口下面就是内天井，我认为太危险了，于是就放弃了。不管怎么说，我保存了绳梯以备不时之需。”

邓蒂斯看着绳梯，心里想到：这个人既然如此聪明灵巧，也许能对自己的不幸黑幕看得一清二楚。

“你在想什么？”神甫微笑道。

“哦……我在想假如您是自由的，您会干些什么呢？”邓蒂斯故意忿开话题道。

“也许一事无成。要开发人类智慧的宝藏就要遭遇不幸。监禁生活使我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一点上，因此才爆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您说的话，对我来说如同天书，您如此博学多才，真是幸福啊！”邓蒂斯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垂头丧气。

神甫笑了。邓蒂斯感叹道：“我也遭遇不幸，为什么现在还是不幸呢？”

“年轻人，你的生活很短促，怎么会有不幸呢？”

“有啊，对我来说是一场灾难。”

“你是说坐黑牢了？”

“是的。”

“我是冤枉的，背了无中生有的罪名啊！”

“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听吧。”神甫边说边封上洞穴，再把床推向原位，开始听邓蒂斯讲他的身世。

爱德蒙·邓蒂斯是个年轻有为的船员，从小就在马赛最大的轮船公司——摩莱尔公司服务。多年来，他总是跟着“埃及王号”航海运行。由于他勤奋、诚恳，很快就获得上级的器重，十九岁就升到大副的位置了。

一八一五年二月间，“埃及王号”的船长不幸身患绝症，临终之际，他将船上所有的事情交付邓蒂斯指挥，并将一个小包托付给邓蒂斯，叫他送给爱尔巴岛上的拿破仑。

为了完成船长的遗嘱，邓蒂斯在行船经过爱尔巴岛时，把小包送到了拿破仑手中。拿破仑认为此青年很可靠，也交给他一封信，托他捎给巴黎的某个人。

可是，问题就出现在这封信上，原来这是一封写给巴黎拿破仑党领袖的起义信，大意是说：“最近决定逃离爱尔巴岛，你们在巴黎要积极准备策反，布置一切。”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密函。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拿破仑就登上了法国帝王宝座，赶走了国王路易十八。

邓蒂斯做梦也没想到那是一封那么重要的信，船长竟会是拿破仑党的党员。

后来，在邓蒂斯和美丽的梅瑟迪丝举行婚礼的那天，由于坏人的告密，邓蒂斯被宪兵逮捕了。

邓蒂斯被捕后由一名年轻的检察官维尔福进行审讯。当维尔福看完拿破仑交给邓蒂斯的信后。突然神情变得紧张、惶恐和不安。于是，按照法律程序，邓蒂斯被扣留了一夜。谁知第二天晚上，他就被关进了可怕的伊夫堡。从此之后，邓蒂斯既没有被侦讯，也没有被审判，一直坐黑牢到现在。

原本，将拥有美好前程、拥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成为一位可敬的父亲的邓蒂斯，现在却变得一无所有了。这真的是人生一大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