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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蹲下时看到了什么(2)

自从强行调整了蹲坑时间,张五一天得蹲两次,早晚各一。晚上是实蹲,清晨是虚蹲。实蹲是为了新陈代谢,虚蹲是为了精神安慰。但很快实蹲不实,它被多年的习惯纠正,虚与实的任务又全都回到了早蹲上。既然不能改习惯,那就下决心改路。张五请示老婆,拟把驮队蹭得摇摇欲坠的厢房推倒,改为砖砌。老婆同意。他们合抱起一根腿粗的木柱,冲着厢房的墙壁喊一二三。柱子砰地撞击墙壁,溅起一团泥尘。他们又喊了两次一二三,墙壁被柱子连撞两下,哗的一声倒塌,把拐角的路全部堵死。张五把原来那块指示牌又摆到岔路口,牌上的字改为:前方施工,请绕道而行。这次,张五没有指路,而是让路过者自由选择。鲜花家是一条道,刘白条家也是一条道,如果不怕绕甚至王冬与汪冬家也是一条道。其实世上没有唯一的路,就看你喜欢哪一条。

路人一听到鲜花家的狗叫,自然不敢走这一条。他们经过目测,发现从张五家后面的刘白条家经过并不算绕,也就多了100来米距离,上个小坡,下个矮坎,顶多300步左右。于是,人啊马啊牛啊都在岔路口左转上行。刘白条是懒觉大王,他被早行人的脚步声、说话声和拍门声弄得很不爽。刘白条还喜欢邀人小赌,以前他偶尔能赢,但自从村路改从他家门口之后,他基本上就和赢告别了。路过的脚步声常常吓得他把牌桌上的钱藏进米桶,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把每个途经的人都当成抓赌的警察。刘白条家的房子在村里倒数第一,窗口没几块完整的玻璃。好奇的路人经常伸头探望,把他家的烂棉胎、破锅头和掉门的衣柜尽收眼底,并且到处流传。途经的牛马踩烂了他家门前没有硬化的土坪,纵横交错的蹄印里积满雨水,牛马的粪便堆叠在蹄印之间,就连他和家人进出都得抬脚找路。每次踩到牛粪,刘白条都气得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突。

么时候能把厢房修好。张五说砖头都还没买够,早着呢。刘白条说你他妈真缺德,竟敢把路堵了,就不怕后代长尾巴?张五说我是堵路吗?我是修房子。我要是不修房子,乡领导都不同意。刘白条说你能不能加快点速度?张五说想加快速度就得请人帮忙,请人帮忙就得花钱,要不你把借我的那一千块钱还了?一讲到还钱,刘白条顿时腿软。他说你这条路一堵,就把麻烦全部转移到了我家门口。张五说我家门口不就这么熬过来的吗?凭什么我家门口能够做路,别人家的门口只能做地毯?都几十年了,也该轮到你家了。刘白条讲不过张五,拢着手回去。但走到半路他又轻轻地折回,把鞋底上的牛粪悄悄地刮到张五家的门槛上。

一天上午,张五和老婆正在坡上收玉米。他们看见途经村庄的人纷纷往坡下走,似乎是要绕道王冬与汪冬家。王冬与汪冬家在村庄底部,路人要先在岔路口右拐下行,经过王冬与汪冬家门前之后,再上行回到大路。这一绕至少要多走500米,而且还七弯八拐。路人们一边走一边骂,缺德呀,没良心呀,变态呀,痴呆呀,脑残呀,2B呀,竟然把路全都堵死了,谁他妈堵路谁就断子绝孙,谁他妈堵路谁就癌症晚期……每一声骂都像烧红的铁块烙在张五的皮上,吱吱地直冒青烟。他听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甚至免疫力下降、喉咙发干,好像连癌症晚期的迹象都有了。他丢下背篓,直奔刘白条家,看见门前架着一根红白相间的木杆,木杆上挂着一块纸牌,纸牌上写着:一人一杆,一杆两元。张五叫刘白条。刘白条嬉皮笑脸地从屋里出来,说你要过去吗?过去就得交费。张五说你怎么能这样?刘白条说你都能那样我怎么不能这样?张五说我不是修房子吗,你就不能忍几个月?刘白条说你修你的房子,我收我的过路费,不相克。张五说你这么做把全村人的名声都败坏了。刘白条说城里人都这样设卡收费,干部们都这样拦住我们进城,他们的名声败坏了吗?张五说人家设卡收费是为了集资修路。刘白条说那我设卡收费,是为了集资硬化门前土坪。张五说你听没听见路人怎么骂你?刘白条说那是骂我吗,我怎么没听出来?张五家门前经过?张五说她家不是养了几条恶狗吗?刘白条说那也是故意挡道,只不过她比我们挡得狡猾。本人认为路最应该从哪家门前经过,哪家就最应该承担骂名。张五觉得此话有理,强烈的愧疚感立刻被稀释。他甩手离开。

每一个途经村庄的人都在骂娘,但谁都不觉得是在骂自己。路人的骂声除了惹起狗叫,没在人的身上发生化学反应。他们即便是骂得再大声再尖刻,即便是骂到指房子跳脚,但骂完之后还得乖乖地绕道而行。久而久之,村里人如果哪天听不到骂声,反而不习惯了。骂娘变成一种仪式,听骂变成一种享受,二者相安无事。但一天早上,当路人们走到离王冬与汪冬家十米远的地方时,发现路不见了。一面密不透风的铝板墙挡在路口,上面印着两行白色宋体:本处市政工程,不便敬请谅解。有人凑到铝板上想看看那边,可铝板上连一道小缝都没有,那边变得无比神秘。有人踹了一脚铝板,立刻传来王冬的警告:“找死呀!”接着传来汪冬的附和:“投胎呀!没看见这是形象工程吗?”路人们真的无路可走了。有人提着打狗棍强行通过鲜花家门口,有人施展攀爬本领翻过张五家垮塌的墙头,那些既怕狗又不能翻墙的老者、孕妇和残障人士只得乖乖地向刘白条交费。三条路三种走法,路人各取所需。

邻村的莫光娶老婆,迎亲的队伍来到村头岔路口停住。交钱他们不愿意,爬墙头更不可能。他们商量了一会,就朝鲜花家门前走去。由于队伍庞大,唢呐声和锣鼓声过于响亮,鲜花家的狗都沉默了。这支迎亲的队伍用实际行动证明,从鲜花家门前经过是安全的,但必须有够多的人结伴。眼看迎亲的队伍喜气洋洋地就要出村,鲜花家的黑狗忽然窜出,照着新娘的小腿咬了一口便钻进了茶林。新娘的哭声立即盖过唢呐。新娘的亲人们要回头砸鲜花家的房子,莫光的亲人们则把他们按住,说这一仗迟早得打,但不应该是现在。如果现在开战,婚礼就办不成了,喜气就被冲掉了。拖战派说服立战派,新娘被人背起,队伍继续前行,只是唢呐声里多了一些颤音。

这个傍晚,张五蹲在坎上悄悄观察鲜花。鲜花不但不反省,不但不紧张,黑狗吃得满嘴流油,而黄狗和花狗像张五那样蹲着,只有看的分。鲜花指着黄、花二狗,说你们要是能有大黑一半的智商,我就给你们加菜。知道吗?大黑懂政治,它不咬则已,一咬就咬女主角。大黑还懂法律,它晓得转移现场,不在家门口作案。别看它平时不吭声,但谁要是敢藐视它得罪它,它就会暗暗记住,寻找机会报复。对外人它敢叫敢咬,对家人它无限忠诚。这么好的狗,想不表扬都难……此话显然不是说给黄、花二狗,而是故意说给蹲在坎上的人听。张五憋了几天实在憋得伤身,就把这些话转告了老婆,还说见过表扬狗的,但没见过这么肉麻的表扬,简直像拍领导的马屁。张五的老婆把这当笑话,又转告了刘白条的老婆。刘白条的老婆把这当商业信息告诉刘白条。刘白条像打广告那样把这些话大声发布。从此,鲜花家门前再也没人敢走,而刘白条收的过路费却天天看涨。路人和村民个个恨得咬牙。有人半夜摸到刘白条家门前,想偷走那根拦路杆。他抓住杆子的这头轻轻一拉,竟然拉出刘白条的一串喝问:“你是谁?你从哪来?你要到哪里去?”每一问都是哲学,吓得偷杆人转身便跑。原来,刘白条为了堵住夜里的过客,他竟然用绳子把拦路杆的那头连到自己手上,通宵坐在门前睡觉。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别想从他这里免费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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