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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顺治八年

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病逝,福临亲政,追罪多尔衮,削尊号,爵位,籍没,焚尸扬灰,诛其党羽。奉幼时亲,册立吴克善之女博尔济吉特娜木钟为后。

几个月后,吴良甫奉命来到鄂府,福临要接乌云珠入宫。鄂府上下自是欢腾不已,可乌云珠却只是倚在窗台,默默不语。“姐姐何故?”兰烨将一盆新栽的兰花摆在桌上,清雅的香气已然萦绕在乌兰珠周围。“姐姐此去,必是要同皇上‘双栖绿池上,迟暮共飞还’了,这本是旗人女子最得意之事,姐姐怎么反倒叹起气来?”乌兰珠垂着眼,“此入深宫,却也不曾见得结果,怕是孤独终老,却难见龙颜。况我自小多病,想想这宫中孤寂……”话至此便哽咽了,只听得低低的啜泣声。兰烨有些于心不忍,缓缓走出门去,阶上的青苔已被落花盖去大半,走出几步,依旧可以听闻房中的低泣。她一顿,遂而转身,回到房中。“妹妹愿陪姐姐一道入了宫去。”乌云珠似乎受了惊,猛地停止了哭泣,迟疑的回望,却见到了无比坚定的眼神,“这是为何?一朝入深宫定是福祸未卜的。”“姐姐自小对兰烨照顾有加,兰烨甘愿陪伴姐姐入宫。”乌云珠认真的盯着她。她自是明白,从小多病的她,每一副药都几乎是兰烨亲手煎制的,还有她最爱的那些点心,还有……何来交换一说?但她既愿伴她入宫,有她侍奉左右,倒也却不寂寞,自己也便不愿追究那么多,却是鄂硕听闻兰烨要陪同乌云珠一同入宫,定是不愿,怎料这乌云珠倔强如他,加之望见女儿期盼的双眼,也是担忧女儿在宫中的起居,话自也说不出口了,思量再三,终究是妥协了,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小心行事。”

位育宫中此时已经是混乱一片,娜木钟持着剪子,披头散发,直嚷嚷着,“哀家还算是个皇后?让哀家坐姑子去算了,还做这个皇后有什么意思……”一屋子大的奴才跪的跪,拦的拦。“咳!咳!咳!”门外沿边传来响亮的咳嗽声,只听得有人禀报,“太后娘娘驾到!”一屋子的奴才匆匆赶至门前恭候,可这娜木钟此时倒没消停一些,反倒是变本加厉,吵闹的更为厉害。孝庄重重拍了拍门框,“科尔沁草原就教会的你这个志气,你倒是往脖颈上狠扎啊,便是扎死了,也见不得皇帝会心疼你,就这点出息,上回董鄂氏诞下福全你也给我闹,今儿个是怎么了,连皇后之位都舍得了,这些年数,也该明白了,成日同皇帝斗气,闹啊,你是盼着哀家被早早气死吧。”说罢,便命人上来夺剪子,娜木钟明明感到了孝庄的不悦,赶忙丢了剪子,跪行至孝庄跟前,“静儿,静儿岂敢有着这个想头,只不过,只不过……”未完,便哽咽着说不上话,待平息许久,才急急说道,“太后可一定要给静儿做主啊,臣妾原知皇上素厌着臣妾,平日里去那些烟花之地玩乐臣妾也忍下了,可怎么说臣妾也是皇后,皇上再无礼也不该不顾及臣妾,私自便带着女子入宫啊。”说罢,掏出帕子细细拭泪。“你是从哪儿听得这些个风言乱语,把传话的给我揪出来,成天没事就嚼主子们的舌根,你啊,可别冤枉了皇帝。”孝庄接过茶盏,悠悠坐下,缓缓劝她。“太后,静儿此次是亲眼瞧着人给抬进宫了,错不了,皇上如此明目张胆的不把臣妾的后位放在眼里,臣妾还不如坐姑子去,也好给太后诵经祈福,也算是功德一件,呜……”“噢?那人都抬到哪儿去了?是哪家的?静儿啊,别光顾着哭,哀家听了心烦,说事儿。”孝庄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快。娜木钟抽泣了几声,硬生生压下哭腔,“回太后,是内臣鄂硕的女儿,叫董鄂乌云珠,入了宫就径直抬往南苑去了,却也不上我这位育宫打声招呼。”“是她?”孝庄心中暗暗捣鼓,寿诞那日已知福临心意,竟料不到他竟未禀报便直接带入宫来了,这乌云珠落落大方,衣着简约也确是讨的孝庄喜欢,况且,亦都是正白旗下子弟,其父又与多尔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思量再三,一改方才的口气,只冷淡的说:“静儿啊,你既是皇后,自是该有母仪天下的姿态,看你现在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纵然是皇帝确实喜欢要封她坐个妃子,也不是你阻拦的了的,纵是哀家,有时也得由着他,你啊,就替咱们博尔济吉特氏把坐皇后的位子坐好坐稳喽,别成天的闹腾,瞧人家佟氏,董鄂氏,让人不安生,那剪子也锋利的很,哀家晓得你舍不得死,也舍不得去坐姑子,不是哀家烦你,你若还成日同皇帝闹别扭,终有一日,哀家也保不了你了。梳洗梳洗,别叫人看轻了。再让哀家听着你闹,就真让你如愿烧香去。苏沫尔,回宫。”说完便拂袖而去不再回头,只留得娜木钟在身后低泣。

“太后,不去向皇上问个清楚么?”苏沫尔挽着孝庄小心问道。“不必了,只要这皇后消停了,他皇帝也闹不出什么,要有大事,必定是该来向哀家禀明的。待伊里布回了你就让顺儿到南苑去帮着伺候。”

进宫数日,果真未闻皇上踪迹,乌云珠由吴良甫领着住进了南苑的一边。兰烨想着法子从宫外运进了不少各式样的兰花,原本清冷的南苑便显得雅致起来。乌云珠更是庆幸带着她一道入宫,否则由着那些个宫女,只不定添些冷淡。况且向她这样的身份,吴良甫奉皇上谕旨赐个宫女也是不错了。“云珠姑娘,要传午膳么?”绿翘缓缓走进屋里,“姑娘身子骨弱,兰烨姑娘一再吩咐奴婢不可让姑娘吹太久的风,还是让奴婢把窗子关起来吧。”语罢,行至窗前,将木窗徐徐关上,却留得一条小缝。乌云珠于是走到桌边款款坐下,“烨儿做什么去了?”绿翘怔了怔,随即更加窘迫的低下头,搓着群摆,“因为奴婢的手不小心烧水时给烫了,兰烨姑娘替奴婢求药去了。”“什么?”乌兰珠猛地放下刚放至嘴边的杯子,“她去哪求药了?这个烨儿……”绿翘一惊,誊的跪下,“姑娘只说去药房,奴婢的伤也没什么的,可兰烨姑娘还是坚持要找了药去……”“这么大的皇宫,她也不认得路,要是让人发现了,你,你倒是让她去了,你,你……”乌云珠心中捣鼓,一时说不出话来。绿翘此时似才反应过来,不知该做何事,便只一个劲儿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正担心着,却听的外头吵嚷着有人声,再仔细听着却都消了迹了。吴良甫入的房中,随后跟进来一个人,相貌却似何地见过,乌云珠刹那反应过来,“董鄂乌云珠给皇上请安。”福临赶忙上前扶起,“免礼,朕今日路过,却被这袅袅兰花香引诱至此,云珠姑娘爱兰花?”乌云珠被福临扶着,转而想到兰烨的‘同心莲叶间’,羞红了脸,只说道,“原是我那个妹妹独爱兰花,为不至于清净才种的这些花来相伴。”“哦。”福临望着窗前那盆君子兰,竟不自觉开始勾勒它主人的形神,才觉失态,便又望着窗无心问,“如此微风徐徐的日子,怎么窗子才留得这一丝小缝。”便让沏茶上来的绿翘去开窗,绿翘望望乌云珠。福临见她未动,却也未动怒,只问绿翘何故?“回皇上,云珠姑娘身子弱,禁不得风久吹,兰烨姑娘知今日会起风又担心云珠姑娘赏景太为深入,故走前再三叮嘱奴婢在午时进来关窗。又怕关严了憋的慌,才吩咐奴婢留一条缝的。”福临看着瘦骨嶙峋的乌云珠,确有中弱柳扶风的韵味,也怕她受了寒,便不再要绿翘开了窗去,却也不敢看乌云珠,扫视着整间屋子,“收拾的好生清爽。”乌云珠“扑哧”笑出了声,“还不是我那妹妹……”福临若有所思,开始在房中四处走动,却见桌上的糕点做的甚是精致,未及吴良甫制止,福临已解不住馋咬下一口,酥而不软,甜而不腻,更留了满口兰花的清香。福临有些诧异地凝视着绿翘,“这是你做的?”“回皇上,那是兰烨姑娘做的。”“是么?”福临不再问话,又咬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的嚼,慢慢解这其中滋味。细腻。多情。甜美。半晌才抬头,却问乌云珠,“你妹妹叫……兰烨?董鄂兰烨?”“回皇上,她原是我阿玛部下的遗孀,名英佳兰烨。因怕我入宫寂寞才来相陪。”“那今日?怎不见她在你宫中?”福临微微含笑,忽而又黑起了脸,“云珠姑娘,朕想你应该知道这深宫禁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走动的吧。况且她可不是朕点了名入宫来的,若让人知道了。”福临缓缓坐下,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淡定的说。乌云珠听闻脸色瞬时惨白,却不料绿翘赶忙跪下磕头,“皇上恕罪,兰烨姑娘并非有意,只是……只是……”绿翘迟疑许久终于开口,“只是奴婢昨不小心烫伤,兰烨姑娘是给奴婢找药去了,皇上有什么责罚便责罚奴婢吧。”福临握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自觉又看向窗台边的兰花,喃喃自语,却渐渐展露笑颜,待到吴良甫喊他才回过神来,众人只当他在为绿翘的事思索,亦无人揣测到他心中的一块柔软正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微妙变化。“罢了,你这妹妹也真是够忙乎的,待她回来告诉她,这是皇宫,用不得关心那么多人,也最好别有那份心,有那闲情就多关心她自己吧。”乌云珠听完,脸色缓和下来,见福临起身要走,自己也不好挽留,欲相送,福临担心她被风吹了坏了,也便不让她送出屋,带着吴良甫径直出门,行至半道却又折回来,拈了朵兰花去。

兰烨按着刚才小太监的指示一路走着,开始也还顺畅,谁知这七拐八弯之后就全然没了方位了,眼看着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她开始有些担心。却隐隐听的传来琴声,便不自觉跟着琴声而去,凝神细听,却是《凤求凰》,这满清宫中竟也有如此志趣相投的文人雅士,只是这汉曲,在幽禁的清宫中显得有些突兀而刺耳。却还是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谁想那音却戛然而止。这原是襄贝勒抑郁而发,他前些日子闻得乌云珠之名,虽未见其人,却早已对其画像倾心不已,听得额娘有意许之,自是放下手中玩乐之事匆忙从南方折回,却不料被皇兄抢先了一步去,前阵子才在酒楼之中闻得卓文君与司马相如之事,兴起便草草学了“凤求凰”,此刻却是顿感个中之意,命人取了琴来,就地找了亭子坐下,轻撩琴弦。园中落英缤纷,偶有零星的花瓣随风刮入他的衣衫,落花满地,自是一番情趣。怎不料,一团白色直袭向他的古琴,待要拔剑,却见是一只白猫,暗红的血迹肆无忌惮的在琴弦上蔓延开去,博果尔一时不忍,伸手去捉,却不料被猫狠抓一把,中间略微深的一条已开始微微渗出血迹,“贝勒!”侍卫已知不对,忙冲出来拔剑砍向猫,猫慌忙跳开,侍卫看准时机,正要下手,一袭白衣走近抱起白猫,博果尔赶忙挑飞了侍卫手中的剑,白猫显然是被刚才的景象吓坏了,此刻紧紧往来人怀里钻,却也不似刚才怕生的模样,倒像是受了委屈躲在主人怀里哭诉。“这……”侍卫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还不赶紧都给我退下。”博果尔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可是,王爷的手。”博果尔不再理会他们,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轻轻吹着猫儿的伤口,猫也倒是乖巧的任由她摆弄,“都杵在这干什么,都给下去候着。”博果尔瞥见那些侍卫还停在身后,不免有些不快。此时兰烨已给猫包扎完了伤口,缓缓起身,“这是你的猫?”博果尔盯着她问,语气颇有些嗔怪的味道,兰烨抬头,见那人一身华服,定不是一般之辈,许是自己的武力介入,自是不合礼数,想来刚才只想着救猫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对刚才的鲁莽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着躲开,可人依旧窘迫地杵在那。博果尔打量着她,容貌并不出众,一袭白色旗袍,上边是细腻的湘绣,兰花图,确乎让他闻到了兰花那淡雅的甜香,本是无法再素的着装,配她竟浑然天成,见着装,该是为旗女,竟如是江南的水乡女子,矗立在远方的烟雨朦胧中。是他从小所见的旗人女子从未拥有的柔美,可刚才却是为救一只猫…….想到这,他有些不自觉的又细细打量起她来,“这可不是我的猫,只是刚才,我,我不是刻意要……”未及他开口,她却是面露窘色的不停道歉,让他觉得暗暗发笑,“你不必那么介意。以后只别那么鲁莽,刀剑无眼。”她抬眼看他,却又立即低下头去,轻轻呢喃了一句,转身逃开。博果尔抬手想叫住她,却还是没有,却不料她又半途折回,“这叶子有消毒止血的功效,若是被动物抓伤这可是很好的药材呢,却不料这皇宫的花园里竟然也有,你的手被抓伤了,我帮你吧。”博果尔虽是惊了惊,却马上警觉的退后,“小伤而已,不牢费心。”兰烨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反倒是捡了块石头来洗净,不及侍卫制止便倒了博果尔的茶,把叶子放入,细细捣鼓起来,“贝勒,这……”,博果尔直指正专心捣药的兰烨,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待到汁液慢慢浸绿了杯壁,她用手指蘸了些汁水,放在唇边轻轻舔了口,转过头对他挑了挑眉毛,再次把捣烂的叶子托到他跟前,“可以帮你上药了吧。”博果尔本想谨慎些打算稍后传了太医,可未发觉早已颔首,兰烨取了壶里的茶水,洗了伤口,敷上叶子,便把袖中抽出的帕子与他细细包扎了,顿时一股悠然的兰花香由指尖一直沁入他的血液,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得勉强岔开,“皇宫花园的叶子也不是你可以随便摘的,你是新来的?教你入宫的麼麽没教会你这些个规矩么?也没教你认人么?”见兰烨听完的茫然反映,博果尔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寻思着见她的装束定不是普通宫女,又不认得贝勒的衣冠,虽是心思缜密,却不太明白宫中的各种规矩,但望不是皇兄又想要择日册封的妃嫔才好。

至夜,博果尔拜见额娘,想起白天之事还是忍不得笑意,“你这手?”“噢,被猫抓的。”大贵妃瞥见包扎的帕子,倒是警觉起来,“怎么不宣太医?倒让个女子替你包扎?你倒是信的过她”口气像是玩笑,但神情分明是僵硬而严肃起来。“哦,额娘如何得知?”“可知道她的底细,若是旗人,又有如此精巧的绣工,额娘倒是心下欢喜。”博果尔口中揶揄,不由又撇向帕子,虽看不明显,那花骨朵倒真真栩栩如生,“额娘,我不在的时间里,宫里倒是多了些新面孔啊。”“你啊,回来也就是玩乐,你皇兄前些日子把董鄂乌云珠接进宫了,为了这事儿,皇后快闹翻了,那乌云珠怎么也是多尔衮的亲系,又和太后同出一旗,也就不能总顺着皇后了,你啊,近日就别往额娘这儿走动了,知道么?”大贵妃原本还是洋溢的笑脸再说到之后的话便是严肃起来,“这些日子,你还是听额娘的,去南边再玩些日子。”博果尔此刻那里肯应,只站起身来,绕到大贵妃身后,替他轻轻柔柔肩,捶捶腰,“额娘,皇上只接了那董鄂氏入宫,无其他?”“你这叫什么话,外头去可仔细着不可如此问话。”说罢略微缓了缓,“怕是只是她了,这皇宫哪是那么容易入的,怎么,你今儿见到生人了?”“没有,仅是好奇而已。”博果尔揣测此人入宫皇上不会不知,可却是线报如此的后宫无人知晓,皇上刻意埋没她,想必此人定不是正常选秀入的宫,可皇上真真非要接个女子入宫也并无不可,为何要隐去此人?

贵了安出来,待要出宫,却听的宫里伴随着一声“抓刺客”,刹那间沸腾起来,不知为何,他立时就想到下午偶遇的女子,遂又回宫瞧个究竟。却在养心门与她撞个正着,“你怎么是刺客?”博果尔拽住她,心中却是肯定了这个可以帮助他解决所有问题的答案,她是刺客,刻意混入宫来的。可是手上的帕子,伤口的草药。倒是兰烨急了,“我若是刺客,现在便与你同归于尽了。”一队官宾过来,“我姑且信你,躲进去。”博果尔把她往里用力一推,又阔步向外头走着,“奴才们给襄贝勒请安。”“免礼,这么晚了,何故如此劳师动众?”“回王爷,刚才有人发现了一名女刺客,不知襄贝勒是否……”博果尔大喝“岂有此理,莫不是你们怀疑这是我派来的人?”“奴才们不敢,自是如此,奴才们到别处瞧去。”看着他们走远,博果尔往里走去。却见不到人。

兰烨跌撞着往里跑,本是深宫自然有些许凄凉的寒意,再进着闻有人声。兰烨也是细心之人,自是不轻易闯入室内,只在外头听得送来稀有兰花之类,料是几个养花的宫人在议论着各式奇花,估摸着,前些日子帮着她料理那些个送入宫的兰花的小太监兴许也在,也就鼓着胆儿推门进去。倒也真是见着了那位小太监,怎样也只初入宫,怎晓得许多些规矩,一心只盯着小太监手上的兰花,虽有四顾,却不料抬头,好在福临似乎对她的突然闯入并不感到气愤,甚至也未惊讶,也就示意正要出招的吴良甫退下。兰烨未曾料得竟会未见脚下台阶,一摔却也不重,倒是一个压着一个全给倒了,只得眼见着那些珍贵品种应声落地,无力挽救。吴良甫正要发难,福临却是舒展了方才紧皱的眉头,甚至,放声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兰烨终于意识到闯下错误,战战兢兢抬头,只见一人端坐其上,气宇不凡,料想非等闲,再细瞧一身龙袍,心下也便清楚了,见他如此,却吃不准他是真乐,还是假欢。犹豫再三,瞬下决定就如今也只得装傻,无奈也做是不知者无罪。倒是与她一同跌下的宫女太监打着颤跪了一地,兰烨回身低头,这大殿真是花瓣紧促,惨不忍睹了。“行了,没你们什么事儿,回了皇后,便说朕不喜欢这些个花花草草,全给摔了。”才日出的脸,却又顷刻间阴云密布,双眉紧锁,似是万般厌倦之意,“朕累了,回去告诉皇后,让她给我安分些过,别想着犯了错,找这些东西献来朕就买她的帐,朕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她来献这个宝。”“都杵在这儿干嘛,理完了就快回去回话,赶紧的啊,怎么做事儿的啊。”吴良甫的声音尖细的让兰烨忍不住皱了眉,许是福临偶然瞥见她,见她无奈窘眉的神情,倒是在眼中流露出丝丝笑意。

“英佳兰烨?”,兰烨见福临竟知自己名号,初时倒吓的不轻,后来想着许是皇上去见了乌云珠,她告诉的。想到姐姐和皇上见面,她不由捂着嘴偷笑。“你倒是轻巧还笑的出来,不是替那个绿翘取药的么?这救人还能变成杀人?”福临淡淡地问,语气中却含着笑意。也便慢慢从那个无人可及的最高处缓缓走下台阶,兰烨这才后知后觉的请安,“回皇上,兰烨找到药要走,却不认得路,至于怎会变成刺客,兰烨确实不知。”吴良甫走进来,“启禀皇上,襄贝勒求见。”未等得发话,博果尔已经推门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皇上,那……”未说完,瞥见了跪在一旁的兰烨。

博果尔推开门的大风卷起了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各色花瓣,却也同落于般缤纷。把博果尔同福临齐齐卷入其中,倒有几分剑客决斗的味道。兰烨嘻嘻笑着,伸手拍去博果尔肩上的落花,才要回身帮着福临拂去,却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手臂尴尬的悬在空中。“哎,这儿还没剥干净那,你发什么愣呢。”博果尔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兰烨自然知道原因,也就顺势替他扶去左肩的花瓣,感激的一笑。而吴良甫则是匆匆赶过来替福临整理好衣冠,然后便去一旁责骂这些收拾的宫女了。

福临皱了皱眉,“十一弟熟络人的功底倒是分毫未减那,此人才不过入宫数日,十一弟也是今日才回的宫,行了,此人与朕素来相熟,朕自然知道她的底细,天色不早了,你也就别吊着胆了,早些回府歇着,跪安吧。”博果尔一时语塞,如今福临已放话,也承诺了保她安危,自己自然是无权深加过问,扭头瞧了瞧写满惊异的兰烨,也只得悻悻离开。

“听你姐姐的话,朕本想着是怎样温文尔雅,端庄秀丽的人,今夜竟然也能把皇宫搅的如此混乱。”转而冷笑数声,“果然你们是该做得姐妹。”兰烨才受了惊吓,楞楞出神,未接他的话,只是希望早些回南苑,免的乌云珠挂心,“皇上可否差人送兰烨回南苑,天色以晚,兰烨恐怕姐姐乌云珠担心。”“你现在出去,岂不是又要天下大乱?”福临走下台阶,兰烨就着近望了一眼福临,也许帝王之相永远是最具诱惑力的,偏巧福临便生的一副精致的王相,“不可以看他”她低下头暗暗对自己说,“怎么,你不愿与朕多独处几时?可朕这会儿还非留你不可了。”语罢大跨步走到她跟前,微微挑了挑嘴角,却已转向吴良甫,“良甫,你准备一下,绕小路去南苑,路上小心被人瞧见了,让乌云珠穿着兰烨的衣服马上到位育宫来,走侧门。你不可与她同行,让她适时被侍卫发现,你再去解她的围。记得把乌云珠送回,等他们一一散了,就回来把她送了回南苑。”待要转身,又似是想到什么,提醒了句,“小心皇后。”“奴才遵命。”良甫做了个揖,匆匆离去。“你也平身吧,在这儿等你姐姐给你收场。”有些默然的说完这些话,福临便是顾自批阅奏折去了,偶尔叹息,偶尔颔首,偶尔微笑,与她,却再无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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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岁的丹妮·霍华德偷偷翻阅了舅舅的研究笔记,用红玫瑰刺破手指完成灵魂穿越,进入了记者特洛伊·布伦南的身体中。这是一个会让任何女人倾心的男子。他们相爱了。可是最终她必须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于是他们约定,7天后在女孩的十七岁生日宴会上重逢。没想到这个约定会让她一等十年。特洛伊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爱上这个灵魂穿越的小姑娘。由于她的突然出现,自己跟丢了原本要采访的知名作家,被一只流浪狗拖住了脚步,还陷入了爱情泥沼。同时,当迷人的知名作家埃莉·沃德也出现在他的世界并不断诱惑他,一切彻底混乱了。他还能保持对自己那个小爱人的忠诚吗?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美艳诱人的女人,越来越让自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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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哒!”挺清亮的一个声音,掉在老约翰的耳朵里。他厌烦地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耳朵里什么也没有。这声音很像雨滴,那种春天刚刚来到时,悄悄下了一夜后,从屋檐滴水兽的嘴巴里滴落的雨滴。老约翰放下工具箱,走到窗口,看了看天。是个好天!瓦蓝的天空,一丝云都没有。那就真是怪了!滴雨的声音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那时,也是万里无云。老约翰身旁的窗口是圆形的,镶着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