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们两代人的思想分岐，”林湘如望了望柳珞微凛然的神态，说：“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总觉得嫁人嫁汉，穿衣吃饭，嫁根扁担抱着走，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哪会去走离婚这条道？说心里话，我那时没起过离婚的念头，家里和小姐妹们都劝我，将就过吧，只要司徒雷成拿钱回来养家，管他在外面养多少女人啊？我平静的时候，这话倒是能听进去的，可我一旦想起司徒雷成在外头风流的情景，我又无法容忍了。日子，就过成了三日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那爸爸也没向你提过离婚？”
“提过，不止一次地提过，”林湘如撇了撇薄薄的嘴角：“原先他只是在外面玩玩，没真心要离开这个家的，你公公很喜欢小骅的，就算为了小骅，他也不会跟我离婚的。可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小妖精，这次，他是真的动心了。他回家跟我闹跟我吵，又是下跪又是央求，希望我给他一条生路，成全他和那个小妖精。还说，那个小妖精怀孕了，假如不跟她结婚的话，那个小妖精会死给他看。我当然不会那么好心，要死就死呗，谁让她抢别人的男人来着？”
“后来呢？”
“看到你公公这次是铁了心玩真的了，我一气之下就跑到市纪检委，跑到他的上级领导部门去投诉，让上级部门出面来挽救这个频临破灭的家庭。”
柳珞微了然地点了点头，她想起了李大姐也曾这样描述过自已公婆的那段经历。
“有用吗？”柳珞微很怀疑，组织的力量与情感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现在，夫妻打架闹矛盾谁要是去找组织求援和调解，大家会觉得有点怪怪的。过不下去就不要勉强，离婚就是，多干净利落？
林湘如却点了点头：“有用。”
柳珞微觉得很无语，这样的婚姻有保存下去的意义吗？看公公婆婆现在的这种生活，还不如当年离了呢。
“你公公显然是慌了，那时他正要从副科转为正科。他回家来了，对我苦苦央求，说已经跟那个小妖精断绝了关系，他会收心回家来跟我和儿子一起过日子。我当然不信，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彻底相信了他，也就，也就让他回来了，并且到上级部门逐个地找领导，说自已疑心病太重……反正，为了解脱司徒雷成，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了过来，弄成了里外不是人。”林湘如说到“一件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闪过一丝恐惧。只是，在眨眼间。
唉，这女人啊，还真不容易。
“那……那个小妖精不是怀孕了吗？她生了吗？”
“不知道，以后就没了联系。”
柳珞微注意到，婆婆说这句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过滤腹中的话。
“这是哪一年的事情呀，那时司徒骅几岁了？他有印象吗？”
“那年，小骅六岁。他应该有记忆有印象，否则，小骅怎么会如此痛狠我们？不过，这也不怪他，是我们做父母的没做出个人样来，让他看轻了，活该！”
听完了公公的故事，柳珞微突然兴起了好奇。既然公公改邪归正回归了家庭，那婆婆怎么又会红杏出墙并且跟人生了私生女？从时间上算，司徒芷漪出生在公公回心转意之后。
这就有点怪了。按常理，公公回归后，婆婆应该会放下心里的陈见与公公重新携手，怎么会发生情感走私的事情呢？
除非，是被人强暴了，意外地有了司徒芷漪？
柳珞微为自已的这个假想而生出了成就感。她觉得，事情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当然，这个假想不能说出来，而且，连问一声都不可以。
柳珞微有很旺盛的好奇心，这对她的职业来说真是如虎添翼。她沉吟了一会，还是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来求明自已心中最想证实的事情。
她说的很小心，生怕触动当事人敏感的神经。
“妈妈，我听司徒骅说，芷漪七岁才回到这个家，她以前在哪生活啊？”
原以为，婆婆很可能左顾而言它，也有可能，避而不谈。
谁知林湘如没有一丝为难，就象在说邻家女孩似的，张嘴就说：“在她亲生父亲的家里。”
亲生父亲？
“对的，芷漪七岁那年，她的亲生父亲和她的那个妈妈在外出旅游的时候出车祸死了，我就把她接回身边了。她的父亲，是我父亲的徒弟，从小在我的家里长大。”
哦，原来司徒芷漪不是强暴后的产物。柳珞微的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可她不敢问出口。
“珞微，我今天特别想一个人。虽然当着你的面我很不好意思这样说，但是，我真的很想念他。”
“妈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念是人的一种特定行为，我们会想念别人，别人也会想念我们，这很正常。”
林湘如伸手在枕下摸索了许久，摸出了一面镶嵌在精致木雕里的镜子，递给柳珞微：“你看看，就是他。”
镜子的后面有一张半圆形的照片。照片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男孩。穿着一件深色的中山装，留着一个现在看上去有些傻傻的短发。但他长得很秀气，甚至可以说，很像当年电影明星唐国强。
柳珞微一猜就中：“我看出来了，这个人是芷漪的亲生爸爸。看他的眼睛和鼻子，和芷漪的一模一样。”
林湘如也不否认：“是。”
柳珞微心里又有一句话了：这个人既然是婆婆父亲的徒弟，从小又在一起的，既然以后还生出个司徒芷漪来，那么他们当年的感情一定很好，那婆婆又怎么最终会嫁给花心的公公呢？而且，就算婆婆是因为有其它原因嫁给了公公，可公公是那样不专情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婆婆完全可以离开公公而跟镜子里这个人生活的呀。
婆婆为什么死活要跟公公呆在一起呢？
林湘如虽然没看柳珞微，可她一眼洞穿了媳妇所有的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