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一朝流水春已去别样日光秋又来
待范昭放下茶杯，白华问道：“范公子此次出游，所为何事？”范昭长叹一声，道：“此次出游，是为了寻访一位素未谋面的高人，至今尚无高人的半点音讯。”白华呵呵一笑，道：“这么说，范公子是随兴来到此地？”范昭摇摇头，道：“也不全是。我得到一些消息，梳理后判断，我要寻找的高人，很可能就在这一带。所以，寻访到此。”白华和吕雁梅对视一眼，问道：“此高人是谁，范公子不便说吗？”范昭微微摇头，道：“也不是。我此行祸福相依，恐牵连了亲朋好友，所以，我就孤身一人到此。”吕雁梅心道：“撒谎，分明有两个奇怪的高手暗中保护你。”吕雁梅误会了，两个奇怪的高手是日本忍者黑白双杀。白华笑道：“范公子宅心仁厚，是不是也怕此事牵连上我们？”范昭点点头。吕雁梅嘲讽道：“原来范公子宅心仁厚呀，难怪行事奇奇怪怪的。”范昭神色一正，道：“燕姑娘，‘推己及人’是我为人做事的原则，也许我还不能时时做到，但是我一直在提醒自己。”吕雁梅低眉不说话，脸上神色显然不信。
白华道：“善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范公子说得好啊。所谓仁者无敌，江阴范家善名广播，得道者多助，想必是范公子名扬天下的福报吧。”范昭道：“白老，要不您给我占一卦？”白华一抚须，道：“不用，一个月前已经测字算过，正应范公子此事。”吕雁梅问道：“师叔祖，范公子测得什么字？”白华呵呵笑道：“一个月前，我在广州白云山遇到这小子，测了‘昭’字。我说‘口’随‘日’，才能化‘刀’为‘召’。这个结果与我昨晚起卦相合，所以，我说范公子不必再起卦了。”范昭道：“原来，昨晚白老已经替小生算过卦了。那测字的银钱，得付给白老了。”白华道：“我占卜不过是游玩，范公子不必当回事。”范昭道：“白老，我很佩服您的周易占卜之术，您能给我讲讲吗？”白华瞇着眼睛，笑道：“老夫看你是可造之材，正有此意。”范昭坐正身子，道：“请白老赐教。”
白老点点头，答道：“昔日文王作易，留下这门玄学。孔子读易，韦编三绝。孔子之后，鲜有人能解。范公子要老朽给你讲易之理，这是难为老朽啊。”白华谦虚，范昭愈加恭敬，道：“白老，我对《易经》很感兴趣，一直似懂非懂，请您开导小生。”范昭态度诚恳，白华不再卖关子，道：“玄学确实奇妙，真懂了也不复杂。人对前途吉凶感到担忧，也是人之常情。范公子，你可曾想过，你为何会有此隐忧？”范昭道：“我怎么能不担忧呢？宠辱于身，不但关乎自己和家人，更有范氏上百商行数百口人的生存。”白华点点头，道：“这么说，范公子责任重大，是不能做到无牵无挂，故而抱忧。”范昭点头。白华道：“老朽想说，人各有命，范公子大可不必为他人担当。易之理，数穷则变，当变则变，不能执拗。天要变，谁能挡得了？人只能自求多福。范公子若无成，则无败；无执，则无失也。”
范昭沉吟一下，道：“当变则变，是这个理。有句话叫：树挪死，人挪活。可是，白老，我怎么知道何时当变，又如何变？”白华一抚须，笑咪咪道：“顺其自然啊。”范昭一皱眉，道：“顺其自然？这不等于没说嘛。”白华呵呵笑道：“顺其自然可不是叫你听天由命，你误解了。天数虽然不可变，个人的运数，在某些条件下是可以改变的。比如小妮子……咳咳，比如你小子顺天意而为，遇事就如同庖丁解牛，迎刃而解了。如果困难重重，那一定是你小子自己在与上天过不去。”范昭皱眉不语，觉得白华说的全是空话。
吕雁梅道：“师叔祖是在绕着弯子说我么？”白华道：“是，也不是。你自小沉醉武学，现在听听易之理，也有好处。”吕雁梅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呀。师叔祖能否来点实际的，说说我怎么才能知道天意呢？”范昭瞧向吕雁梅，十分欣赏，觉得吕雁梅说的话入了自己的心里了。
白华缓缓道：“欲明天意，需净心，然后使己心与天地之心相合。”
范昭紧问：“何为天地之心？我又如何与之相合？”
这次轮到吕雁梅赞赏的看着范昭了。
白华一颔首，道：“问得好。这就是周易所说的。明周易，可知万物发展变化，识易理，能体认天地之心，如此，你就可以洞察先机，因时而宜。”
范昭想了想，道：“白老，你是说，周易讲的是万物发展变化的规律？这个，能具体讲讲吗？”白华呷了口茶，道：“世事繁杂。小子不妨说个题目。”范昭心想：“老先生通古博今，说天朝的事难不住他。不如说个国外的，超出他的知识范围，看他能否以易理解之。”主意打定，范昭道：“我在广州府，与许多西洋夷人相识。据西洋夷人讲，在他们那里有一个国家叫法国，曾经发生过法国大革命，咱们用周易说说这段事情如何？”
法国大革命发生在1789年，而这个时候是乾隆十七年，就是1752年，法国大革命根本还没发生呢。范昭是在试探白华。
白华不虞有它，自信满满，道：“小子尽管说。”范昭就把法国大革命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范昭过目不忘，说起来滔滔不绝，绘声绘色，毫无压力。吕雁梅也来了兴趣，目不转睛的盯着范昭。
法国大革命又称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是1789年7月14日在法国爆发的革命，统治法国多个世纪的波旁王朝及其统治下的君主制在三年内土崩瓦解，过往的贵族和宗教特权不断受到自由主义政治组织及上街抗议的民众的冲击，旧的观念逐渐被全新的天赋人权、三权分立等的民主思想所取代。1789年5月，由于路易十六王室财政困难，中止175年之久三级会议再次召开。这时，经过启蒙运动，由卢梭、伏尔泰、狄德罗等倡导的民主、自由、三权分立等概念已经深入人心。教士和贵族已经开始衰落，第三等级，特别是资产阶级正在壮大。第三等级的代表提出改革税制，取消前两个等级的特权的要求。由于要求迟迟没得到满足，第三等级自行组成国民议会，但被国王下令关闭。7月9日，国民议会改名为制宪议会。路易十六试图通过调动军队来压制议会，但7月14日，巴黎人民起义，巴士底狱被攻占，路易十六被迫屈服，承认革命。1791年6月20日深夜，路易十六出逃，行止瓦雷纳市被截住，被迫于6月25日返回巴黎。1793年1月21日在巴黎革命广场（今协和广场）被自己设计的断头台处决。
范昭隐去时间，将故事重新编译后说完，问道：“白老，用周易如何理解？”
白华沉吟一下，道：“法国国王想加税，祸之起也。他是国王，想加税，下一道诏书不就得了，还开什么三级会议？”范昭道：“法国的体制与我天朝不同，三级会议是他们的传统。法国战争失败，军力薄弱，国库空虚，民怨沸腾，硬来是不行的，就召开三级会议了。”白华点点头，道：“哦。以原来鼎盛之时为乾卦，此时阳退阴长，乾卦初爻变阴爻，这是天风姤卦。”范昭道：“哦，何以见得一定是天风姤呢？”白华道：“天风姤，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通常，一个人事业到达顶峰，会开始衰败，而衰败的开端就是遇到女色。比如你开了一个店铺，生意兴隆，这时忽然有女色亲近，这就说明你这生意要走下坡路了。”
范昭脸一热，想起自己五个如花似玉的大小老婆，还有填房丫头，道：“这么说，我娶了五房夫人，岂不是早就在衰运了！”吕雁梅一听，一蹙秀眉。白华看在眼里，道：“小子坦荡荡，有君子之风。范家累世福报，应在你身上，与那个法国国王完全不同。”范昭松了口气，道：“家父说，范门人丁繁盛，自我起。”白华笑道：“我观你桃花运甚浓，今生怕不止这五位夫人了。”范昭忙道：“够了。有五位夫人足够了。再娶，岂不累死我。”白华忍不住乐出声来，范昭惊觉失言，满脸通红。吕雁梅不知两人何意，一脸奇怪茫然。
白华喝口茶，道：“于国家来讲，这个阴爻应该代表小人。按你刚才说法，召开三级会议，小人必然不同意加税。”范昭道：“不全是吧。老百姓负担很重了，也不会同意加税。”白华道：“相对于国王，百姓就是小人，小人物。天风姤卦的爻辞是：初六，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豕孚蹢躅。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九三，臀无肤，其行次且，厉，无大咎。九四，包无鱼，起凶。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陨自天。上九，姤其角，吝，无咎。”
范昭道：“这些爻辞深奥得很，您给解释一下。”白华道：“姤的含义是遇到女色，遇到小人相类等事。此时由于主方还沉浸在原来乾卦的状态中，往往不能适应新卦象。所以不知道自己周围的状况，做事颠倒反复，必然造成祸事。九二，包有鱼，不及于宾，说的是主方在与别人有矛盾的时候，不会把利益让给对方；臀无肤，其行次且，说的是对方态度强硬，主方与之发生矛盾，但是主方也不会让步，尽管如此，主方的行动也是不顺利的，因为实力上已经不是乾卦的状态了，采取强硬的手段不会顺利。我想，那个路易十六遇到大麻烦了，想加税，人家不干，他就想动用军队吧。”
范昭道：“是。第三等级的人，就是平民另外成立了国民会议，后来又成为国民制宪会议。”白华道：“制宪会议是什么？”范昭道：“就是制定宪法的会议。宪法就是这些人要和国王订立一个约定，这个约定国王要遵守。”白华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范昭道：“不仅仅王子，包括国王。”白华道：“汉时吕后篡权，诸大夫通力灭吕氏后，议定代王为国君，这就是文帝。文帝也是很软弱的国王啊，估计也有这个什么约定之类的东西，只是那时不叫制宪。”范昭道：“嗯。路易十六不愿意接受宪法，开始集结军队。然后呢？”
吕雁梅忽道：“师叔祖知道了前因后果，还说什么卦呢？”白华呵呵一笑，道：“小子的心意是，用未来发生的故事来证明师叔祖占卜的功力。”范昭脸又热了，暗忖：“未来发生的故事，语藏玄机，分明在说我嘛。”吕雁梅道：“他爱信不信，师叔祖怎么当起真来？”白华瞇着眼睛，微笑道：“当真，当真，当真如此。”吕雁梅道：“我想起来了。师叔祖去年秋去过广州府，给一个叫阿多斯的法国大班算过卦，说他今年会赚大钱。莫非，阿多斯对师叔祖说过他们的国王？”白华微笑道：“说过。他们的国王叫路易十五，5岁就登基了。”吕雁梅奇道：“刚才范公子说法国国王叫路易十六。”白华一抚须，笑道：“我猜，范小子听夷人故事多了，拼凑一个，来考考我。”吕雁梅瞥了范昭一眼，道：“他是个奇怪的人，就会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白华眯着眼微笑道：“丫头说对了。有些人，有些事还当真奇怪呢。”
范昭面孔一热，赶紧转移话题：“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热衷于舞会、时装、玩乐和庆宴，修饰花园，奢侈无度，有‘赤字夫人’之称。法国人民起义后，她却体现出一位王后的骄傲与尊严，比国王更有主见，更为顽固。”白华眯着眼睛，道：“时装？起义？嗯，有时是得假装一下，戴个面具什么的，这样，站起身来，也不怕坏人乱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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