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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枚臭蛋一君子

吴春雨

我们宿舍住了四枚臭蛋,一位君子(当然君子是我)。四枚臭蛋分别是龙哥、睡神、帅哥,还有大伟。

龙哥在刚开学的头两个月表现得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我们吃饭,他也跟着一块去,我们吹牛,他也不时掺和几句,我们上街看美女,他也不住流口水。所谓日久见人心,两个月后,龙哥慢慢地变了,他终于露出他的本性——沉迷网络游戏。不过有一点值得肯定,他从不逃课。他总是在楼管阿姨晚上十点半查过宿舍之后,从二楼跳下去,翻墙头跑到外面的网吧包夜。漫漫长夜,龙哥总是半包香烟扛到底,眼皮眨都不眨。有时忘了带香烟,他就抽自己嘴巴,因而在安静得只听到“啪啪”的敲打键盘声的网吧里,不时听到清脆响亮的“掌声”。曾经跟龙哥出生入死包过夜的大伟说,他原来还以为是拍蚊子,后来想想不对啊,现在是冬天,哪儿有蚊子。他掉过头看看旁边的龙哥,满脸通红,这才明白龙哥为了他的《地下城与勇士》连脸都不要了。经常熬夜使龙哥的头发油脂太多,导致他头发根根直立跟通了静电似的。到了大一下学期,龙哥瞒着他父母,用学费买了部手提电脑,从此再也不用翻墙头了。不过他的作息时间没有变,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打游戏。现在在课堂上再也看不到龙哥的身影了,他白天都窝在宿舍休养生息。我们下课回到宿舍,跟他说话他只是眨巴一下眼珠子,也不吱声,跟女人生完小孩坐月子似的。听说坐月子要吃很多营养品,而他一天只要一袋泡面就行了。龙哥成了一个蔫人,再也不是那个打起球能把人撞住院的龙哥了。

睡神得此殊荣自然是因为他专业的睡觉精神。晚上刚过十点,正是夜猫们出动的时间,他却已经钻进被窝,不时地伸出头来,望了望其他人,很痛苦地说出他的经典台词:“把灯关了吧,困死了。”如果别人不理他,他就拿出挂在床沿上的雨伞把灯给灭了(睡神睡上铺,灯在走道另一边)。睡神的口头禅是“他哥特脑”,差不多就是这样。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英语,想了想觉得不像,虽然我英语不济,但听这口音实在不像。就怀疑是日语,一天碰到一个学日语的高三同学,他十分肯定地说不是日语。我实在憋不住,问睡神是什么语,睡神说是他自创的。睡神的经典台词还有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光棍二十五年。”顺便说一句,睡神今年二十一。

帅哥自然是因为长得帅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他比我长得帅。帅哥很帅,却意外的专一。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两人这么多年走过了风风雨雨,尝过了甜蜜,也经历过危机。尤其是当帅哥从河北跑到南京读书,把他女朋友留在河北,虽然一天要打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却还是难解相思之苦。在这一点上,帅哥感到很对不住他女朋友,因而当有女生倒追他的时候,他坦诚地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只是还有点拖泥带水,男人嘛。帅哥喜欢看偶像剧,看多了渐渐有了很多恋爱心得,谁有疑难杂症,帅哥准保药到病除。为了感谢帅哥,我们到处给帅哥做广告,说他已经跟他女朋友谈了十几年了,是个情种。人家总是不可思议地说:“十几年?那他不是从八九岁就开始谈了吗?这早恋也太早了吧。”刚开学第一次跟帅哥去图书馆,帅哥说我去一下卫生间,我就在外面等他,过了一会,门开了,我看了他一眼,觉得不对劲,他好像从女厕所出来的。帅哥回头看看,大惊失色地说:“难怪里面的构造不同呢!”

大伟经典台词是“三过女生宿舍而不入”。他号称“逢考必挂”。大伟普通话不怎么标准,总是把“天气很热”说成“天气很乐”,把“牛肉”说成“牛漏”,把“日志”说成“乐志”。大伟是足球迷,他能说出卡卡的全称是“里卡多?伊泽克森?多斯?桑托斯?莱特”。大伟高中时跟他班主任干过一架,起因是学校不准男生留长发。班主任有天拿把剪刀到班里,看见一个头发比较长的男生就狠狠地剪上一下,让你不得不去剪短。最后就剩大伟了,大伟二话不说,直接跟他们班主任干上了:“我刚花了几百块钱做了个发型你叫我去剪掉?”军训的时候,教官特别严厉,有一天休息的时候,他明知故问地说:“我这么严厉,你们吃不吃得消?”我们都违心地说:“没事,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只有大伟一个人说:“你变态!”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大伟像《皇帝的新装》里那个小孩。后果不用想都知道,那天,我和睡神两个人才把大伟架回宿舍。

我刚开始跟他们住一块儿,感觉很不适应。比如跟他们一块去吃饭,早饭他们总是一个包子一碗豆浆,我也跟他们点一样,但还没吃完就饿了。午饭时米饭打得跟女生一样多,我扛了两天实在撑不住,就问他们:“你们怎么就吃这么一点饭啊?”谁知他们也抱怨吃不饱,只不过看别人都这样,也就不好意思吃得太多。还有一个我不懂的地方是,他们洗澡就简单地冲一下,几分钟就搞定。夏天还没什么,冬天也是这样。我一般在宿舍盥洗室一呆就是一个小时。以前泡澡池子,也都是舒舒服服地躺上个把小时。他们刚开始还是很有耐心地等我,眼看着就要上课了(我们学校宿舍楼五点十分才有热水,六点半就上晚自习了)。他们见过了半小时我还没有出来的意向,就冲上来踹门,把灯关了,我毫不介意。睡神就想出一个损招,他拨通我们家的号码:“请问这是不是叶冰家?您好,我是南京公安局的,你的儿子涉嫌传销,已经被我们拘留,请你携带有关证件立即到南京协助我们调查。”睡神还故意把手机扩音器打开,贴在门上让我听得清清楚楚。我一听吓傻了,你要是说我去谈恋爱了,我妈肯定乐坏了,但你要说我被传销弄进去了,我妈肯定急疯了。我顾不得穿衣服,光着身子就冲出去,夺过电话,解释了十几分钟,我妈才相信是室友的恶作剧。他们见我出来,一下子把我围起来,掏出手机就拍起照片来。只听“嚓嚓”声,闪光灯照得我眼花缭乱。睡神感慨地说:“叶冰,这些可都是珍贵的照片啊,你说我要是传到网上或者用彩信发给你认识的女生,你猜会怎样?你放心,我在手机里记了几个你认识的女生的号码,这个高琴华是你以前同学吧。以后你洗澡要是超过半小时,可别怪我就不客气啊。”从此,我刚洗了二十分钟,睡神就隔着门喊道:“叶冰,我要把照片传到网上啦!”我只好草草了事。

我本来写好这篇日记准备先存放着的,以为他们懒得看。没想到刚写好,帅哥和睡神就看了,还叫其他人也看,看完了,我被狠狠地扁了一顿,他们说:“家丑不可外扬。要扬就扬到《喜剧世界》去,让全国人民都看到!”

第章我们与门房大爷的斗争

闻名

我们学校很怪,明明有一个组织严密的保卫科,但是晚上看大门的却是一位双眼老花的大爷。我们经过分析得出结果有二:第一,这位大爷来头很大,是个有背景的人,套用流行牛语就是:“他上面有人!”第二,这位大爷没有来头,只是平头百姓,而保卫科的人都很有来头,谁都不想熬夜看大门。

这位大爷姓王,我们就叫他王大爷,简称“王爷”。王爷这人长一个疙瘩脸,脸上挂一老花眼镜,身上不分春夏秋冬都披一件衣服,冬天披大衣一件,夏天他内穿背心一件,外披衬衫一件。有好几回,有人反映他内穿衬衫一件,外披衬衫一件,我们引以为奇。我们说,王爷家八成是开成衣店的。

我们的大学生活一展开便生龙活虎。从大一开始,除书呆子外,正常点的男同学都开始学会晚归,在我们眼里,上大学没翻过大门的学生是一名好学生,但不是一名有激情的好学生。倘或连校门都不翻一次,那我们军训时的跨障碍训练到何时才有用武之地呢?

大一上学期,我们总轻而易举翻过校门,因为校门实在不高且很容易攀爬,我们甚至怀疑学校整这道个头不高大门之时就曾严肃考虑过学生的生命安全。后来,学校有一位师兄夜不归寝在外夜游被歹徒连裤子都抢了,校方紧张了,校长紧张了,便贴出禁令不让晚归。为了防范于未然,学校还把大门都给换了,换了一个高高的大铁门。整个学校因为一个被打劫到裸体的学生而变得气派了不少。

我们新一代的大学生永远都有勇攀高峰的精神,这道高高的铁门给我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是这些要求对正常状态下的我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当然,我们一旦不正常的时候,这道铁门就成了问题。比如我们喝醉了的时候,它往往就成为珠穆朗玛峰了。有一回,我们几位兄弟大醉,爬了几个小时,没有一个人爬过去。最后如果不是王爷放我们一马,我们可能得爬到天亮。

在那些日子,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出现了:我们夜出的时候,往往从不把校门当做什么,几位飞檐走壁的飞侠刷刷刷就翻越过去。等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被堵在校门之外,这时通过何种方式进校门成为我们最为头痛的问题。于是打通王爷这个关节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然而立场坚定的王爷那是我们能轻易打动的?除了上次给我们网开一面之外,后面就成问题了。

当返校成为问题的时候,我们只好在吃喝玩乐这个问题上节制了。譬如我们也乖乖地做一个按时睡觉的好学生,再譬如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少喝两杯,以保持自己的翻大门的能力。

有一天,我们寝室胖子过生日,这为我们晚上狂欢提供了理由。我们在外面一闹就到了半夜。回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大醉。我们知道王爷是叫不起来的,因为他只“网开一次”。我们就开始互相鼓励,然后开始攀爬。经过艰苦而卓越的努力,我们都翻过了大门。只有胖子还在校门下头打转,我们隔着门给他打气,说:“胖子,你今天就大一岁了,勇敢一点。”

胖子果然勇敢起来,一个劲往上爬了,爬了好几回都没爬上去。大概是受了我们的鼓励,胖子今天屡败屡战,终于爬了上去。胖子越往上爬,我们就越发感觉这个大门摇晃得厉害,想必这个大门是个伪劣产品。

这个时候,王爷忽然推门出来了,指着胖子说:“胖子,你下来,你下来,你这样不是砸我饭碗吗?这门都要被压塌了。”

胖子一下滑到地上,王爷打开门,让胖子大摇大摆地进来。

从那天起,我们每次出去都带上胖子,胖子在门口一呼唤王爷,王爷就一定垂头丧气地出来开门。一边开,一边说:“下不为例!下次你再敢晚归,我就不开门了!”

胖子点头说好,但是第二天晚上,他的下次就到了……后来,王爷真不让胖子进了,而且声明如果胖子敢违规爬门,就马上上报校长。

胖子的影响力马上失去了,于是被我们淘汰出局。我们从此也都学乖了很多。我们再也不出去了,乖乖地按时睡觉做好学生。

有一天,我们是一定要出去的。因为中国队没有拿到南非世界杯的入场券。如此巨大的火,怎能不出去拿酒浇灭呢?

我们又一次晚归了,而且每一个人都大醉酩酊。在大门口,看大门都是晃动的。我们虽然酒精在身,但是头脑还有一点清醒。我们料定是翻不过这座大山的。于是就返回喝酒的小夜摊,找了夜摊老板的女儿。把她请到大门口,一边隔着铁门敲王爷的窗户,一边飙泪哭泣,带哭腔地说:“大爷,大爷,让我进去吧。我一个女生在外面……”

王爷这个人终究还是心软,他对我们铁石心肠,弃我们于校外也无妨,但是要对一个女生置之不理他还是做不到的。他从门房走出来,骂骂咧咧地把门打开了,这时,我们一下子从旁边涌了出来,冲过大门,蹿入了校园……王爷高声地骂了我们两句,转头对女孩说:“你咋不进啊?”

女孩微笑着说:“大爷,我还要卖烤肉去!”

王爷大悟,转过身就大骂我们:“好你们一帮臭小子,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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