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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暧昧也是一种罪(2)

我与她继续面对面地坐着。我被逐步升级的紧张包围,我不知道下一步她又会说什么,做什么。她已经把那个兰花瓷杯重新握在手里,不再转动,只是当做一件支撑物似的依靠着它的存在。

兰花瓷杯是空的,是凉的。

“我不是因为海棠来找你的。”她又像一个猎人了。“我是来找你的。”她的鼻梁处的皱纹一下子紧缩起来,把她的鼻梁抬高了。

我看着她,等待着该来的来到。

该来的是什么?

“我要提醒你,不要走海棠的老路。”我有些失神,在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在我明白的同时,她的话又强行灌入我的耳朵。

“没有人能够抢走他,无名人是属于我的。否则你会很难看。”

不该来的来了。

她出言不逊,字里藏针。她竟然把矛头对准了我,凭什么?

“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想你是搞错了。我几乎不认识无名人。”我只能直面她的挑衅。

她把桌上赠送的香蕉片优雅地放进嘴里,兰花手指故意翘得很高。她是一个外部表现与内在感受不一致的人,那两者越是偏离得远,越是说明她的不安定情绪已经到达极致。

吓唬人的优雅,佯作的优雅,粉饰苦痛的优雅。

“你在骗谁?你们促膝长谈过,他还一直保留着你的住址。我就是这么才找到你的。”她换成了温柔尖细的声音,她的变化是多样的,像一条变色龙。

“我只见过他两次。”情急之中,我实话实说。

“还不够吗?一分钟可以缔造一个新帝国。”她莞尔一笑,变色龙碜人的幽默。

我为我的幼稚自责,又在她变本加厉的进逼之下,乱了方寸。

我一分钟也不能再呆在这里被她羞辱,加上海棠的,两份羞辱,会把我杀死。

时间已经停止了,我要冲出去。城堡已经封闭了,我要冲出去。

“你不能走,你要向我保证。保证你再也不与无名人见面。”

变色龙变成一只秃鹰,准备吞噬我。

“我无话可说,我看你是疯了。”我站起身,经过她的身边,往外跑。

金属闹钟在它停止的时刻看着我,庞大的窥视者在暗处看着我,香蕉片看着我,兰花瓷杯看着我,她的意识看着我。她没有跟上来。海棠在另一个世界,与我同步逃跑。

珠帘被抛在身后,它们窃窃私语着他人的悲欢。一宗偷来的欢愉。一宗偷来的忧伤。

在茶室门口,撞上正要进来的人,像一个黑暗的阻挡物突然扑过来。我一心只想拨开他,像拨开一朵飘浮在眼前的乌云。他不再动弹,似乎被什么控制住了,只是直直地伫立着。我有些恼怒,在这样的时刻,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挡住,无疑就是在妨碍我的逃生。逃生?确实像逃生。

我急忙抬起头,我被我的发现惊呆了。无名人,原来是无名人。是他挡住了我的去路。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心灵的空房子一下子就满了,而脑袋却空白了。我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我忘记了那个细眼睛厚嘴唇的女人,我忘记了我是在逃生。

“她人呢?”无名人急迫地问我。他依然穿着一身黑衫,他看上去是如此紧张,他的眼睛在我的身上关切地搜寻着,好像怕我有什么缺失似的。

她人呢?我的空白的脑袋开始缓慢地工作,从暂时的失忆中把她重新拉回来。她,无名人的妻子,一个侦察兵,一个猎人。她正坐在停止了的时刻里。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她眼看着她的猎物从她手里逃脱出去。

短暂的恍惚之后,我再次置身于危险之中。危险的关系,就像绷紧的弹弓,不知道发射后会伤到谁。我马上恢复了警觉的功能,我认为我站在无名人与她之间的过道上,是很不合适的,而恰恰此时,我被安排在这样的一个过道上,一边坐着她,另一边站着他。我是靠近他站着的,他的手臂又像脚手架似的架在我的肩头,如果那是一道彩虹,该有多好。可是,此刻,它成为一个可怕的证据。

“她在里面。”我的回答是虚弱的,而且慢了好几拍。“我先走了。”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赶紧绕开他,像绕过一块暗礁。这是我从他们的通道上撤离的最后一个机会。

机会稍纵即逝,一点不假。

“我在这里。”她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她看见了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无名人的手掉下去,像掉落黑暗的深渊。

他们之间的地理位置拉近了,他们在进行着目光的交锋,站在他们之间的我,像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他们还在无声地搏斗着,他们的精神在对峙中拉远了距离。

我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小鸟,扑腾不出他们的网。

对于这张网,他与她同样是无知的,这使得我的存在更加充满荒谬的悲剧味道。

“你的动作可真是快,我前脚一走,你就跟来了。你放心不下她,是吧?”她开始先发制人。我不敢回头看她,她的话就像是一发发的子弹。子弹穿过我的后脑勺击中无名人的心脏。

我依然站着,无名人也没有倒下去。他开始采取必要的行动,他绕过我,同样像绕过暗礁,一块没有存在价值的礁石。他蹿到她的面前,拖着她往外走,她在他的掌握之下使不出力气,在那里直跳脚。她的嘴里还在说着话,这些话把她表演过的优雅彻底的砸碎了。

“心虚了?想在小妖精面前对我动粗?你真是下贱,又骨头痒了吗?海棠才死多久,你就又看上她的朋友了?我不走,你把话说清楚,你这个杀人犯。”她的嗓门大得惊人,她的整张脸都扭曲了,眼睛已经成为一条长长的细线,鼻子与嘴巴被语言的暴力撑得肿胀。她的时髦的发型还是凌乱的,这时的凌乱丧失了可观性。

她拿海棠来说话,她还提到杀人犯。究竟谁是杀人犯?

无名人依旧没有接她的话茬,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把她从这个公众场合搬走。

茶室大厅里散坐着的一些人,从各个角落站立起来,往这个吵闹的中心集聚,窥视者在高处俯瞰。一会儿时间,我们就被包围在一个小圈子里,爱看热闹的人们饶有兴趣地分析着剧情。

一出人间闹剧,轰轰烈烈地上演。我是人们眼里肮脏的小人物,我分不清楚是我还是海棠站在这里。

她死命赖着不走,她看上了这个对她有利的形势,当一个人不怕丢脸的时候,就是她无所畏惧的时候。她把自己扔出去了,她也把无名人扔了出去,还有我。

在几个“主持正义”的人的参与下,无名人无奈地松了手,他像一个黑色的雕塑一般,沉痛地面对着无法收拾的场面。从拉扯之中解放出来的她,表现出临危不惧的神情,她抬高她的下巴,尽可能地藐视那些低贱的东西。

围观的人们,在等待着接下去的好戏。

在无名人与她的斗争中,我如同一个被搁置在一边的醒目的道具。我命令作为醒目道具的我,向后转,快步走。我又受到了阻挡,几个围观的人没有自觉地让开道路来,他们给我在他们想象的情节里安排了一个重要的角色,主要演员提早退场,不免有些扫兴。我只能拨拉一层层的迷雾,看到外面的天光成为我当时的奢望。黑头黑脑地从陌生的气息中穿过,一口气刚要舒坦下来,一只手猛然拽住了我后面的领子。我像是一个被一只黑手抓住的肮脏的小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度被提溜出来示众。

往哪里逃?往哪里逃?往哪里逃?

不许逃!不许逃!不许逃!

我的脑袋嗡嗡地叫着,她捉住了我这个逃犯。可是,我不是她的犯人。

她把她认定的犯人拉到无名人的面前,好像要在众人面前审判我们似的,或许,她想要审判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海棠,现在她找到了取代海棠的人。无名人黑沉着脸,他的浓黑的眉毛连成了一条粗粗的黑线,他近乎冷酷地看着她的表现,好像在给她最后的时间等待她自己停止胡闹。

围观的人们,望着玩笑中的男女主角。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完全无法遏止她的神经质了。

人们也在问:什么关系?什么关系?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回答,虽然这样的回答是无用的。

人们也在回答: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你们已经有了接触,我亲眼看见他的手放在你的肩上。”她在自取其辱,一个可怜虫的不依不饶。

人们也在反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是一桩事先张扬的还未开始的情感,还未开始就被逼上绝境。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明明知道的。”我已经忍无可忍,我把想说的话叫了出来。

她的尖利的声音划过众人的头顶,把一份宣判书有力地掷向我。

“你并不清白,暧昧也是一种罪。”她给我定了罪。

我无言以对,我缴械投降,我完全被她绕进去了。我究竟做了什么?无名人是谁?她是谁?他们在对我做什么?简直是荒唐,这个世界乱了,不清不楚地就乱了。是我的问题吗?海棠,是你的问题吗?是谁出了问题?

有问题的无名人向她走过去,他咬牙切齿般地把三个字挤出来:“跟我走。”他没有再去拉扯她,只是像一个幽灵似的往外飘,他的飘动带着不容忽略的坚硬,人们在他的震慑中让开道路。

跟我走,去地狱。

跟我走,去天堂。

她突然安静下来,好像受到了“跟我走”三个字的感召。她跟在他的后面,好像在顷刻间变成了一只乖巧的小猫,她甚至不看我一眼,似乎她掀起的闹剧与她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无名人也没有再看我一眼,他走过我的身旁,依然像绕过一块礁石。

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像一阵不吉祥的风。她的来与去,始终没有征兆。他的来与去,始终像是缺憾。

留下我站在原地。人们以我为中心,画着同心圆。停止的闹钟,预报着不停止的罪。

什么罪?

他们说:暧昧之罪,暧昧之罪,暧昧之罪。

我说:不,不,不。

窥视者说:戒,戒,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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