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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布檄文一巧匠鸦飞鸢闹乱宫阃两国舅杀相逼君

第五十六回布檄文一巧匠鸦飞鸢闹乱宫阃两国舅杀相逼君

王留幸四日,使万宝、小端,俱拔营同集碣门。时绍龙飞攻碣门之左,花余余攻碣门之右。王率万宝等至,军威大振。是夜,王幸花容营。容曰:“近有一绝奇的事,不可不为王述之。前数日,接得新榜眼可芳蕤书,所赐美人劳庆庆,王猜是谁?”王曰:“是劳译的小女,不用猜的。”容笑曰:“这顶绿巾儿,绍潜光戴得太不值了。这庆庆,原是可飞虎的妹子红绡。潜光既立为后,又宠太康二女,而废红绡。红绡既废,不无怨言。二女惧其谋己,又撺掇潜光,令认劳译为女献王。今红绡与芳蕤,十分恩爱,故灯前枕畔,每每漏泄真情。芳蕤恐事关军国,不敢隐秘,以密函致臣。王道这事奇么?”王闻这话,呆了半晌。忽的大笑起来,遂向空指着眉京曰:“潜光,潜光,你用着老婆,勾引朕作野老儿,你的计大拙了。”又问花容曰:“这新状元娶的劳奢奢,可真劳译的女儿么?”容曰:“这个更奇,原来太康三个女儿皆美,当年赵无知为绍庄花状元时,太康欲以三女招他为婿。

无知逃去,遂将长女横烟嫁了缪方,次女云、幼女颦雨皆有宠于潜光,筑玲珑窈窕院以居之。缪方亡于铁山之役,两妹知横烟有孕,私招入宫,令侍潜光。今潜光的太子继文,横烟所出,实缪方之子也。云俗以继文为己子,久欲借他,故也横烟,故又令横烟装作劳译长女,改名奢奢,今归玉状元,闻说又有孕了。”王更诧异曰:“有这等奇而又奇之事。”又呆了半晌,忽然拍股曰:“破眉京的计在是矣。朕欲将这事作一檄文,射入眉京以辱之,他将自羞不暇,而又臣羞其君,民羞其主。上下交羞,而人心亡矣。心亡于内,乱作于外,其能相与死守乎。但此文须朕自制,与妃子参定之。”遂挑灯连夜制成。花容读之,大笑曰:“此一篇文胜甲兵十万矣。”明日使人缮写百余条,召龙飞共议之。龙飞曰:“昔韩庄告示,用张小逾垣夜贴,所以启其疑也。今何不复召张小,倘能如贴韩庄者贴眉京,潜光必疑内应有人,疑则乱生,我军乘其疑乱之际,四面逾险,齐登必获济矣。”王曰:“善。”

乃使人往黄石召张小。张小至,龙飞语之故。张小登高一望,见旌旗森布,无缝可缘,不敢应召。花容乃使摩诃辛造木鸦一只,拟以月黑之宵,使张小骑鸦飞入眉京行事。木鸦成,先教张小试习,张小大喜,屡试不爽。三月初一日,三更时。张小着小黑衣,携檄文百余张,并浆糊等物,跨上木鸦,扭动机窍,先飞下碣门,贴了十余张,并无人知。黑暗中,又随着巡哨的军士背后,偷过尹百全大营,复撒十余张于营盘要路。见碣山左右,尽是连珠的营栅,十分严密,亦各撒数张。寻至一僻处,复跨上木鸦,扭机窍腾空而上,窥眉京僻静处,复扭机而下,时已四更了。凡幽衢市,无不遍贴。余的尽从空中抛下,飞出眉京,缴旨去了。

是夜,呼家宝与夫人饮了数杯,瞢腾睡着,至五更,泡燥起来,呼从人提灯出厅事。正欲请诸幕友酌议军情,忽见空中一片白纸,从檐前飘下。拾视之,乃檄文一通。

其文曰:“牧牛儿绍潜光者,性原狡险,目不识丁。而矫为磊磊落落之状以欺世,窥绍庄之难,伪立绍公子绍平以收人心,旋逐平自立。朕欲声罪讨之,而未暇也。乘朕之未暇,尽驱孱弱小乡,袭朕属庄,而卒招天厌。十字关前,全军覆没,朕甚悯之,听其收骨而去。民亦何辜,草菅若此。朕赵贵妃之父翦,为潜光所惑,率其乡勇以从,死于钩镰。贵妃新立,正宜抚恤遗孤,以大字小。乃不念旧德,欺妃弱稚,暴驱乡兵,欲夺妃地。苟有人心,何忍出此。而又败于乌沟,将亡弟掳,受盟而返。宜知天道之不爽矣。四旬不娶,俭朴类穷民,与庄勇同卧起,此三者,生平之伎俩也。倘能矫此以终其身,亦可以欺愚而罔俗;乃悦可飞虎之妹红绡之美,乘两可之乱,阴令互相吞噬,而窃红绡于干戈扰攘之间,据为室而尽夺其地。磊磊落落者,固如是乎!是时,朕紫都新造,亦未暇声罪致讨也。

又乘朕之未暇,袭朕黄石,窃朕韩庄。井蛙自大,僭称伪王。而纳绍太康二女,命之曰宗妃。起玲珑、窕窈、巢玉诸院,穷极奢侈,放恣无状。用酷臣,虐百姓,诛叔父,前后若两截人。呜呼,怪矣哉!更有甚者,既立红绡为后,入宗妃之谗而废之。纳故臣缪方有孕之妻,生子继文,而以为太子。自斩宗祧,不孝孰大于是。前者四旬不娶,今何淫乱至如是也。前者俭朴类穷民,今何纵所欲若是其无度也。前者与庄勇同卧起,今何戮故交、杀乡长、诛叔父,以为快也。自以为据三庄之地,卧眉山,而号令四隅。纵吾为之所得为,谁敢不服。而不知履德,则民归;悖德,则民叛。故绍坐茅以至亲叛,而归朕矣。丁推善以铁山重镇叛,而归朕矣。香得功以同起草泽之臣叛,而归朕矣。不特此也,可红绡为潜光结发之妻,绍横烟为潜光太子之母,则亦潜光之妻也,奈何帷簿不修,竟使劳译饰二妻,携至紫都,献朕求降。

夫降,可也。以妻求降,不可也。岂真身请为臣者,必妻请为妾耶。朕心恻然,准其降,而遣二妻归国,而二妻昼夜号泣,以为身可死不可归。劳译不得已,遂将红绡私嫁朕臣可芳蕤,横烟私嫁朕臣玉和声。夫二妻岂不念夫妇之爱母子之恩哉,胡为乎亦叛,潜光而甘心再嫁也。吁!可怪已。此其谋,大都皆出呼家宝。彼家宝以庸劣之才,持中外之事,丧师辱国,不能展一奇谋,计惟以君之妻饵朕。就令朕中其谋,拥汝主之妻,日夜行乐,君若臣何面目立人世乎!昔西子夷光一浣纱女耳,非勾践之妻也,而以女沼吴,千载犹有遗臭。家宝何不自以其妻饵朕,而必以君之妻太子之母乎。吁,可怪已!朕围眉京三载,非力不能破也。二十韩、十三绍之役,杀戮颇多,损朕阴德。故日望潜光悔祸,家宝见几,知天命所归,早降马首,与尔民休息相安,则朕之心也。如必欲糜烂体肢而后快,眉京一破,玉石同灾,朕亦无如诸将何也。”

此檄,家宝看罢,气得息粗手颤,眼白髯张,倒在床中,半晌不语。时天渐亮,挑灯再看,看至“家宝何不自以其妻饵朕而必以君之妻太子之母乎”数语,不禁胸中一嗌,喉里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左右大惊,报知夫人。夫人刚出前轩,只听得人声喧嚷。大将军尹百全,率诸武将闹进相府来。有言:“胜败军家常事,奈何撺掇大王干这没脸的勾当,被敌人取笑。”有言:“只因干这无耻之事致被敌人轻薄,围困三年,仓库空虚,人心携贰。”有言:“未闻堂堂宰相,谋人家国,先卖了主母的。”正嚷得没法,又见国舅可飞虎,带着数十人闹进相府,将家宝一把扯住,大呼曰:“还我妹子来!”时绍太康被掳,其子士隆亦嚷进来,口呼:“还我姐姐。”正闹不已,只见一队文官,在这里排解:“原来此事,全是劳译与两宗妃强潜光做的,家宝实不与闻。今这檄文,尽推在家宝身上,纵有千个苏秦的口,亦不能分辩。”于是你推我拉,闹进潜光殿里去了。

潜光正为这檄文恼得半死半生,埋怨着两宗妃。忽见内侍忙忙的走进来,言朝堂诸文武喧嚷不止,正待大王临朝。潜光羞见朝臣,推病不出。复嚷了一回,各自散了。是夜,家宝私见潜光曰:“这事奇怪,我们碣门眉京,守得十分完密,苍蝇亦不能飞度的,苟非有奸人作内应,如何满市满衢贴几遍。”潜光曰:“卿可为孤密密的查捕奸人,不然必败。”言未已,忽内侍飞报,后宫火起。潜光大惊,急召羽林军士后宫救火。才救灭了火,又报无数火鸢飞将下来,鸢坠处,延烧民房无算。丁勉之捉得几只火鸢,入见潜光,是木制成的,中藏火药,触处火起。言未已,一鸢飞堕殿角,触着楹柱,已烧了好些。使人救息了,又报呼相府亦烧了后堂。闹得眉京百姓,终夜救火,不得安寝。一连几夜,无时刻,皆有火鸢飞下,仓粟亦几乎烧尽。潜光终夜惊悸,抱着宗妃痛哭。明日,集文武酌议,决意投降。只见可飞虎率数百人杀入殿中。潜光逃入后宫,飞虎骂曰:“眉京本可家故物,以妹子嫁汝,权作妆奁。

奈何宠庶废嫡,将我妹子送与敌人。”呼家宝上前,责以大义。飞虎怒曰:“横竖是汝匹夫助主行虐,尚敢饶舌。”语未终已,将家宝斫死阶下。可怜家宝幼负异才,识潜光于牛口之下,许以驰驱,从草泽中,据绍庄,取两可,袭韩庄于谈笑之中,宅中而图,君臣鱼水,言罔弗从,创业几于过半,而天命不在绍,以底灭亡,致身死于飞虎之手,不重可叹哉!是时,飞虎割了首级,拴腰际。正遇绍海深、绍鹰扬,相与战于殿前。海深亦为飞虎所杀,鹰扬逃脱。尹百全闻变,从阜财门率军入援,绍太康之子绍士隆亦率数百人来助飞虎,与百全战于拱极门。百全病不能持枪,军败退回碣门。飞虎杀入巢玉院,寻潜光不见,乃使士隆搜玲珑、窈窕诸处。士隆将一宫人拿住以刀协之,逼问大王娘娘藏何处,宫人唬得不能出声,以手指着苑后的小屋。士隆撇了宫人,打开小屋寻了一回,并无踪影。忽闻嘤嘤的哭声,寻声而往,声出屋后芭蕉丛里。拨蕉而入,见潜光抱着云、颦雨及太子继文一团儿,坐蕉叶下哭。

潜光见士隆拿着明晃晃的刀,大惊曰:“国舅何故造反?”士隆努目不语。云曰:“兄弟不念同胞之情,来杀姐姐么。”士隆曰:“横烟姐姐,姐夫尽忠于国,你们挑唆他,做出不端之事,辱没家门被人耻笑,今又不知弄往那里去,你们干的好事。”颦雨曰:“兄弟,你今时拿着刀,到底想怎样呢?”士隆曰:“父亲被掳九死一生,欲取两位姐姐献敌人,以保父亲性命,此是绝孝的事,不胜似从那昏君。”潜光大哭曰:“孤侍汝家不薄,自古君忧臣辱,就令死于敌人,也是留名万载的。国舅,何苦相逼?”士隆不答,唤从人将云、颦雨硬行抢去,太子继文抛在地下。潜光向地下抱起继文时,士隆已押着两姐姐去了。刚出了小屋,遇可伯符率兵入卫,遇士隆于窈窕院前。伯符伪招与语,士隆措手不及,被伯符的军士从脑后搠死,杀散余党,救了云、颦雨,来寻潜光。见潜光抱着继文坐井旁啼哭,似欲投井的一般。伯符曰:“使王狼狈至此,臣等之罪也。”潜光见宗妃仍在,复相抱大哭。伯符曰:“哭也没用,请王与两娘娘回宫再议。”时天渐晚,乃随着伯符回窈窕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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