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都对你好吗?”那是我第一次被皇玛法带进宫里回来后母亲帮我洗澡时问我的第一句话,我清楚的记得父亲曾半真半假的跟我讲,你额娘什么都不怕,而这句话也在我的那些个伯伯叔叔们的口中出现过,所以我惊讶于现在母亲有些害怕的眼光,“他们都对宁儿很好,八伯父最温和,九伯父最聪明,十伯父最逗,对了,还有四伯父,他对我最好。”
“哦?他对你怎么好了?”
“孩子们都怕四伯父,只要四伯父一来,大家就都跑了,他们觉得四伯凶,可是四伯却会常对我笑,还给我买糖葫芦吃。宁儿没看见十四叔,听说他去打仗了,我倒是见着十四婶儿了和弘明哥哥了,弘明长的比二哥哥还高,对了,还有弘历哥,他常帮我。”
“帮你?你受别人的欺负了?”母亲的紧张也引起我的紧张,我定定的看着眼前依旧年轻如花蕾般年岁的母亲,“没有,皇玛法很照顾宁儿,还有德妃娘娘,没人欺负惠宁。”
这是我第一次对我的母亲撒谎,也是第一次撒谎,没有预想的慌张和不安,却是一份不应有的宁静,我不想让母亲知道二哥三哥在宫里受的冷眼冷语,更不想让她知道我是弘时口中的小狐狸精,从那一刻起,我想做的只是保护这个爱我如命般的母亲,虽然我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始终都不敢相信我出生的这个美丽的犹如桃源般的脱俗的祥琳居竟然就是他们口中的养蜂夹道,虽然我不知道养蜂夹道是什么概念,可从他们惋惜和鄙视的目光里,我敏感的感觉到这不是母亲口中的世外之所,“他们都说阿玛犯了罪,才被囚禁在那儿的。”
“三弟!阿玛是皇玛法最宠爱的儿子,你不要听信谗言。”弘晈指着我,“二哥,你看看,惠宁就是从那儿出来的,你还不相信?”弘暾咬着牙注视着我,“不管怎么样,我们始终都要相信阿玛。”
“那里不叫养蜂夹道,是祥琳居,一个任何地方都不上的世外桃源,就连皇玛法也这么说的。阿玛博学多才,通古博今,是个难得的才子,又怎么会是逆子贰臣?”
“惠宁……”弘晈刚要跟我说什么,被弘暾拦下,弘晈一甩,“你不知道,我和二哥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是因为阿玛,我们就像是人质……”
“啪”,弘晈冷不防被弘暾打了一拳,“够了,弘晈,即使有,那也是以前的事了,我们既是阿玛的孩子就要帮阿玛撑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的脸上会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坚定和勇气,弘暾的话让我忽然想到了还在祥琳居的阿玛,他的表情很像阿玛在我功课不好时的样子,只是更严肃了些。
“别人都不和我玩儿,怕我害了他们,弘历哥你为什么还找我玩儿?”
“我阿玛说,你阿玛是英雄,既如此,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弘时偷偷的叫我小狐狸精呢?”弘历一抖,视线立刻从我身上移走,想了会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呵呵,那是因为玉儿没你好看,他嫉妒。”
玉儿是弘时的一母姐姐,听说生前很受四伯和皇玛法的疼爱,从小就养在宫中,十岁就封了多罗格格,出嫁前被封和硕公主,只是红颜薄命,在我还是五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一直都没见过她,更不知道她的样子,可是我却愿意相信弘历的话。从我被皇玛法带进宫的第一天起,只要我出现,就会引来所有人惊叹的目光,起初我有些害怕这样多的目光,就会本能的藏在皇玛法的身后,亦或是李谙达的身后,时间长了,就不觉得奇怪了,“呦,这是谁家的格格啊,样子真好,长大了还不定是什么样的美人儿呢。”一个和母亲穿着相似的美妇人,德妃笑笑,“十三阿哥家的,这眼睛像极了琳琅呢。宁儿,去见过你十四婶儿。”
“十四婶儿吉祥!”这是我新学的礼仪规矩,和母亲教的完全不一样,十四婶儿看我的眼神儿就像是在寻找什么旧识的人,片刻之后,看着我点点头,“十三弟妹那样特别的人,孩子们也都是与众不同的。”说话的是四伯母,一个端庄贤惠的女人,气质像极了德妃娘娘,我的祖母。
“可不是嘛?小小年纪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可把皇上高兴的呦,这孩子还总透着那么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想不疼都不行呢。”
我很高兴他们说我像我的母亲,这也是几乎宫里每一个人见着我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就是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像母亲,“我的额娘真的什么都不怕吗?”九伯父挑挑眉,“可不是,你九伯可是初次见你额娘的时候就给撅了。”十伯讲的正在兴头上,被九伯打了一下,“都是成年旧事了,还跟孩子提。”十伯不生气,反而哈哈的大笑起来,“九伯,我额娘是怎么撅的您啊?”
“我那算什么,你要想知道还是回去问你额娘吧,爷是不好意思说了。”
从他们闪烁的眼神中,我看的出我的额娘,曾经有一段丰富多彩的宫廷生活,这个生活比在祥琳居更生动,然而四伯却不认同,他对我说:
“皇宫不适合你额娘,那段生活只会是你额娘一段黑色记忆。”
“四伯?您很了解我额娘?”四伯身体一颤,顿了一会儿,看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出的光彩,“了解你额娘的不是我,是你阿玛。”我的直觉的告诉我,四伯在回避什么,可我也知道,他是不会满足我的好奇心的。
那竟然是弘暾和弘晈长大后第一次见到母亲和父亲,母亲眼中的惊诧和喜悦化成了晶莹的泪水,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情形反常的寂静,父亲是第一个从沉思中回来的人,“暾儿,晈儿……你们是我的暾儿和晈儿。”
“儿子见过阿玛,额娘,阿玛额娘吉祥。”额娘张了张嘴,却转身走了,“额娘!”阿玛拦住我,“让她去吧,她去给你二哥三哥做点心了。”我忍不住深望着父亲此时的目光,那样了然的目光,任谁都会妒忌。
回到府里的这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人突然间变多了很多,而且每个人都很和善,不像皇宫里,会有人和你作对,心湖,我的姨娘,弘昌大哥的生母,有着一样美丽的容颜,可是依旧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比起母亲,她的柔弱和病态更让人生怜,“姐姐。”她的声音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