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妈的！我的工作来了！”吉姆小声抱怨。
史蒂夫关上了门，靠在门上，手紧握在身前。“你就是个疯子，吉姆。你他妈的得冷静下来。”
桑德拉发出刺耳的大笑，不理睬这俩人。她把金发夹到耳后，双臂交叠抱在胸前。我受不了了，她想。他们两个就跟阿呆与阿瓜似的。他们根本不懂。好吧，让我们看看神奇的史蒂夫这次要如何处理。
如果没有生命危险，这倒是挺有趣的。
“喂，孩子，别跟我说什么我他妈的得冷静！”
“吉姆，听着。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个愿意在全国电视上活活撕了你的老板。”史蒂夫伸手拿起了招待桌上的一瓶水，“我有一个计划。”
桑德拉闻言，转身挑眉看着史蒂夫。连吉姆都短暂地消停了片刻，等待史蒂夫喝完一大口冰水再继续说。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我们这一期的《极乐世界》！”狂热的掌声爆发出来，回音阵阵。吉姆对着五号机位露齿而笑：“我是你们的主持人，吉姆·韦斯特，今晚我们为诸位准备了一个特别节目。本周回归的是我们剩下的三位选手——菲利普·诺顿，托马斯·珀金斯以及尼古拉斯·肖！”随着吉姆浮夸的动作，他身后的帘幕拉开，三个笼子悬挂在着一个更大一些的的战斗笼四周。旁边不远处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箱。
“但还不止这些，伙计们！”吉姆咧嘴一笑。音乐增强，灯光减弱，一束光打在了一个神秘的箱子上，“今晚我们还有一位特别选手参战！没错！我们的秘密选手将在最后一战出场。我们来欣赏第一场对战。秘密选手究竟是要面对来自中西部的连环杀手——罪犯菲利普·诺顿，还是会遇上来自明尼苏达州，杀害了米歇尔·恩格尔的罪犯，开膛手尼古拉斯·肖呢？
“我知道你们迫不及待，但首先还是要掷骰子来决定谁第一个出手，休息一下马上回来！”观众席传来了抱怨声。
来自五号机位的红光在节目切入广告后闪烁着。置景工来回跑动，从不进入笼子里的男人们可触及的范围。格蕾塔冲出来给吉姆补妆。当她经过大箱子时，一声响亮的重击吓得她跳了起来。
“哦，我的上帝，吉姆，”她喋喋不休，“那可把我吓坏了。那是谁？你能告诉我吗？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简直要被吓哭了。”她对着吉姆的脸扑粉补妆，吉姆则与站在侧厅的史蒂夫交换了一下眼神。
“好了，格蕾塔。走开。”吉姆推开她的手，快步走向史蒂夫，“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带着一些恨意低声说，“我的命都押在这了。”
“难道我不是？放轻松，吉姆。永远不会有人指责你的无私，这一点一定要相信我。“史蒂夫哼了一声。他打从心底里烦透了吉姆，还有他那永不停歇、让人伤透脑筋的牢骚。
“等做完这个，我们拿到日间节目艾美奖时，你可不要太惊讶。”
吉姆高兴了起来：“你觉得会吗？”
“当然，”史蒂夫说，同时对自己操纵别人的手段感到好笑又有点恶心，“现在，回到舞台上去。”
吉姆匆匆回到他的站位，摄像机刚好被调整完毕。“欢迎回来，这里是激动人心的《极乐世界》！”他欢呼，“我们第一场对战的双方分别来自中部的人肉切片机菲利普·诺顿，和来自群岛的开膛手尼克·肖，让我们看看谁将去往——大伙儿跟我一起说——”于是观众齐声高呼：“极乐世界！”
主笼的战斗正式开始，史蒂夫将涌上喉咙的胆汁咽了下去。是的，这是他的心血结晶，但此刻他只想终止这一切。这个节目已经逐渐演变成了他一生的祸根。他眼看着收视率逐渐上升，自己对人类的评价却开始下降，而且他变得好战起来。差不多在节目第一次播出之前，他就对这一切后悔了，但收益一旦开始滚滚而来，他就不敢提终止的事，再加上布赖恩那事之后——嗯，那之后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不是吗？嗯，没什么了。
他不去听那从主战笼传来的潮湿黏腻的声音和嗜血人群的咆哮。今晚最重要的不是这场对战。
传说只有穷困潦倒的人才会被选为参赛选手，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可供选择的有钱的精神变态多着呢，想到这里，史蒂夫轻笑了起来。战斗有时激烈，有时平缓，但他始终盯着那个神秘的箱子，希望接下来的战斗能够将这疯狂一次性彻底结束，怕只怕那会激起更多的疯狂。
他有什么选择呢？绝望的时代需要绝望的手段，他想。我只希望这最终不会变成无用功。
他始终没有把视线从箱子上移开。
史蒂夫察觉到疯狂的尖叫暂时平息了，他瞥了一眼主战笼，恰巧看到置景工们正推着推车往外走，车里血淋淋的都是碎成一块一块的肢体，需要被处理掉。他听到吉姆说：“多么伟大的战斗！两位选手都已被送往——大伙儿跟我一起说——极乐世界！
“广告过后我们马上回来进行第二场战斗，参战者是臭名昭著的眼球收集者托马斯·珀金斯，以及我们的特别选手。敬请期待！”
史蒂夫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错觉还能维持多久。
但愿维持的时间能足够长。
托马斯·珀金斯，一个留着寸头的健壮男人，被押到主笼里。战笼后方降下了巨大的砖墙背景。置景工将神秘箱子搬到开场的位置。灯光亮了起来，吉姆满脸堆笑，对着雷动的掌声说：“欢迎回来！”
灯光变暗，吉姆轻声继续：“今晚我们将看到托马斯·珀金斯和我们的特殊选手之间不同以往的战斗。托马斯可能已经收集了60对以上的眼球，但我们的选手则超越了这个纪录。在这个男人面前倒下的人不计其数。”
观众们全神贯注地听吉姆接着说：“他像砸玻璃一样杂碎了上千人的梦想，并下令杀死了数以百计的人。他是生意场上的恶魔，经营的是血，支付的是痛苦。”观众们窃窃私语起来，史蒂夫能感觉到自己咬牙切齿。吉姆真能把他们煽动到发狂，他这么想着，咧嘴笑了。
“他杀了自己的母亲！”吉姆尖叫，观众们喷发出嘘声和嘶声，“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送他去极乐世界！”观众们吼道。
吉姆·韦斯特本就打算满足他们。
珀金斯站在战笼的中央，巨大的双臂环抱在他发达的胸肌前。随着观众的欢呼雀跃，箱子的门慢慢打开。
衣冠不整、困惑茫然的威滕格先生从缝隙出现时，史蒂夫抑制住了歇斯底里的大笑。威滕格先生的丝质西装皱的一塌糊涂，看起来完全不像当天早些时候的那个严峻的商人。
“我们的秘密选手就是《不破产就心碎》和《不减肥就去死》等节目背后金钱和权力的操纵者！掌声欢迎……理查德·威滕格！”
人群一跃而起，为了血而吹起口哨尖声叫喊。托马斯·珀金斯满足了他们。他展示出惊人的力量，伸手抓住威滕格先生，扯掉了他的左胳膊。血喷出一个动脉弧形，珀金斯沐浴在一片红色中。威滕格先生随人群一起尖叫了起来。史蒂夫看到舞台对面侧厅的桑德拉，眼泪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这是为了布赖恩！”他看见她的口型，点了点头。
珀金斯接着抓起不停发出嚎叫声的威滕格先生的头，吸出他的眼球，把眼珠吐出了笼子。并在下一个广告时间之前完成了剩余的肢解工作。
演出结束后，史蒂夫和桑德拉、吉姆在他们最喜欢的酒吧碰面。吉姆已经在喝第二杯加量酒；桑德拉则在喝她的玛格丽塔。桌上有一杯加量帝王苏格兰威士忌，等待着史蒂夫。
“你知道，我们再也找不到工作了，”吉姆闷闷不乐地说，史蒂夫在桑德拉旁边坐下，喝了一口她的酒，眨眼感谢她，“我们在这个行业已经完蛋了，永远没人会雇用我们。更何况我们可能还要坐牢。”
史蒂夫擦了擦嘴，说：“告诉你一个惊喜，小吉米，已经有另外三家电视公司联系我了，这还是我离开工作室之前的情况。收视率创下了新高。”
桑德拉示意酒保添酒：“威滕格先生完全符合参加比赛的所有要求，吉姆。我们不会有麻烦的，在豪华轿车把威先生接走之前，我就和律师们确认过这个问题了。他本人要为一百多人的死亡负责，无论直接还是间接。严格说来，他符合连环杀手的定义。”她转向史蒂夫，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节目被取消了吗？”
史蒂夫叹气：“我不干了，孩子们。我退出。我再也不做电视真人秀了。据我所知，我们唯一能够做到的一件事就是摆脱威滕格，但他之后总还会有别人。我要搬到阿拉斯加去养哈士奇。”
吉姆嗤之以鼻，桑德拉看起来很嫉妒。
半年后，阿拉斯加出了一个新的节目，一个冒险节目，名为《如果……你会吃你的狗吗？》。执行制片人是史蒂夫·凯尔姆。
